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良夜，博浪沙之地

    陈平顺势坐了下来。
    “你不去陪着新妇，在这作甚？”
    “有些事，平压在心中良久。”
    “明天再说也不迟。”
    “不……”
    陈平坚定的摇了摇头。
    见他如此，扶苏顿时心领神会。
    没多考虑，便拽着韩信要走。
    “苏君，你拽我作甚？”
    “我这还没开始发挥呢！”
    “……”
    对于低情商的韩信，扶苏已然习惯。
    四周无人后，陈平旋即站起身来。
    而后，朝着秦草深深一拜。
    “平拜谢秦君！”
    “你……你……难道要死了？”
    “？？？”
    “怎的好似要说身后事呢？”接着秦草就好像想到了什么，极其宽慰的拍着陈平肩膀，“陈平，你也别泄气。偶尔快点很正常，毕竟这事除开天赋外，经验也很重要。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放宽心，下回肯定能更久。”
    “……”
    陈平瞪着眼，差点没吐血。
    秦草究竟是在说什么？
    好不容易来的气氛，全毁了！
    “秦君，平并非这意思。”
    “我懂，我都懂。”
    “不，你不懂！”
    “额，你这我确实不太懂。”
    “……”
    陈平脸色涨红，无奈道：“今日平大婚，秦君是出人出力，令平感激不已。若无秦君相助，只怕会闹出不少笑话。”
    “主要还是小苏。”
    秦草也是面露尴尬。
    他对这时期的婚礼流程完全不懂。
    要不是有苏隰把关，肯定得闹笑话。
    要论礼法，苏隰绝对是拔尖的。
    有诸多礼数，就连陈平都不懂。
    ……
    陈平望着秦草，心中感慨万千。
    或许就因为他的性格如此，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投奔秦草。这时候养士的勋贵也不少，但没人能如秦草这般。
    的确，这回苏隰出了很多力。
    可没秦草，苏隰认识他吗？
    “若非秦君出面，也没这么大的排场。甚至是惊动了郡守李由，乃至长公子都亲自前来送礼。显然，这都是看在秦君的颜面。”
    “额……”秦草无奈笑着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就要说这些？陈平，我先前就说过，我从未将你视作是下属。以你的才能而言，假以时日的成就必在我之上。”
    “平，万万不敢。”
    秦草可真是太谦虚了。
    “实话实说啊。”
    陈平望着湖面，缓缓开口道：“今日平提前回来时，遇到了阳武县令。他说我现在已爵至公乘，又是阳武县人，若是我愿留在阳武县，能举荐我为县丞。若是政绩不错，假以时日我便是阳武县令。”
    “那不挺好？”
    秦草当即开口。
    县丞这官职也不小了，属于县的次官，铜印黄绶，秩四百石。也是郡县长吏，好好干绝对是大有前途。陈平也就二十出头，能当上县丞已属不易。
    “可平拒绝了。”
    “你脑袋被门挤了？”
    陈平却是很轻松的笑了笑。
    曾经的他很在乎权力，投奔秦草纯粹是想利用秦草过桥。能当上县丞，足以令他陈氏显赫一方。
    换做是之前的他，必会忙不迭的点头，都不带犹豫的。可瞧见秦草忙前忙后的，直接拒绝了。
    “秦君待平恩重如山，平若回阳武县怎么对得起秦君？”
    陈平抬手作揖，目光无比笃定。
    秦牛都明白的道理，他会不懂？
    跟着秦草混，绝对比当个县丞有前途！别的不说，哪个县丞能随时随地给皇帝写奏疏提建议的？
    别说县丞，就是郡守都不行！
    没别的原因，距离太远。秦草只是乡啬夫，却能三番五次献上奏疏，而且皇帝还屡屡采纳。
    如此待遇，给个郡守都不换！
    陈平自认眼光还是可以的。
    半年左右的时间，他已爵至公乘。
    跟着秦草混，远比当个县丞有前途。
    “你这……糊涂啊！”
    “额？”
    “罢了罢了，早点回去歇息。”
    秦草也没再提。
    心里虽说惋惜，但多少还有些沾沾自喜。历史上的陈平那可是闻名遐迩的毒士，六出奇计令刘邦能坐稳天下。他记得陈平为了前途，同样是多次跳槽。
    没曾想，人现在不走了！
    即便是县丞之位，都不能令他心动。
    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
    ……
    翌日。
    正婚虽说结束，却还有些礼节。
    新妇进了家门，还得行成妇礼。分别是妇见舅姑，妇馈舅姑，舅姑飨妇……这里的舅姑并非舅舅和姑姑的意思，指的是男方父母，也就是后世的公公婆婆。
    各种礼节，看的秦草头皮发麻。
    这比后世结婚都要复杂！
    关键地方不同，风俗也有细微的不同。就算是精通礼法的扶苏，也有不懂的地方，还得去请教当地三老指点。
    而后秦草才注意到，像婚礼这种喜事，不论服饰还是车架都能向上僭越一级。正所谓：大夫冕而祭于公，弁而祭于私；士弁而祭于公，冠而祭于私。
    这几日陈家都忙的团团转，库上里也有诸多亲戚来帮忙，好不热闹。陈平的妻子倒也极其懂礼数，她现在就已是家里的女主人，不轮到待客送宾皆是面面俱到。虽说长相平庸，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望着忙碌的妇人，陈伯打从心里高兴。
    “大兄，过几日平就要先回去了。”陈平抬手道：“秦君已与张氏谈妥，今后造纸买卖悉数交予他们，但是得由大兄掌辖。大兄，代表的就是秦君。”
    “这……这……我可做不来！”
    陈伯连连摆手。
    他这辈子都在与农田打交道。
    要说种地，他的确是很擅长。
    可要说别的事，他是真的不懂。
    就是让他算账，他都算不明白。
    “大兄不必担忧，只要适当的看着就好。耕种之事，交给隶臣就好。至于造纸坊这事，张氏不敢动手脚的。”
    陈平很是自信。
    张负做了这么多年买卖，不至于因小失大。只要老老实实和秦草合作，以后好处绝对少不了他的。可要是偷摸动手脚被发现，秦草要整治他还不容易？
    大婚之时，李由都亲自来贺。
    就冲这层人脉关系，张氏都不敢。
    况且造纸是国家大事，必定层层把关。
    给张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胡来！
    “明白了。”陈伯长叹口气，“你是做大事的人，非愚兄所能及。现在你也算是成家立室，回武功县后就好好做事。家里头不必担心，若真有事再让邮人通知你。”
    “成。”
    陈伯其实也不舍得陈平去咸阳。
    但他知道，陈平与他不同。
    陈平是要做大事的人！
    既然如此，就不能在户牖乡呆着！
    咸阳，才是陈平一展才华的地方！
    ……
    车驾离去。
    陈平坐在车上，望着妇人。
    “刚刚成婚就得离开户牖，细君受苦了。”
    “不苦。”妇人微笑着摇头。“跟着良人，去哪都可以。良人是要做大事的人，妾都明白。妾在户牖乡也常听说武功县的事，来往贾人常说那里很有趣。”
    “呵……是的。”
    陈平也是笑了笑。
    拉开帘布，就瞧见前面慢行的车架。
    韩信亲自驭车，秦牛骑马伴于右侧。
    后面还有几辆马车，全都装着嫁妆行礼。
    秦草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此路颇为颠簸，睡也睡不好。
    秦草干脆拉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沙丘连绵起伏，一望无际，行走困难。荆棘丛生，野草没人。前方还有一块块沼泽之地，上面长满了芦苇。
    “话说，这地方是哪？”
    “应当是博浪沙。”
    “哦，原来是……博浪沙？！”
    秦草的语气都因此高了数分。
    “这博浪沙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秦草尴尬道：“我记得，先前张良就说要在此地刺杀皇帝。只是后来调转方向，又跑巫咸山行刺。看的出来，他的确很会挑地方。”
    “是的。”
    扶苏感慨道：“博浪沙北临黄河，南临官渡河。四周遍布泥沼，很容易躲藏。而且车架速度会降低，有利于他们行刺。只是为了试探秦君，张良选择在巫咸山行动。”
    “小苏，你可真是万事通。”
    “万……事通？”
    “就是说你什么都知道。阳武县离咸阳这么远，想不到你都了解。”
    “额……”
    扶苏没接话。
    对他来说，天下那都是他家！
    他对自个家能不熟悉吗？
    “走走走，赶紧走。这地方有问题，我总觉得不得劲。”
    秦草连声催促。
    反倒是扶苏毫不在意，“秦君，你这就想多了。哪怕是张良等人真在左右两侧埋伏着，他们也不会奈何秦君。秦君，你现在可是间客。”
    “我求你了，别在这乌鸦嘴了。”
    “秦君，莫要怕！”扶苏无比淡定道：“吾等也带了不少人，就是遇到些群盗也不敢对咱们动手的。”
    “……”
    扶苏正准备再说两句的，地面便随之颤动。前方赫然铺着诸多铁蒺藜，而且还都用绳索串了起来。如果贸然通行，这些戎马全都得报废！
    “草！我tm就知道会遇到事！”
    “你说，接着说！”
    “额……”
    扶苏走下马车，也是直接傻眼了。
    他也没想到，竟真有人敢对他们动手？
    “备箭！”
    秦牛抬手呵斥。
    十余名步卒纷纷下马借助马车当做掩体，同时引弓瞄准四周。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攒射而出。
    “秦君，不必惊慌。”
    远处沙丘传来粗犷声。
    放眼望去，依稀能瞧见数道人影。
    “足下何人？”
    “田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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