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正冠，三公九卿送贺礼

    长宁乡。
    每年一月初一，正式入春，春祭也定在这天。
    每年春祭都相当重要，不论贵庶皆会参与其中。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嗜酒之人，今日则能开怀畅饮，只要不喝醉就行。
    秦国神系众多，除开正统的四方上帝外，还会祭祀诸多神灵。比方说社神，也就是所谓的土地神。每年春祭定要祭祀，为的是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使农事能有个好收成。
    春祭马虎不得，数日前秦禾就开始准备。
    他们属于是外来户，想得到认同感更是难上加难。昔日秦禾冒死参与伐楚之战，为的就是搏个出路。
    有了军功爵位，就能得到认可。
    否则，只会处处受到限制。
    像分肉分的是最差的下水。
    耕牛也是到最后才轮得到他们。
    总之，外来户就是不受待见。
    往年春祭他们都是划水的，也就在后面凑个热闹。如今秦草爵至公乘，官至乡啬夫，令秦氏一跃成为当地豪族。秦草更与县令喜关系不浅，堪称是忘年之交，由秦草担任社宰乃是实至名归。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既是祭祀，自然得有祭品。
    根据神灵不同，所选祭品也是不同。
    社神乃土地神，最重要的莫过于粟黍粮食。
    除此之外，还得要有青盐和酒。
    另有牂（zang），豕和鱼三种肉食。
    若是正儿八经的国之祭祀，那鱼就不够格了，得用牛。只是这种比较少，一年兴许就只有个两三回。往往都由秦始皇参与，属于是国家大事的范畴。
    以鱼祭祀社神，则是很常见的事。
    诗经就有记载：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维旟矣，大人占之；众维鱼矣，实维丰年；旐维旟矣，室家溱溱。
    以鱼祭祀社神，能令来年丰收。
    秦草于木案前站着，头戴双板长冠，颔下系着黑缨。穿着崭新的黑色帛服，发髻梳的无比整齐，就如同是狗舔过。
    木案上摆放着诸多各类祭品，最显眼的就是俩红薯，摆放在正中间。还有以桃木制成的社神排外，上面刻着【社】字。
    其实用后世的目光来看，这根本就是没必要的事。祭祀神灵，并不能让粮食丰收。该下雨下雨，该干旱干旱，只有辛勤劳作和科学种植才是令粮食增产的法子。
    只不过，春祭可关系到秦吏的考核。
    办的不好，还会受到惩罚。
    除开秦草外，此次来的人很多。
    秦氏宗族的人全部到场。
    秦禾换了身干净整洁的青色褐衣蔽裳，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站的笔直，双眼泛着泪光。望着秦草，满意的不住点头。
    哪怕秦草并非是他的孙子，那也差不多了。
    这些年来，他对秦草比亲孙子还好。
    家里有吃的，那都是先给秦草送来。
    像秦牛饭量大，有时候都是吃秦草剩下的。按秦禾所言，他们能活下来，是因为秦草大父舍去了自身的性命。他们一家子就是饿死，那也不能让秦草饿着，不然他没脸见其大父。
    就是这么简单纯粹，不掺杂任何利益。
    为了活命，秦草选择从商入贾籍。
    这是秦禾这辈子最为遗憾的事。
    哪怕秦草赚了很多钱，可他并不觉得快乐。
    赚再多钱，有什么意义？
    还好，秦草是有才能的。
    靠着自身才能，已是爵至公乘。
    要知道，现在秦草年仅十八而已！
    论爵位，也就比县令低一级。
    在整个武功县，那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
    秦草缓缓将竹简打开。
    按照既定流程，开口念起祭祀颂词。
    “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女，载筐及莒，其饟伊黍。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
    秦草念的乃是《良耜》。
    按要求，这得有感情的朗诵全文。
    先秦祭农诗不少，随便念首就行。
    秦草吐字清晰，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真是有学问呐！”
    “小草可是咱们宗唯一的读书人！”
    “瞧瞧这念得，虽然我一个字没听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秦始皇在远处笑而不语，想不到平日里胡闹的秦草，竟也能如此正经。
    “良耜虽说不错，却不是很适合。”蒙毅捋着山羊胡，淡然道：“信南山或是莆田，更为适合祭农。”
    “已是不错了。”
    “陛下说的是。”
    他们这毕竟只是民间祭农。
    没有必要讲究太多，意思到了就成。
    有的地方更惨，找个念颂词的人都难。
    看看这些黔首，不也都乐在其中？
    “扶苏，你要好好看。”
    “这都是朕的子民！”
    扶苏抬手应是。
    恰好，秦牛挖着鼻孔路过。
    秦始皇老脸一黑，“他不算！”
    “……”
    “……”
    此次除开春祭外，秦禾也有别的心思。
    他要当着众人的面，正式为秦草加冠。
    按规矩，年过二十方能算是及冠。
    只不过，提前或是延后都无所谓。
    寻常人家有的压根就没这说法。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佩冠的。
    念诵完后，秦草放下竹简。
    秦禾拄着拐杖，在人搀扶下走上前来。
    “草，今日便是汝正式及冠之日。”
    “明白，有劳宗长了。”
    秦草解下双板长冠，放在木台上。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这幕。
    这可真是无限风光之时！
    在街坊四邻的面前及冠，何等威风？
    “武功县令喜，贺钱三百！”
    “五大夫杨樛，贺钱三千！”
    “廷尉杨端和，贺钱万！”
    “内史腾，贺钱万！”
    “左丞相李斯，贺钱万！”
    “右丞相冯去疾，贺钱万！”
    “太师王翦，贺钱万！”
    “通武侯王贲，贺钱万！”
    “……”
    伴随着嘹亮声响起。
    一列列人马来至此地。
    望着眼前这幕，众人齐刷刷的转过头去。
    一个个全都是目瞪口呆。
    别说他们，秦草吓得长冠都差点甩飞出去。
    这tnd闹鬼了不成？！
    喜君送来贺礼倒是能理解。
    毕竟，他与喜的关系还算不错。
    而且，喜还是他的上级。
    内史腾就夸张，属于他上级的上级！
    三公九卿，连带着告老归乡的王翦都送来贺礼。
    秦禾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
    要不是有人搀扶，他连站都站不稳！
    谁能想到，秦草及冠之日会引来这么多人？
    其实，这一切自然都是秦始皇的意思。
    秦草因为钱粮，多次叹息。
    这几日连饭都少吃了二两。
    秦始皇本就对秦草有些愧疚，也在想法子补偿，于是乎他就想到了这法子。给钱的同时，还把排场给足了！
    三公九卿，甚至连退休的老干部王翦都送来贺礼。如此待遇，纵观整个秦国都没几人能享受到。
    扶苏看的眼睛都红了。
    当初他及冠的时候，都没这排场。
    只是象征性的去宗庙祭祖，然后就结束了。
    看看，秦草这才是亲生的啊！
    “这……这……这……”
    秦禾激动的直哆嗦，好似得了帕金森。
    当然，并非是这些大人物全都来了。
    他们只是安排家臣来表心意而已。
    真正来的，就只有喜一人。
    “见过喜君。”
    众人连忙作揖行礼。
    喜则是挥了挥手，看了眼不远处的秦始皇。
    皇帝就是有权任性呐！
    想一出是一出，这谁受得了？
    “秦生可勿要嫌老夫贺礼少。”
    喜笑着开口打趣。
    秦草则是连连摇头。
    在咸阳勋贵圈里头，贺钱万只是入门而已。大部分的时候没人会送钱，那都是送些美人与金玉铜器。
    喜给的三百钱的确不多，可要知道喜可是极其正直的秦吏。他的宗族亲戚在安陆县都是耕田务农，没人做买卖。他本人也对贪腐谋私这类事极其厌恶，靠着微薄的俸禄能有几个钱？
    秦草听说，喜吃住都在县寺内。家中只有个年迈的老仆，谁伺候谁都不好说。在历史上，喜的陪葬品就只有竹简。考古学家能研究秦国历史，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着喜的竹简。
    这样的秦吏，秦草自认为做不到，但他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如果秦国能多几个像喜这样的秦吏，或许也不会早早而亡。
    “喜君，这些人又是何意？”
    “秦生之名，早已名传咸阳。”喜脸不红心不跳，淡然道：“汝今日及冠，他们自然是闻风而动。毕竟，拉拢秦生对他们也有好处。”
    草……是谁走漏了风声？！
    难不成是渣爹？
    亦或者说，皇帝安插卧底在他身边了？
    算了，这事先愉快的放一边吧！
    数钱要紧！
    “秦生还未正冠？”
    “刚准备正冠，喜君就来了。”
    “哈哈哈，不若老夫为你正冠？”
    喜笑着开口。
    这话落下，他们的眼神皆是充斥着羡慕。
    正冠是男子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
    正冠者，往往都是德高望重之辈！
    喜官至县令，爵至五大夫。
    为秦草正冠，简直是绰绰有余。
    民间也有说法，正冠者越厉害，那以后这人就越有前途。
    所以，秦禾是连忙自觉的向后退去。
    由喜为秦草正冠，再合适不过！
    而这时，秦始皇却是笑着走出。
    “要不然，还是额亲自来正冠罢！”
    话音落下，一道道诧异的目光皆是看来。
    目光夹杂着疑惑鄙夷和愤怒！
    小草正冠，轮得到你这夯货来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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