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宰执天下，你说送钟怎么样？

    见秦始皇亲自出马，扶苏羡慕的眼睛发紫。
    昔日他及冠之日，乃是宗正为其正冠。
    瞧瞧秦草，皇帝亲自正冠！
    此等待遇，举国未有！
    “不成不成，你让一边去。”
    秦禾拄着拐杖叱骂。
    你这夯货没事跑这来捣什么乱？
    今日是小草的大日子，不容马虎！
    喜为县令，又是德高望重之辈。
    在整个咸阳，也算是响当当的存在。
    喜极其熟悉秦律，自基层一步步做起，深受内史腾的信赖。去年内史腾本来举荐他为侍御史，能直接弹劾廷臣百官，权利极高！
    不过，这事被喜给拒绝了。
    他这两年身体不佳，就想回安陆县。
    要不是阎笑被抓，喜也不会留在这。
    秦禾只是小小的里正，见过最厉害的也只是军中百将。在他看来，喜主动提出为秦草正冠，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
    “没事，就让他来吧。”秦草朝着喜抬手作揖，“昔日吾媪见人正冠时就提过，希望吾翁有朝一日能为草亲自正冠。所以，还望喜君见谅。”
    “哈哈，无妨！”
    喜是满不在乎的挥手。
    现在，他也算明白秦始皇为何会如此重视秦草。
    面对直属上级，依旧能做到不卑不亢。
    权利与亲情，秦草果断选择了后者。
    “你这孩子……”
    秦禾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无奈叹息。
    看向秦始皇，恶狠狠道：“都怪你！”
    “……”
    秦始皇则是根本不理会秦禾。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
    在秦禾眼中，秦震可是连饭桶都不如。
    秦始皇双手举起双板长冠，敛去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认真肃穆，“冠者，头衣也。昔日唯士大夫等贵族方有资格佩戴，吾秦则将发冠用作区分爵位，以显示地位高低。”
    “今日正冠后，也就是成丁了。”
    “日后要留须束发，不得再似先前胡闹。”
    “唯！”
    这么正式的场合，秦草也很配合。
    否则，岂不是让外人瞧他们的笑话？
    有什么要说的，关上门怎么吵都没事。
    另外，须发在这时期很重要。秦国有些比较轻的刑罚，就会给犯人剃须剃头。就像是髡（kun）刑，强制剃除鬓发胡须。
    还有耏（er）刑，强制剃除胡须。
    若是男子成丁却不蓄须，则会被人视作受刑之人。若是留着头短发，则会被人视作刑徒城旦。当然，也有些取乐于他人的倡人会把胡须刮了。
    秦始皇抬手，为秦草佩双板长冠。
    同时，为其系好黑缨。
    喜默默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不用想，用不了多久秦草就会得到重用。
    皇帝亲自为其正冠，三公九卿贺礼。
    这是何等殊荣礼遇？
    ……
    正冠仪式后，秦草就开始主持分肉。
    没错，就是这些祭品。
    正所谓心到神知，上供人吃。
    秦国素来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所以祭品都会分发下去。像官方祭祀的话数量会偏多，大臣们也吃不完，就会干脆将剩余的祭品交由专门的小吏卖出去。
    分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得考虑各方各面。
    谁家出力多，谁家地位高，谁家比较富裕……方方面面全都得考虑到。要不然明明是桩好事，反而还会遭人暗地里指责。先前就有社宰因为没分好肉，被邻里街坊吐槽。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也是这道理。
    这并非是斤斤计较，而是要个公平！
    不能因为他是你家亲戚，就给好肉；我家出力明明最多，却给的最少最差。
    这就叫不公平！
    况且，这可关系到各家各户的面子问题。哪怕他们都是些小人物，却对这方面看的无比重视，谁家要是少分了些，脾气暴躁当场掀桌子叱骂的都有。
    没点本事的人，可做不来这细致活。
    当然，这并难不倒秦草。
    这时期最好的肉是什么肉？
    不是排骨更不是里脊，而是大肥肉！
    而且，还得是越肥越好！
    其实经历过八十年代的人，应该都会记得。那个时期肥肉同样比瘦肉贵，因为肥肉有油水，吃了后干起活来能更有力气。像瘦肉柴巴巴的，基本没人会买。至于排骨这种，那都是属于半卖半送的类型。因为骨头占份量呐，吃起来太不划算了。
    按规矩，得先给德高望重之人分肉。秦草亲自持刀，割下适合他们的肉。然后再以荷叶包好，恭敬的摆在他们面前。等他们分好后，才轮得到寻常黔首。每家每户一视同仁，该分多少就分多少。到最后剩下些骨头下水这些，秦草则是分给了贫苦人家。
    等分完后，喜不禁露出抹笑容。
    像他这么挑剔的人，都找不出任何毛病来。
    “善！秦孺子之为宰！”
    称赞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并非是讨好，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像秦草分肉分的这么匀称合适的，的确是很不容易。
    况且，秦草可是首次担任社宰。
    秦禾听着他们议论夸赞，脸上则是洋溢着笑容。努力拄着拐杖，把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这可是他秦氏宗孙！
    见秦草有出息，他比谁都要高兴。
    大兄，汝在天之灵也能得以安息了……
    ……
    陈平神色平静，就这么看着。
    区区分肉，算不得什么。
    以秦草学识，便是宰执天下都不为过！
    “陈生，你在想什么？”
    扶苏站在旁边，不解询问。
    陈平则是扬起抹笑容，感慨道：“嗟乎，使草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嘶……”
    扶苏顿时倒吸口凉气。
    诧异的看了眼陈平，又看了眼秦草。
    难不成，秦草竟有此大志向？
    亦或者说，陈平是借秦草名抒发自身？
    天色渐昏，社祭也正式步入正题——吃席！
    社祭同样是秦国极其重要的节日，在这天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每家每户都会拿出珍藏的美食，齐聚一堂神人同乐。
    有人负责鼓瑟吹笙，有人扣瓮拊瓶，众人相和而歌其乐融融。男子劈柴生火，女子洗菜做饭。稚童则是能难得尝尝饴糖果脯，围着噼里啪啦的起舞，借此趋吉避凶。
    待酒足饭饱后，秦草都有了几分醉意。
    来来往往都要给他敬酒，他不喝可不行。
    ……
    等宾客散去后，秦草则是稍微清醒了些。
    摸着脑袋上的双板长冠，眸中透着笃定。
    他不会满足于区区的双板长冠。
    鹖冠，委貌冠，乃至玉冠！
    大争之世，他自然得去争上一争！
    “秦君今日真是出尽了风头。”
    “三公九卿，齐齐送来贺礼。”
    扶苏这话明显是带了些许酸味。
    陈平在旁再度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现在他们仨是一伙的，都是父愁者联盟的人。
    秦草大概知晓皇帝的心意。
    他作为卧底，帮着解决了高渐离。
    那么，皇帝肯定得表示表示。
    直接加官进爵，难免会惹人怀疑。
    所以，趁着行冠礼给钱则是天衣无缝。
    最起码，没人再能怀疑他。
    不过今天这事，必会传遍咸阳乃至关中！
    “其实，今日最高兴的莫过于吾翁亲自为吾正冠。”
    “哦？”
    陈平面露诧异。
    论能力地位，秦草不甩秦震十条街？
    在他看来，秦震根本就不配为秦草正冠。
    哪怕是喜，也只是勉强合格而已。
    “是啊……”
    扶苏在旁认真点头。
    他当初正冠都没这待遇呐！
    “看来，小苏与我想的相同。”
    “怎的？”
    “除开亡母遗愿，他终究是吾翁。”
    放屁，分明是吾翁！
    扶苏心里头是骂骂咧咧。
    他见过拼爹的，就没见过抢爹的！
    “这么说倒也是。”陈平自斟自饮，无奈道：“平自幼父母双亡，乃是大兄抚养长大。昔日及冠，便是吾大兄为平正冠。”
    秦草面露微笑，“陈生，过几日不若回去趟。除开回乡探亲外，也帮我见见张苍。奏疏我已递交，只是目前还未有消息而已。你先去了再说，实在不行我再想想法子。”
    “张苍？”
    扶苏挠着头，不明所以。
    啥情况这是？
    他们俩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也行。”
    陈平笑着点头。
    他现在也算是混出头来，投靠了秦草。
    因为造纸有功，得爵上造。
    哪怕只是二级爵位，也算不错了。
    要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对陈平来言，秦草属于是伯乐。
    等机会来临，以他的学识绝不会拖后腿！
    他并非完全依附于秦草。
    像他这样有志气的人，绝不会如此。
    “秦君，其实吾也有件事。”
    “什么？”
    扶苏挠着头，略显不好意思道：“吾翁过不久便要过寿，吾在想要送点什么东西好。”
    “汝翁还活着呢？”
    “？？？”
    “不不不，我并非这意思。”秦草连忙致歉，“只是自打认识以来，似乎从未听你提及此事。”
    “秦君似乎也没问过……”
    “咳咳！”
    扶苏无奈道：“吾翁为人极其挑剔，送的东西稍不顺心意就没个好脸色。年年如此，吾今年实在是不知送些什么好。”
    他两个月前就已在考虑。
    “这么挑呢？”
    “对啊！”
    “那送他两耳光，问他要不要？”
    “吾还想多活几年……”扶苏无奈叹气，“你说，送钟如何？”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秦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
    这小子，够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