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廷议，长公子头是真的铁

    咸阳正宫。
    百官齐齐等候在外。
    太阳初升，洒下温煦的阳光。
    扶苏抬着头，只觉得后背发凉。
    蒙毅则是双眼无神，满脸绝望。
    “长公子看起来有些疲惫？”
    淳于越皱着眉头走来。
    他曾是扶苏的老师，有资格训斥他。
    “咳咳，是有些。”
    “廷议为大事，不可失礼。”
    “扶苏明白。”
    扶苏抬手作揖。
    他现在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待会廷议，他绝对会成为无数人的眼中钉。按秦始皇的说法，反正他在朝中本就不受待见，既然如此那就配合他演出戏又如何？
    呵……呵呵……
    扶苏是欲哭无泪。
    就是破罐子破摔，也不带这样的吧？
    他不受待见，那是因为受楚系牵连。您老对此事也持默许态度，更是严禁百官讨论立储之事，又对胡亥疼爱有加，百官能待见他吗？
    而且，他与不少人私交还是可以的。
    待会……他能把一半武将给得罪死！
    “入殿！！！”
    谒者嘹亮的声音响起，两旁则有卫士擂鼓吹角，沉闷的鼓声与号角声透着股威严。
    百官按规矩解下剑履，有条不紊的入殿。两侧皆有侍御史手握玉圭来回踱步，细心观察着他们，凡有逾矩失礼者一律拖下去笞刑二十。
    很快，秦始皇乘坐龙辇而来。
    “臣等拜见陛下！”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诸卿免礼，坐。”
    群臣纷纷就坐。
    扶苏并未坐在前面，而是居中与议郎同位。他虽是长公子，但在朝中就得守朝中规矩，论资排辈还在三公九卿后面。与寿宴不同，寿宴相当于是皇帝家宴，公子自然能排前面。
    “禀上，长宁乡啬夫前不久献上信鸽。”
    叶腾起身作揖，打响廷议第一炮。
    “信鸽？”
    “其能训鸽，以苍鸽传送书信。”
    群臣面面相觑，皆是暗生疑惑。
    怎的又是这秦草？
    这才消停几天，又蹦出来了？
    行行行，他们全都辞官归乡得了！
    秦草隔三差五的立功，他们还混个屁！
    这不显得他们很无能吗？
    叶腾抬手道：“信鸽翱翔于天际，亦能为人所用。自蜀郡至咸阳足有千八百里，仅仅三日便到。若能大规模驯养，足以令天下三十六郡近在眼前。凡有任何事，陛下皆能在短时间内知晓。”
    苍鸽这事目前知道的人并不多。
    “内史所言属实？”
    “苍鸽竟还能传递书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叶腾是什么人，他们都心知肚明。
    能写出为吏之道的，又岂是泛泛之辈？
    本来蒙恬担任内史，后来因为要督造长城，内史就由叶腾接任。这两年将咸阳治理的是井井有条，犯罪率都低了不少。
    现在叶腾敢站出来禀明，自有其原因。
    他们站出来不是反驳叶腾，而是捧哏！
    而且，这同样能刷波存在感。
    “真有此事？”
    秦始皇故作不知，蹙眉询问。
    “此事千真万确，倮君也能证明。”
    叶腾说着取出了竹简。
    上面是乌倮的亲笔所写，他们也都认识。
    “呈上来！”
    “唯！”
    “二十九年春，正月丁卯朔……这是今日到的？”
    “禀上，为昨日。”
    “嘶……”
    群臣闻言皆是面露诧异。
    包括冯去疾在内，更是直接站起身来。
    “这竹简，是苍鸽自蜀郡送来的？”
    “正是。”
    “路途遥远，苍鸽如何能辨别方向？”
    “年年鸿雁南飞，它们又如何做到的？”
    面对冯去疾的质问，叶腾直接反问。
    很多事其实都无法去解释。
    但是，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
    鸿雁南飞，苍鸽为何不能传书？
    “内史可亲自确认过？”
    “腾数日前命人前往河东郡，再由河东传书，仅仅只是一日便抵达至咸阳。此事千真万确，腾不敢妄言！”
    老秦人都是实在人。
    他们只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任凭别人说的天花乱坠，那都是假的。
    只有亲眼瞧见，那才是真的！
    叶腾为人勤勉从不信口开河，他这么说后顿时令秦廷哗然一片。河东到咸阳并不算远，一日时间送至也算不上快，可却能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臣腾昧死言：唯上列信鸽与牛马同律，禁猎信鸽。凡杀鸽而误军机政事者，枭首弃市。若误杀信鸽而将信送至县寺者，笞刑三十。黔首买卖苍鸽，皆需得市吏许可。将信鸽撰入行书律，命各地邮驿驯养信鸽，同时列入上计考核。凡未能通过考核者，一律贬为庶民！”
    “准！”
    秦始皇拂袖抬手。
    叶腾考虑事情也很周到。
    注意，叶腾说的是信鸽而非苍鸽。
    识别信鸽的方法也简单，腿上绑个布条就行。若是误杀信鸽，只要及时向县寺禀明情况，就只需笞刑三十。
    当然，也可以选择知情不报。那就得祈祷自己别被人瞧见，要知道秦律检举有功者可是能得到赏赐的。而且，秦吏也不是吃干饭的。只要查出来，必然是罪加一等！
    秦法就是如此，只看有没有犯罪。就说盗窃吧，哪怕是偷摘别人一片桑叶，同样会被判赀徭三旬！
    所以不论是何目的猎杀信鸽，都会受罚。这种做法在后世就是典型的一刀切，或许有些不通人情，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最好的法子。法无等级，法不阿贵，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秦始皇看向李斯。
    “列法之事，就交予李相。”
    “臣遵制！”
    李斯抬手作揖。
    这是他的老本行，就擅长干这事。别看现在廷尉是杨端和，但实际上很多事都是李斯帮着处理。毕竟杨端和更擅长打仗，像律法这方面他的确不如李斯。
    “另……”
    秦始皇顿了顿。
    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环视群臣。
    “南征百越，也当着手准备。”秦始皇目露冷意，“昔日伐楚，楚国勋贵有不少向南逃至越地。朕欲祥瑞大熟时，启兵征越。屠睢……”
    “臣在！”
    接着，就走出来个留着浓密络腮大胡子的中年人。身强体壮，头戴鹖冠。足有八尺多高，站在中间就仿若铁塔般坚不可摧。
    “三年，可够？”
    “绰绰有余！”
    屠睢自信满满的开口。
    当时争夺上将军的有数人，屠睢立下军令状，扬言三年平定百越，所以这活就交给他了。
    “善！”
    秦始皇颔首赞许。
    其实在他看来，三年还是太久了。
    他的时日无多，却还有很多事未完成。
    “拟诏！”
    “唯！”
    郎中令赵亥走出。
    赵亥为宗室旁支，刀笔吏出身，乃是庄襄王时期的老臣。虽然能力有限，但是耐不住人家资历老。昔日蒙骜攻韩，他就担任裨（pi）将军，顺利夺取十三城。长安君成蟜叛乱，他负责平定。嫪毐起兵谋逆，他跟随昌平君发卒攻毐……
    总之他虽从未担任上将军，却是忠心于皇帝，始终在背后支持秦始皇。再加上多年来劳苦功高，所以在秦灭六国后，顺利爵至十九级伦侯（关内侯），拜爵为建成侯！
    同时，他现在还担任郎中令。
    这个官职很多人可都眼红！
    比如说现在还是中车府令的赵高。
    “令长沙洞庭苍梧三郡即刻征调徭役，运输粮草军械！”
    “唯！”
    赵亥作揖行礼，默默记下。
    淳于越闻言顿时蹙眉，当即走出。
    “禀上，臣以为不可！”
    “何故？”
    “今正值春耕时节，黔首忙于农事。而秦以农为本，为南征百越而征调黔首为徭，臣以为不可！”
    淳于越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而这时，扶苏也同样站了出来。
    看到扶苏后，淳于越当即颔首赞许。
    不错，不愧是老夫亲手教导的徒弟！
    “禀上，臣以为博士所言极是。去年二月丙子朔庚寅，洞庭郡守礼上奏：传送委输，必先悉行城旦舂、隶臣妾、居赀赎债，急事不可留，乃兴繇。臣以为，当暂缓南征之事！”
    “不可！”
    “南征已筹备数年，怎能暂缓？”
    屠睢闻言顿时就急眼了。
    灭楚后，他就一直在准备南征。
    于楚地操练士卒，日夜辛劳。
    现在好不容易要南征了，扶苏还要暂缓？
    三年之后又三年，都快十年了！
    你知道这些年老夫是怎么过的吗？
    蒙毅不发一言，默默的看着。
    该说不说，扶苏现在演技确实阔以。
    瞧瞧这认真的模样，谁看不出来？
    此刻，群臣哗然。
    一个个武将纷纷跳出来驳斥。
    扶苏却是无动于衷，继续抬手道：“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昔日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今天下初定，陛下欲启兵南征，此为树兵也！”
    砰！
    秦始皇猛地一掌劈在台案上。
    脸色铁青，目露杀意。
    “来人，将其逐出秦廷！”
    “陛下息怒！”
    群臣纷纷起身作揖。
    饶是淳于越都看傻眼了。
    好家伙，长公子比他头还铁？！
    他只是想着暂缓南征，等春耕后再说。
    可扶苏更狠，直接是要劝阻南征！
    赵亥连忙走出，作揖道：“长公子定是一时口误，故方才胡言。”
    “扶苏并非口误！”
    扶苏坚定无比的开口。
    听到这话，饶是赵亥都懵了。
    老夫辛苦帮你说话，你还不领情？
    这已经不是头铁能形容的了。
    这是嫌自个命大！
    “你……你……”
    秦始皇猛地起身，指着扶苏。
    干的漂亮！
    【ps：建成侯赵亥史书上只有其人和爵位，关于他的事迹压根就没有，文中提到的都是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