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这草有毒，东海凌人秦嘉

    日出东方。
    侯生背着竹篓，坐于山脚下。
    猎户勇则提着弓箭，在旁戒备。
    忙活大半天，总算是有些收获。
    韩终舔了舔笔尖，顺手在册子上画图。他最为精通书法绘图，先前还曾绘制天下地图。所以，这事就交给他了。
    侯生端详淡紫色小花半晌，而后塞嘴里尝了尝，若有所思道：“蓟，羽状冠毛灰白色。气微，味甘苦。入药可止血，化瘀。”
    韩终了然点头。
    快速将这些悉数记录于上。
    还别说，这纸是真的好用！
    简直堪比绢帛，直接绘图于上。
    采药农则可依书寻药，方便许多。
    是的，这活是秦草交代的。
    侯生精通医术，自然不能浪费咯。便让他效仿昔日神农尝百草，撰写医书。将各类药草悉数记录，并且配图。
    他们干这活自然是有奖励的，能吃肉。
    至于石生？
    这家伙医术就半桶水，最精通星象巫卜。偏偏这些秦草都用不上，就让他留在府上帮张苍的忙。或许是纸的出现，彻底让这票文人骚客疯了！一个个都嚷嚷着要著书立言，要名留秦史。
    张苍说要发挥自身所长，编撰算经。
    他已准备好九份篇章，还让秦草想个名字。
    额，要不叫九章算术？
    好名字！就叫九章算术！
    “画好了？”
    “嗯。”
    “这草……”
    侯生又看了眼前嫩绿的药草。
    怪了，他还真没见过。
    “花呈蓝紫色，这是上等的草啊！”
    韩终挠着头，总觉得好像看见过。
    “其根发乌，医书上似乎有过记载。”
    侯生挠了挠头，咬了口根须细嚼慢咽。
    “味辛，苦。”
    “药效……暂且不明。”
    “片刻后舌麻，发热。”
    “这……这草有毒！！！”
    侯生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看，尝百草不是这么容易的。
    而且，这也不是头一回了。韩终连忙给侯生灌了不少淡盐水，再帮其催吐。即便如此侯生依旧没醒，勇只得将侯生背起来，赶忙朝秦府赶去。
    “侯生，挺住啊！”
    “大业未成，你可不能死！”
    兴许是被颠醒，侯生缓缓睁开眸子。
    “扶……扶我起来，我还能尝！”
    “尝个屁！你命不要了？”
    “完不成……我就真没命了！”
    侯生哆嗦着开口。
    他与韩终在府上为何待遇更好？
    就因为他们还有价值！
    撰写医书这事，皇帝同样知晓。
    并且，命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皇帝是个急性子，只给他们半年的时间。
    千万别觉得半年很多。
    想想本草纲目，李时珍耗费多少时间？
    侯生现在也是肩负重任。
    他不光得写医书，还得当卧底。
    皇帝早早写好了剧本，就说他们被皇帝免去罪责，但也要给皇帝办事。所以他们成了卧底，同时听命于秦草，为秦草效力。
    若让秦草察觉出端倪，他们死！
    这是在用生命演戏啊！
    ……
    “壮士且慢！”
    勇跑着跑着，就听到身后有人嚷嚷。
    回头看了眼，便注意到有两人在后面。
    皆是衣着不凡，腰间挂玉。
    为首者年三十有余，留着须髯。
    另外人略显年轻，同样是气度非凡。
    韩终便先让勇带人回去，他则是留了下来。他的观察力素来好，为人无比谨慎。他注意到这两人后，就知道绝非长宁乡人士，很可能是出自豪族。而且操着口楚地口音，没准就是反贼。
    皇帝可下了命令，让他们配合秦草。
    “二位是？”
    “吾为东海陵人秦嘉，来此乃为了寻亲。”
    “秦氏？”
    “对，秦震为吾宗兄。”
    秦嘉淡淡一笑。
    其实严格来说，他们连表亲都算不上。
    秦嘉大父乃是秦开嫡出，后来因战乱迁至东海郡定居，关系也就淡了许多。秦震大父则是秦开庶出，地位等同于家中隶臣，哪敢乱攀亲戚？
    想想后世的袁术，便骂袁绍为家奴。
    秦嘉如此，自然是有原因的。
    没法子，谁让秦震有个好儿子呢？
    现在，他都得求着秦震！
    “原来是秦公，吾现在带你去秦府。”
    韩终笑呵呵的走在前面。
    不过，他选择了放慢脚步。
    他注意到有乔装打扮的人，朝秦府而去。
    很明显，这是去通风报信了。
    “说起来，足下是？”
    “韩终。”
    “莫非是昔日韩王之后？”
    “正是……”
    秦嘉顿时肃然起敬。
    这样人，总归是有用的。
    以后起义肯定用的着！
    就说他身后的人，名为景驹，出自楚国豪族景氏。楚国最出名的便是屈景昭三族，可谓权倾朝野，就是项氏一族都没得比。所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三户有说法就是指屈景昭三族。
    当然，这层身份明显还不够。
    所以，秦嘉就帮景驹包装了下。便说景驹乃楚国王室后人，因为其母乃楚国公主。楚国王室乃是芈姓熊氏，景驹自然不敢乱碰瓷。
    靠着景驹的名声，他们在东海郡也算混出些名堂。靠着伐薪煮海走私海盐，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再用这些钱收买游侠组建私兵，手里也有好几十人。
    这年头还是相当看重出身的。
    无姓无氏的黔首，注定要低人一头。
    像喜能混出来，不知付出多少努力。
    秦嘉打量着韩终，“韩君怎会受了黥刑？”
    “一言难尽！”韩终长叹口气，无奈道：“吾本为韩王后人，灭韩后被贬为庶民。后遇恩师学了些方术手段，遂入宫成为方士，只不过……”
    秦嘉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表态。
    韩终究竟是何身份还不明确。
    他这时候骂暴君两句，被其检举咋办？
    “难怪难怪！”
    焚书坑术这事闹得相当大！
    他路过河东郡的时候就已听说此事，并且还在通缉方士，在频阳县还瞧见有县吏焚书的。私底下也有儒生暗中咒骂的，说方士也是九流十家之一，暴君今日能坑杀术士，明日就能祸害他们。到时候来个罢黜百家，独尊法术！
    当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
    还说方士害人不浅，就该如此！
    这些事，秦嘉只是一笑了之。
    三里路，他们愣是走了小半个时辰。
    看着气派恢弘的府宅，秦嘉打心眼里不舒坦。
    区区庶出，竟混的比他这嫡系还强！
    他还听说，秦震这支已在武功县自立宗祠。
    因为这事，秦嘉差点没气的吐血。
    是，燕国秦氏嫡系三族皆被坑杀。
    但是别忘了，还有他东海秦氏！
    他东海秦氏才是秦氏正宗！
    秦震这支不过庶出，出身卑微等同隶臣。他们能氏秦，都已是天大的恩惠，现在有些本事就妄图自立宗祠？
    怎么敢的？！
    他今日来此，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生意。
    啊呸，是为了反秦大业！
    ……
    咚咚咚！
    片刻后，穗苗便上前打开房门。
    看到为首的秦嘉后，当即皱了皱眉。
    “足下是？”
    “秦翁是他宗兄。”
    “嗯？”
    穗苗顿时面露狐疑，打量着秦嘉。她在府上呆了近八年，秦氏宗亲全都认识，还从未见过此人。难不成，又是来攀亲戚的？
    自秦草受封五大夫后，便有人来乱认亲戚，还说是亡母的宗亲。结果自然不用多说，全都被秦草依律贬为刑徒，成为政绩。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见他有权有势，立马就上赶着来巴结。
    “东海秦嘉，这是验传。”
    秦嘉顺手取出竹条。
    他在东海郡混迹多年，势力也不小。
    只要他愿意，就是伪造验传也非难事。
    不过，这次显然没这必要。
    穗苗确认无误后，再将竹条递了过去。
    “二位请进。”
    秦嘉走在前面，好奇的打量着。
    沿路走来，他也听说过不少关于秦草的事迹。草神之名，更是享誉关中。有些农夫插几根青草在稻田前，说是能让收成更高。某些乡野之地甚至还未秦草立碑立畤，给的供奉就是一把青草。
    方才他也找韩终打听过，说是他们三人能免去徒刑，也是秦草撰写奏疏申请的。说是长宁乡缺少医卜，所以皇帝法外开恩让他们来长宁乡，只是从城旦变成隶臣而已。
    原来是这样……
    秦嘉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看来，一切还真如项梁所言。
    秦草还真是他们埋伏在秦国的间客！
    一封奏疏，就能换来三名方士。
    换他们，他们焉能做到？
    不过，有些事还是得先搞清楚的。
    秦草为何会献上雍州鼎？
    这雍州鼎乃是他们当初费尽力气捞出来的！
    最后交由秦震保管，结果说是弄丢了。
    现在倒好，秦草竟然献给了那暴君？
    他究竟是敌是友？！
    难不成，这小子背叛了他们？
    关于这事，张良其实给了解释。说这雍州鼎极有可能是假的，毕竟以秦草的能耐要伪造个雍州鼎并非难事。
    况且，秦草就算真的背叛他们又能如何？
    他们需要秦草提供财力物力！
    若他反秦，那一切都好说。
    若他归秦，那秦氏也休想好过！
    天下大势，秦草还能凭一人之力扭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于是乎，秦嘉就先来一步。
    本来他是要与项梁共同来此的，只不过他还有些私事。
    因为，他和项梁并不对付。
    他并不想听命于项梁，而是想拥立景驹。
    但项梁却不服景驹，还说景驹其母只是楚国公主，有什么资格自称为楚国王室之后？你小子分明是景氏族人，竟敢冒充王室后裔？！
    因为这事，秦嘉还和项梁打了起来。
    只不过，秦嘉被按在地上锤……
    他们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而是各怀鬼胎！
    “宗弟！！！”
    就在此时，秦嘉却听到声熟悉的叫声。
    回头看去，只看见秦震红着眼走了出来。
    秦始皇双眼通红。
    不容易啊！
    可算是又有大鱼上钩了！！！
    【ps：历史上秦嘉的记载同样很少，只知道他是东海郡陵县人。作者设定上他是秦开后人，只是为剧情需要，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史料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