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水车，整蛊计划

    渭水河畔，下游。
    春日化冻，河水极其湍急。
    河水还算清澈，依稀能看到鱼儿游动，还有些许河虾螺蛳。桃夭把竹篓自河中取出，结果连半条鱼都没发现，有的只是些螺蛳。
    “唔……今日能食螺了。”
    “这东西也能吃？”
    李鹄瞪着眼，满脸骇然。
    “可好吃了！”
    “……”
    桃夭有些无奈。
    螺肉味道其实还行，就是吃不饱，基本都是辅以春韭烹煮。她也知道猪肉鸡肉更好吃，可正常人家谁能如此富裕，天天食肉？
    他们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哪会像李鹄这种膏梁子弟这么多毛病，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
    “小桃，你的水车如何了？”
    “快好了，你也快来帮帮我。”
    胡亥这次学聪明了，为避免水车被冲走，特意挑选了处河沟。此地平日里都是以漂为生的老妪所用，所以基本不会被冲走。
    “算了吧……肯定是假的，故意逗你玩的。”李鹄无奈耸肩，“正所谓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水车明显是水神河伯的车架，他就是糊弄我们的！”
    李鹄起初是兴致盎然，还帮着一块忙活。
    可失败个两三回后，他就没想法了。
    甭管是真是假，反正他没啥兴趣。
    “阿鹄，如此可不好。”桃夭在旁清洗螺蛳，念叨着：“子瓠先生说：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
    李鹄嘴角直抽。
    这话他当然知道，毕竟是荀子所做。
    李斯也经常会用这话勉励他们。
    大道理谁都懂，有几人能做到的？
    李鹄先前也曾努力过，每次失败都会令他倍感难受。后来他就想明白了，如果不想尝到失败的苦果，最好的办法就是躺平啥都不干。
    只要他是个废柴，就没人能利用他！
    “阿鹄，你前途堪忧啊！”
    “……”
    “……”
    别人说他，李鹄对此是嗤之以鼻。
    可面对桃夭，他实在是有点绷不住。
    他多少也是要点面子的。
    毕竟桃夭是黔首，还只有八岁！
    无可奈何下，李鹄只得帮着干活。
    木轮是以竹制成，形似车轮，轴承处则以绳索捆好。这并非胡亥所做，而是由他提出要求，再由寺匠制成。
    经过多次失败后，胡亥明白个道理。这水车其实和车轮类似，重要的是转轴。他就选了粗细两根青竹，将粗竹的竹节打通，再把细竹捅进去，这样就成了滑轮轴。
    别奇怪，墨子时期就搞出了滑轮。
    最后，再通过榫卯结构将水车固定好。
    “大功告成！”
    “来，咱们试试！”
    胡亥把裤腿撸起，与李鹄共同下水。
    这是在河边，并不是很深。
    固定好支撑架后，木轮随之入水。湍急的河水冲刷着木轮，接着就看到这木轮开始转动起来。
    “动了动了！”
    胡亥激动的跳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次自个做成了事。
    李鹄挠着头，在旁撇嘴道：“这木轮动了又能如何？这水如何能汲出？”
    “没事，回去问那野草。”
    胡亥双眸都熠熠生辉。
    望着不断转动的木轮，激动不已。
    他必须得叉会腰嘚瑟下！
    桃夭不明所以，拎着竹筐就走了。
    她还得回去煮饭，可没这么多时间。
    “汝二人做的是何物？”
    桃夭前脚刚走，后脚就窜出来三人。
    秦始皇望着正在转动的水车。
    他们其实老早就到了，只是没现身而已。
    这里头最诧异的莫过于李斯。
    望着还在河沟的李鹄，满脸匪夷所思。
    这真是他儿子？
    该不是换人了吧？
    李鹄不管做什么事，那都是三分钟热度。调皮捣蛋他在行，换别的事就坚持不住，可这次竟然自觉的跟着胡亥忙活。他那认真的模样，李斯不知多久未曾看过。
    “见过父皇（陛下）！”
    胡亥与李鹄同时作揖。
    “免。”
    “此为水车。”
    “水车？！”
    秦始皇面露古怪。
    当他是没学问的愚夫？
    所谓水车，相传为水神河伯的车架。
    这玩意儿撑死就是个车轮！
    “此水车非彼水车。”胡亥志得意满的介绍道：“先生说：水能利物，轮乃曲成。升降满农夫之用，低徊随匠氏之程。始崩腾以电散，俄宛转以风生。虽破浪于川湄，善行无迹；既斡（wo）流于波面，终夜有声。”
    厉害！
    当初胡亥背个律令要死要活的。
    秦草说的话，他却能记得如此深刻？
    虽说他没怎么听明白，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说人话！”
    秦始皇轻轻咳嗽。
    他自然不是文盲，只是没搞懂而已。
    “此物类似于桔槔，能作汲水之用。”胡亥自信满满道：“父皇且看，这水车置于河畔下游，借流水冲刷而运转。只要再绑上竹筒，河水就能自动汲出。若田高河低，水车足够高就能令民夫轻松汲水。”
    听到胡亥描述后，李斯顿时瞪直双眸。
    “嘶……这是公子做的？”
    “是我想的，寺匠做的。”
    秦始皇都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胡亥与李鹄又在捣乱，想法子坑人。没曾想，胡亥现在竟然还关心起农事了？
    蒙毅走上前观察。
    而后，他就摇摇头。
    “这水轮当如何汲水呢？”
    “绑上竹筒就行。”
    “那如何运水呢？”
    “将青竹劈成两半，水则能自上而下流淌。”
    李鹄轻飘飘的开口，他曾去过蜀地，见过当地人造的竹屋。竹屋两侧就以劈开的竹子做成排水渠，在暴雨来临时能防止积水。
    “嘶……”
    秦始皇瞳孔顿时收缩。
    此时此刻脑海中已出现了画面。
    巨型水车依靠水流冲刷运转，自动将水自低至高汲取而上。再落入至竹制轨道，自上而下将河水源源不绝引入至提前挖好的沟渠。农夫需要用水时，则能就近取水，省去大量的苦工！
    这可比桔槔香多了！
    “这都是秦草想的？”
    “嗯。”胡亥点了点头，“我与先生打了个赌。我若能将这水车造成，我就能不必再种地，可以去学堂学习。”
    “慢慢做，定要做好了！”
    秦始皇也是相当欣慰。
    公子做木匠活，这倒是新鲜。
    不过，秦始皇并不觉得有何问题。只要有利于秦大可去做，总比成天调皮捣蛋要强的多。秦始皇这人不喜欢看过程，更喜欢直接看结果。
    对人对事，皆是如此。
    ……
    田野小路，李斯走在最后面。
    “鹄儿，这农田是你所照料？”
    “先前是公子照料，现在是我。”
    “呵，你也长大成人了。”李斯感慨道：“老夫想着让你在此吃些苦头，再学些秦草的本事。想不到，今日表现倒是不错。如何，是否要随老夫回咸阳？”
    “回去作甚？”
    “？？？”
    “我在这吃得好睡得好，不要太舒坦。”
    “……”
    其实，李鹄说的还真不是气话。先前他是想回去，天天干农活累的他腰都直不起来。可后来习惯后，他就觉得无所谓了。又跟着胡亥捯饬水车，倒也很有意思。
    主要是府上吃的好啊！
    他们俩隔三差五就往秦草书房里钻。有次晚上偷摸进去，正好还碰到了蒙毅。结果这老匹夫直接把他俩供出来了，自个是深藏功与名，权当无事发生。
    抛开这些不谈，还是很有趣的。
    “汝此言当真？”
    “以后你别一直来了。”
    “……”
    李斯恨得是牙痒痒！
    不知为何，他心中还升起些许妒意。
    凭什么！？
    他掏心掏肺的，李鹄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天杀的草贼啊！！！
    ……
    ……
    来至府宅门口。
    蒙毅刚准备上前敲门，就被胡亥拦下。
    “怎的？”
    “小心有陷阱！”
    “陷阱？！”
    蒙毅瞪着眼，差点没摔一跤。
    他跑出去没几天，这是啥情况？
    “蒙公有所不知，那草贼在府上处处折磨我们。后来吾与李鹄心中不忿，就想设陷阱害他，结果却被他一眼戳穿。草贼说了，要是我们能整到他，他请我们吃一百只烤鸭！”
    李鹄在旁连连点头，“我们要是整不过他认输，那就得给他洗一年的足衣。”
    “……”
    “……”
    “……”
    秦草那脚已经无法用词来形容。
    隔着鞋履都能闻到味儿。
    “战果如何？”
    胡亥顶着俩黑眼圈，带着哭腔道：“父皇觉得呢？那草贼下手太狠了！我到现在，就没睡过整觉……昨天晚上，他愣是抓了窝鼫鼠丢吾房里。他还说起床嘘嘘，顺带整我下，有这么顺带的吗？！”
    “……”
    秦始皇沉默片刻，拍了拍胡亥肩膀。
    “早点认输罢……”
    那秦草是人吗？
    他就不是人！
    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蒙毅敲了敲房门。
    没过多久，龠就打开了房门。
    “见过家长。”
    “嗯。”
    秦始皇颔首点头。
    望着石桌上的陶壶，秦始皇就觉得有些口渴。他现在越发觉得这山荼味道不错，要是每天不喝还有些不太习惯。
    而且，他喝茶和常人不同。
    他最多喝两回，然后就得泡新茶。
    原因无他，唯身份尔！
    “先喝茶再说。”
    秦始皇当即就想着坐椅子上。
    “小心！”
    胡亥连忙开口提醒，但却晚了。
    椅子明显被动过手脚，秦始皇刚坐上去立马散架。若非他及时用双手拉住石桌，怕不是得一屁股摔在地上。
    “草！！！”
    一声愤怒的龙吟，响彻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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