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四十九只魑子

    还没看清面前少年的表情，下一秒，一只修手又骨节分明的手就以一种温和但强硬的姿态覆盖住了她的全部视野。
    视觉消失的一片漆黑中，其他知觉更加灵敏，顺着掌心传来的是温热，空气中浮动着熟悉的香浓混合水果味，甜而不腻。
    夏油杰很少主动做出这种举动，于是闭上眼的北贪魑子并没有其他动作。
    看着被自己遮住眼但是依然没有任何防备姿态的少女，即使看不到眼神，他也知道北贪魑子现在毫不紧张甚至有些好奇他想要做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打算做什么，他只是不希望她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他想，她完全意识不到她的话语或者行为会给别人带来怎么样的影响——
    毫无距离感地接近后，递给别人她手中的礼物，又轻轻松松离开，她从来没觉得自己送出去的是什么贵重礼物，完全不知道那会泛起一片无措涟漪。
    发现夏油杰迟迟没有动作也不说话的少女终于开口询问，“杰刚刚笑了吗？”
    于是他又知道了，对于北贪魑子而言，会不会因为她而露出笑容或是她能不能看见这样的笑容这都不是重点，她只是希望——
    夏油杰能高兴一点。
    他扬起嘴角，将手上移到北贪魑子的头顶，“现在也在笑。”
    他轻柔地揉揉少女的头。
    善意是非常宝贵的存在，纯粹的善意更是如此，他看着面前眨着眼的少女——
    北贪魑子的善意是能把人困住的存在。
    前进一步怕弄浊了，后退一步怕弄丢了。于是渐渐地只敢用自己的善意去叠。
    这大概也是我和悟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的原因吧，他在内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在让北贪魑子休息后，转头看到她坐在床上轻轻晃着腿，静静地看着大家，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时，他又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两根手指和两面宿傩血液所带来的饱腹感在下午自习课时就已经消失了，但是北贪魑子现在心情并不糟糕甚至可以说很好。
    像是突然从天而降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都是美味的糖果，明明没有流血，但是那些糖果它们就是在那里——
    这是不需要流血的珍贵糖果。
    看着明明自己没有开口但是自愿来帮忙的忙碌众人——
    饥饿吞噬视野的色彩，徒留下黑白，但是带不走心中的暖意。
    最后的图案一点点被贴上，暖流一点点注入心里。
    “完工！”最后一个贴完的五条悟伸了个懒腰，他转头看向北贪魑子，“怎么样？”
    北贪魑子摸摸墙贴，她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家入硝子看着最终的完成品，虽然整体确实挺可爱的但是绝对算不上特别优秀更别提精致了——
    而且口袋妖怪像素风也算不上是什么少女房间应该有的风格，都怪杰和悟，把我带偏了。
    但是我猜魑子肯定觉得没有问题，她有预知性地提前捂住了脸。
    而北贪魑子眨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小跑去书桌上，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然后将把照片钉了上去。
    “这样就可以了。”她露出了一贯的微笑。
    夏油杰看向照片——
    他们四个人某次出去玩的合照。
    太甜了，他也捂住了脸。
    唯一幸存的五条悟则对着北贪魑子笑着比了个拇指，自我感觉特别好的他说，“下次再要换墙贴找老子。”
    “嗯。”北贪魑子点点头。
    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家入硝子与北贪魑子告别了两名男生后，躺上了床。
    北贪魑子刚准备转头和她说话，就发现她似乎在思考事情，于是北贪魑子眨眨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家入硝子确实是在想事情，她在想北贪魑子的事情。
    初次得知北贪魑子的存在是在五条悟和夏油杰让她帮忙给北贪魑子买衣服时，他们和她说了一些关于北贪魑子的信息。
    拼拼凑凑出现的是一个不太有常识，疯狂但又有礼貌的小妹妹形象。
    这几个词看起来有些矛盾，但是在北贪魑子身上达到了平衡。
    柔与克制之下是刚与张扬，然后——
    她回忆着那满满一屋子的符咒和北贪魑子摸着符咒时看向它们温和的眼神。
    她看着这样的少女却觉得悲伤，像看到五彩的碎玻璃珠落在地上，最后发出了声响——
    清脆悦耳而心碎的声音。
    家入硝子想起之前和北贪魑子聊起过“父母”这一话题。
    虽然得知她父母双亡后的家入硝子向她道歉并决定换一个话题，但是北贪魑子表示可以继续聊。
    北贪魑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家教挺好的孩子，得出在父母未亡时被他们所宠爱着大概是必然结论。
    但是——
    哪有什么宠爱孩子的母亲会每天虽然道歉但是依然抽着孩子的血只是为了不希望丈夫发现，再说了医院里不是能卖血袋吗？
    哪有什么宠爱孩子的父亲在得知孩子被抽血后依然假装不知道只因为妻子不希望他知道，他在纵容妻子抽孩子的血。
    他们把北贪魑子当什么了？
    而知道这些的北贪魑子是怎么想的？
    她想到北贪魑子曾对她说过“鲜血能换来糖果”，这是一句很奇怪的话，但是家入硝子突然感觉有什么连上了。
    她试探地问北贪魑子——
    魑子，你认为“鲜血能换来亲情”这句话是正确的吗？
    北贪魑子没有回答“是”，但是她的回答比那个更她痛心。
    那个少女看着她，眼神中含着微微惊讶——
    难道不是吗？
    因为北贪魑子觉得她自己的亲情就是这样得来的。
    北贪魑子还说她父母突然决定带她去游乐园，就在他们去世的前一天。
    如果她的母亲吃人，如果她的父亲纵容她的母亲，那么——
    家入硝子看着咖啡，上面映着自己严肃的脸，她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断头饭。
    如果他们第二天没有死亡，那么北贪魑子会怎、么、样？
    她不敢告诉也永远不会告诉信任亲近之人的北贪魑子。
    “魑子，”现在在床上的家入硝子转头对着同样在床上的北贪魑子认真地说，“你会拥有很多很多。”
    所以不用死死抓着那些碎片，你会拥有更好的。
    她握住了北贪魑子的手。
    家入硝子觉得她很难表达出自己的心情，但是她抬头看向墙贴，那里有她贴的图案——
    “魑子是花。”这个少女轻声但是坚定地对北贪魑子说，因为她一直是那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