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第五十八只魑子

    虽然是午后，但是气温并不高，偶有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现在街上的行人不多，出了家门的夏油杰和北贪魑子并排走在路上。
    北贪魑子瞥了眼夏油杰手上提着的装着喜久福的袋子，想起了刚刚出门时的场景——
    “对了，这些都是打算送给魑子的，”夏油夫人指着门口的大包小包，笑着对北贪魑子说，“待会让杰帮你拿吧。”
    北贪魑子看向这些袋子，眨眨眼。
    夏油杰看着明显过量的礼物，用手捂住了脸，“妈，你还记得待会魑子有工作的吗？”
    “对哦，”夏油夫人想起了这事，“那还是少拿一点吧，”她弯下身对着那些袋子挑挑拣拣，最后递给夏油杰两个小袋子，“就这两个了，你帮她拿着。”
    “好像喜久福比较受年轻人欢迎，工作完成后吃点可以充充饥。”夏油夫人转头对着北贪魑子笑着说道。
    喜久福……
    “悟也来过杰家吗？”
    “他经常来，”夏油杰叹了口气，“托他的福，我家囤了很多喜久福。”
    “唔，剩下的东西之后我用快递寄到学校吧，”夏油夫人看着剩下的大包小包愉快地决定了。
    北贪魑子想要委婉地拒绝，但是看着夏油夫人的神情她又觉得拒绝的话语有些说不出口。余光看到夏油杰表情变得有点严肃，于是她转头看向夏油杰，期待着夏油杰说些什么阻止夏油夫人。
    “好主意。”夏油杰一脸正经地对夏油夫人的话语表示赞同。
    然后他转头看到北贪魑子的表情有些微妙，“怎么了？”
    “……没事。”这样说着的北贪魑子对他露出一贯的微笑。
    一开始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期，后面想要拒绝掉就变得很艰难了。
    刚出口的委婉拒绝话语被“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之前刚见面的时候魑子也送给阿姨甜品了”等一系列的话给堵死了。
    而体内的两面宿傩对此嘲笑着直呼她废物。
    北贪魑子：闭嘴。
    将思绪拉回现在——
    算了，我之后再寄给阿姨一些东西吧，黑发少女有些怏怏地想。
    “很少见到我妈对人这么热情，”旁边的夏油杰突然开口，“她大概特别喜欢你。”他对着听到他的话语而转过头看他的北贪魑子露出微笑。
    北贪魑子回忆起夏油夫人对她的态度，确实是极其友好的。
    不过她认为相性是一部分，另一部分的话……她清楚地知道夏油夫人对自己更加亲切是在和其交谈之后，也就是因为——
    夏油杰。
    “阿姨是很好的人，”北贪魑子笑着说道。
    北贪魑子尊敬所有关爱自己孩子的人。
    “说起来，杰在学校很少提到自己的家人呢，”北贪魑子状似无意提起，“在家里好像也不太聊起自己学校里的事情。”
    “嗯，”夏油杰顿了顿，“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魑子应该知道我父母是普通人吧？”
    北贪魑子点点头。
    “但是咒术师所能见到的世界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夏油杰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着。
    “就好比两条平行线？”
    夏油杰眨了眨眼，觉得北贪魑子这个比喻非常恰当，“没错，”他这样回答，过了几秒，他补充道——
    “说到底，我认为咒术师和普通人是不可能达到相互理解的。”少年的眼眸中显露出一种理所当然以及对普通人微妙的轻视感，“作为咒术师应当去保护和体谅普通人。”
    北贪魑子一直把夏油杰作为“常规”的标杆，似乎夏油杰作为一个咒术师而言太过于正常了。而直至今日，她才意识到夏油杰作为一名咒术师的合格性——
    来自思想上的异常。
    北贪魑子并不觉得这种异常是什么错误，甚至于她本来并不想对夏油杰的想法做出任何评价，但是她想到了夏油夫人——
    和家人没有隔阂地生活在一起难道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
    “但是也有完全一无所知却吞下两面宿傩手指，最后成为一位咒术师的普通人。”北贪魑子直视夏油杰。
    “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北贪魑子在吞下两面宿傩手指的半年后成为了能理解杰的世界的咒术师北贪魑子。”一手握着刀袋，穿着高专校服的黑发少女以她贯来的柔和语气说着，“所以说——”
    “也有能变得理解咒术师的普通人。”
    “而现在，我已经在杰的世界里了。”北贪魑子看着面前微愣的夏油杰，觉得自己也许能稍微改变一点夏油杰的念头，“所以，咒术师和普通人也是存在可以相互理解的可能性的。”
    然后她看到夏油杰微微侧过头，摸着脖子，略轻声地回了她一句，“……魑子是不一样的。”
    虽然观念上的东西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很难一下子有所改变，但是——
    北贪魑子完全没有想过会被这种理由给否定。
    仿佛作为第一名到达终点后突然被取消了参赛资格，北贪魑子完全无法理解——
    这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并不想和夏油杰怼起来但是被其哽住的少女开始思考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夏油杰看着面前开始沉默的少女，北贪魑子很少对于别人的观点提出强硬的反驳意见，所以夏油杰比起观点本身，他更关注——
    “魑子为什么希望我认为咒术师和普通人能互相理解？”
    话语似乎打断了北贪魑子的思绪，她注视着夏油杰，直接说出了她的想法，“因为杰的父母是普通人。”
    “只是这样？”
    “杰觉得这样还不够吗？”北贪魑子的语气中微微含着一点疑惑。
    于是夏油杰意识到了，北贪魑子的逻辑其实很简单，如果他能认为咒术师和普通人能互相理解，那么就能和父母毫无隔阂地友好相处了。
    看到夏油杰沉默了，北贪魑子想了想，继续说，“我觉得家人之间能互相关心并互相理解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虽然觉得北贪魑子说出这句话是想要说服他，但是夏油杰却在北贪魑子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微妙地感到——
    这也是一种将某种心愿寄托于他的祝福。
    “我知道了，”夏油杰摸了摸北贪魑子的头，他想起那些过往——
    不被理解的孩子，光怪陆离的世界，远离的众人，世俗的父母。
    往事纷飞，最后回归现实。
    面前的是北贪魑子。
    “那我再试试吧。”夏油杰温和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改变了主意，但是总归是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了，于是北贪魑子对着夏油杰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新干线上人不多，与夏油杰告别后的北贪魑子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两面宿傩：你倒是挺会花言巧语。
    北贪魑子：您是还没睡醒吗？这种胡话都说出来了。
    北贪魑子想到刚刚和夏油杰的对话，想要说服他但是被驳回后就说不下去，甚至还把自己的目的也说了。总之，大概自己说的挺失败的，不过似乎夏油杰自己有改变的想法……
    北贪魑子：我觉得我也没有出什么力，最多算是我把事情点出来了，而杰觉得他出于自我意愿决定尝试去改变。
    伏魔御厨子中尸骸上的两面宿傩一时间不想说话，北贪魑子这人对她自己总有一些误解。也不能说是看低她自己，但是就是不会注意到一些事情。显而易见，夏油杰愿意去尝试的绝大部分原因是北贪魑子。
    算了，她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北贪魑子听到两面宿傩戏谑的声音，“你想要出力吗？我教你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直接打服他便是，”两面宿傩顿了顿，用着一种极其愉悦的语气说道，“打不打得过这你不要担心，反正那小子也不敢还手。”
    “以后他思想再有问题，你大可这样一试。”
    北贪魑子：……虽然您愿意提出建议我表示极其欣慰，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的荒唐提议我都接受。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您如果愿意不还手，这种方法我想在您这边试一试。
    回到家中的夏油杰入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沙发上坐着喝茶的父母。
    “杰，你坐那边，”夏油夫人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对着夏油杰笑着说，“有点事情想和你聊聊。”
    夏油杰坐到了沙发上，事实上在夏油家中的交谈都是比较随意的，但是他发现这次却微妙有些严肃。
    他看向自家的母亲，话说回来，似乎母亲和魑子在厨房独处过一段时间，难道……
    “我也有点事情想和你们聊一下，”夏油杰笑着然后顿了顿，“或许我们想说的同一件事。”
    夏油夫人微微睁大眼眸，然后她露出的微笑看起来有些放松，“那真是太好了。”
    两条平行线的角度开始发生变化，虽然变化的很小，但是经过无限延长后不会永不相交了。
    北贪魑子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并打开，是刚添加的新联系人夏油夫人发来的讯息：我们和杰说开了，真的非常感谢魑子，之后多来点我们这边坐坐吧。
    北贪魑子嘴角上扬，刚想打字回复就看到下一条讯息发来了：也祝魑子和你的表姐能相处地更加顺利。
    北贪魑子在收到这条讯息的那一刻就想把手机合上，但是——
    两面宿傩：咦？你还有现在还保持联系的表姐？
    北贪魑子：……您猜。
    我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发展，北贪魑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无意识地从旁边的袋子里掏出喜久福准备拆开并咬下。
    两面宿傩：虽然你废物到没法感到身体的饱饿状态，但这并不代表你身体的食量有这么多，如果你因此去医院，你就做好被我嘲笑至死的打算吧。
    北贪魑子想起自己饭前在甜品店吃的那些甜品，午饭时又因为阿姨的盛情款待而特意多吃的事情，于是默默放下手中的喜久福。
    北贪魑子到现在依然觉得夏油夫人和两面宿傩是相似的，而在夏油夫人和夏油杰对话时，这种相似感更加突出了。
    那如果夏油夫人对应的是两面宿傩，那么夏油杰呢？北贪魑子发现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我。
    北贪魑子瞥了一眼放回的喜久福，想到莫名其妙开始关注自己饮食的两面宿傩。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两面宿傩听到北贪魑子略带着些恍然大悟的声音，“您果然——”
    两面宿傩挑眉。
    “想当我后妈吧？”
    北贪魑子发现对面沉默了很久，然后——
    “闭嘴。”那边传来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