第 74 章 第七十四只魑子

    “刚刚的那个问题，”家入硝子顿了顿，“不用再问杰或悟了。”
    现在她们已经在餐馆中了，在她对面吃着刚从甜品店买来的甜点的北贪魑子眨眨眼，“好呀。”
    很难形容家入硝子之前听到北贪魑子向她提出那个问题时她的心情——
    那个在她看来无论什么方面都极其优秀的黑发少女柔柔的语气下面深藏着对待人际交往极其不娴熟而产生的小心翼翼。一只幼兽在问——
    “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吧？”
    伴随呼吸的是心脏微微的泛疼，似乎与溺入绮丽深海无差，又仿佛和目击缤纷樱花坠地无异。
    虽然北贪魑子人际关系上是大众意义上的迟钝，但是这不代表她不敏感。
    于是家入硝子无法想象如此将自己在人际交往上的不安全感深深隐藏又有着兽类般敏锐与敏感的北贪魑子在向夏油杰或五条悟这样询问，接着看到他们僵硬微笑的表情，甚至只是因不知道怎么回答而轻微的停顿后会怎么想。
    而他们两个连北贪魑子是多么在意这个回答都不能理解。
    家入硝子清楚第一个可悲的事实——
    北贪魑子注定无法在五条悟或是夏油杰身上得到像他们之间存在的那样深厚友谊。
    而，家入硝子觉得还有一个可悲的事实是——
    即使再想要给予，她觉得贯来冷淡的自己也无法给予北贪魑子类似夏油杰与五条悟之间的那样深厚友谊。
    “……魑子，你之后是想要去旅行吧？”家入硝子这样提问，她是比五条悟更早知道北贪魑子人生规划的人。家入硝子觉得她自己的人生大概会一直按部就班走下去，就像其他咒术师那样一直工作下去。只是因为反转术式的原因，大概率会成为高专的医师。这是一种有预见性的微微带着些咒术界贯有异常又有规律而普通的人生。
    但是北贪魑子不同，比起稳定，她似乎更偏向于自由，所以在得知北贪魑子并不打算在高专就职后家入硝子会感到有些惊讶。
    虽然之后不能和北贪魑子一起工作有些遗憾，但是看着一点又一点填充着自己旅游规划的北贪魑子，她觉得——
    魑子是彩色的。
    听到家入硝子提问后，北贪魑子点点头，她不知道家入硝子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
    “除了看更多的美丽风景，”家入硝子顿了顿，似乎后面的话很难说出口但是她终于说出口了——
    “希望魑子你也能交到更多的朋友。”
    北贪魑子的眼眸微微睁大。
    家入硝子、夏油杰与五条悟因为都是朋友，所以被北贪魑子放于同一位置。两面宿傩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北贪魑子觉得这一点显而易见。
    但是家入硝子似乎和她的另外两位友人又有些不同。
    具体的区别她还没有分清，但是有一点显而易见——
    我喜欢这种不同，北贪魑子想。
    于是她对着被她从集合中区分出的家入硝子笑着回应，“借你吉言。”
    “说起来，”北贪魑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之前和硝子说是想要一个人去旅行。”
    “对，”家入硝子点点头，“怎么了？”
    “现在不想一个人了，”北贪魑子顿了顿，“我想买条蛇带着去旅行——”
    蛇……？家入硝子微微感到疑惑，照理说如果要养动物，绝大多数人会选择猫或者狗……
    等等，这几种动物似乎同时在哪里出现过，家入硝子回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个梦，里面是丢不完的猫猫狗狗，最后扔掉了一条蛇。因为梦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和现实是有对应的，所以猫和狗在现实中都能找到原型，即五条悟和夏油杰。又因为和现实肯定有一定差异，所以虽然没有找到蛇代表什么，但是家入硝子当时并没有细想。并且在第二天北贪魑子说她梦到蛇的时候也没有细想。
    而现在获得新信息的家入硝子这才意识到，无论是她梦中出现的蛇也好，还是北贪魑子梦中出现的蛇也好，这不都是——
    两面宿傩吗？！
    家入硝子感到一种窒息感，特别是她想到之前北贪魑子对梦中之蛇的形容——
    把她咬出血但是被她关住于是最终成为她所有物的一条毒蛇。
    “……说起来，魑子你现在觉得两面宿傩危险吗？”
    “当然危险，”突然被家入硝子打断话语的北贪魑子想了想，然后微笑着说道，“但是关起来就没有问题了。”
    在话说出的下一秒，她看到家入硝子的眼神非常微妙。她微微迷惑地眨眨眼，然后看到家入硝子叹了口气，似乎稍微转移了话题，“……我想问的不是祂万一出来后对我们的危险性，而是对你的危险性。”
    虽然五条悟和夏油杰没有具体提出，但是北贪魑子知道他们大概率都是认为两面宿傩是对她有害的。但是现在家入硝子非常认真地在问她，这个黑发少女想要知道北贪魑子是怎么想的。
    于是北贪魑子开始沉思了，事实上她觉得她很难对她和两面宿傩的关系下一个准确定义，如果说家入硝子、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归于“朋友”的范畴，那么两面宿傩属于哪一类其实是非常模糊的。维系他们的是利益，而只要利益存在，那么像现在这样荒谬异常却和谐共生的日常就会被维持，所以——
    “我暂时是安全的。”虽然思绪万千，但是北贪魑子最后只说了这句话。
    北贪魑子以为家入硝子会继续问下去，但是她没有，也没有露出类似于“魑子你被骗了”的表情。她甚至将刚刚提问时的严肃神色完全放松了——
    “那就好。”
    “硝子不打算继续问下去吗？”北贪魑子眨眨眼。
    “这样就可以了，”家入硝子回答道，“我相信你对于两面宿傩的判断。”
    没想到说出这句话后，她看到北贪魑子反而愣了一下，然后——
    “其实刚刚蛇不是重点，”北贪魑子突然出声，家入硝子想到刚刚北贪魑子似乎还想说着什么，但是她在北贪魑子说到“蛇”后马上跳到了另一个话题，而现在北贪魑子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后面要说的是，我还想之后和硝子一起去旅行，”她顿了顿，“可以吗？”
    现在是家入硝子愣住了。
    她知道此时自己最想回答的答案便是“好”。但是——
    “太累了，”家入硝子用着与平时睡眠不足时无异的语气懒洋洋地说道，“我还是在高专等着魑子你寄来的明信片吧。多和我讲讲你在那边看到了哪些风景，遇到了哪些人以及发生了什么事就行。”
    家入硝子知道北贪魑子在交友上其实一直很被动，而且这个傻孩子总觉得自己朋友够了，就不想再去结交新朋友——
    所以我不能一起去。
    而如果给我寄明信片能使她更加积极地去进行人际交往，那么这样的结果反而更好。
    我希望魑子能交到更多的朋友，我希望她拥有更多。
    “好，”北贪魑子点点头，“我会的。”
    很奇怪，虽然被家入硝子拒绝了，但是北贪魑子却觉得自己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沉甸甸的祝福——
    暖到心口。
    似乎一直以来硝子都是这样。
    她看着家入硝子，在这一刻只觉得家入硝子已经彻底与夏油杰以及五条悟不同了。
    像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那样深厚的友谊不必在他们身上寻找，北贪魑子想——
    因为我现在已经得到了。
    “之前问硝子的那个问题我想重新问一次，”北贪魑子眨眨眼，她显得有点欢快——
    “那硝子，我们会是永远的挚友吧？”
    然后她对着家入硝子伸出了手。
    家入硝子发现北贪魑子的问题和上次那次不太一样了，从“朋友”变成了“挚友”，而且语气也不同，但是——
    “当然，”家入硝子用着和当时无异的语气说道，“我们会是永远的挚友。”
    她也伸出手，和北贪魑子紧紧相握。
    这便是与夏油杰和五条悟之间的友谊不同，但是有些类似的——
    家入硝子和北贪魑子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