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秦变形记，你叫胡桃？

    泾水亭。
    自马车上走下一高一矮两名青年。
    高的八尺有余，留着络腮短须。着青色麻衣，着木屐。国字脸，双眼堪比牛眼。皮肤黝黑，长得极其魁梧。
    这位就是武城侯王离，二十有四。
    举手投足都透着股可怖的威严。
    面相凶狠，一看就不好惹。
    “义兄，是这里吗？”
    “嗯。”
    王离轻轻颔首。
    边上粉雕玉琢的稚童便是胡亥，为秦国少公子。他的年龄最小，也是最为得宠的。他出生那年，恰逢秦国灭韩尽纳其地，正式开启了新的时代。
    其实大部分家庭，都会比较宠小的。
    秦始皇同样也不例外。
    另外胡亥之母在生下他后而死，所以秦始皇对胡亥是格外宠爱。出则同车，食则同案。去年巡游的时候，就带着胡亥到处游玩。胡亥觉得泰山封禅无趣，秦始皇就命赵高带着胡亥游山玩水。
    有次廷议，胡亥偷摸把大臣们的鞋子踢得是乱七八糟。李斯当时可看不惯，语气就重了些。没曾想胡亥直接趴在地上嗷嗷大哭，秦始皇便将其一把抱起，还当着朝臣的面又踹了脚李斯的木屐。
    于是乎，未来的胡亥把秦国踢得乱七八糟！
    要说喜爱，胡亥绝对是诸公子之最！
    自母死后，秦始皇对亲情看的无比冷淡。
    有些不受宠的公子，一年都未必能见一次。
    哪怕都在宫中，秦始皇也很少会去见他们。
    唯独胡亥是个例外！
    秦始皇有多嫌弃扶苏，就有多喜欢胡亥。
    如此区别待遇，自然令朝臣们心生狐疑。储君这事没人敢提，可他们心里清楚。作为廷臣，选择有时候比能力更重要。
    选边选对了，那以后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选错了边，再有能力也得凉凉。
    胡亥是少公子又如何？
    秦国从来就没立长不立幼的说法。
    只要秦始皇乐意，传位给他胞弟都行。
    ……
    胡亥头发以葛布束起，穿着双木屐。
    即便如此，也看的出家世不凡。
    黔首之子，哪个像他这样皮肤白净的？
    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眸，就差挤出两滴眼泪来。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他的老师赵高被罚闭门思过。时常带给他新奇物件的赵成则是受了劓刑，还被流放至蜀地。
    然后，他得改名换姓来这武功县。
    而且，还要他拜个野草为师？！
    我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胡亥当即就开始撒泼打滚，死活不肯去。但这次他的撒娇耍赖完全没用，秦始皇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他就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
    “要么，你老老实实的拜师。”
    “要么，朕迁你至陇西！”
    告辞！
    胡亥又不是傻子，当即就跑了。
    他的老师可是赵高，哪怕别的本事他没学会多少，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胡亥能得秦始皇的宠爱，自然也是有手段的。平时他撒娇无所谓，正儿八经的时候秦始皇可是极其的严厉，出了名的说一不二。
    他要敢不去，秦始皇绝对说到做到！
    ……
    王离带着胡亥向前走去。
    此时此刻，脸上也是无比苦涩。
    这tnd算个什么事？
    那天，他正在家中与妻子玩游戏。
    结果一封诏书下来，啪！
    他成反贼了？！
    王贲当时差点没拔剑以证清白！
    王室三代忠良啊，为秦国开疆辟土。他虽说年少却也有鲲鹏之志，现在好歹是郎中将，统帅三百郎中，负责警卫宫中。
    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成反贼了？
    后来，他彻底凌乱了。
    不光他是反贼，连皇帝都tnd成反贼了！
    对，连带着还有上卿丞相一块造反！
    皇帝说咧，这叫走反贼的路让反贼无路可走！
    一个字：绝！
    王离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理清思路后，王离当即兴冲冲的来了。
    哈哈哈，老天有眼啊！
    我也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
    王离继承了大父王翦的彻侯爵位，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要知道，整个秦国就没几个彻侯。有些人穷极一生，撑死不过伦侯，和他压根没法比。
    但是，他的官职并不高。
    郎中将隶属于九卿的郎中令，轶千石。
    成天就是在宫中，负责保护宫廷安全。
    王离并不喜欢，他向往着能如王翦王贲那般。统帅三军，攻城掠地，为秦国开疆辟土。但是，秦始皇很明显不会给他这机会，因为他太嫩了。
    况且，王翦也告诫过他。
    王氏功劳已经够大了，没必要再贪功。
    现在机会来至面前，他能不激动吗？
    来之前，他就听说了秦草的种种事迹。
    包括秦草酿造的黍酒，他同样喝过。那滋味就不提了，就连他大父都无比赞赏。另外，王翦也说秦草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就冲皇帝对秦草的宠信就知道，以后必然会得到重用。
    若非皇帝下令，他还真想去见见秦草。
    毕竟，频阳距离武功县不算多远。
    这俩都隶属于咸阳，同属关中三十六县。
    在秦草这有吃有喝，还不用受各种拘束。关键这事在他看来无比刺激，还能立下大功，这不比在皇宫强的多？
    相比较王离，胡亥是真的麻了。
    犹如行尸走肉，走在田埂处。现在已经开始化冻，能看到黔首在田里翻土。还有刑徒推着粪车，从边上路过时，胡亥差点没吐出来。
    他自幼锦衣玉食，就没见过这阵仗。
    想到往后得住在这，胡亥就无比委屈。
    秦始皇这么决定，其实是为他着想。
    作为秦国公子，就不能骄奢婬逸。胡亥资质是差了些，但他能力还是有的。先前考他律令，胡亥也能对答如流。可问到治国之道时，胡亥的想法则是令秦始皇感到骇然。
    秦始皇问胡亥，某县起了瘟疫当如何治之？
    胡亥答曰：坑杀之，以绝后患！
    始皇再问：有大臣劝谏，当如何？
    胡亥又答：杀之！
    秦始皇此次下定决心，就是这原因。
    ……
    ……
    咚咚咚！
    王离敲了敲门，静静等着。
    片刻后，却是无人打开大门。
    王离皱了皱眉头，他注意到房门是虚掩着的，并未上锁。
    难不成，府里没人？
    他正准备再等会时，胡亥就等不及了。
    素来就只有别人等他的份，还敢让他等？
    接着，胡亥就直接把大门推开。
    这一推不要紧，大门上的一盆水哗啦的便倒了下来。几乎是瞬间的功夫，胡亥就被淋了个透心凉心飞扬。要知道现在虽然快要开春，天气还是冷的很。木盆直接扣在胡亥脑袋上，差点没把他砸昏过去。
    “秦君秦君，上钩了！”
    “那还愣着干啥，快跑啊！”
    “不是汝翁，是俩陌生人。”
    “啊？”
    秦草这才自门后钻了出来。
    王离则是直接看傻眼了。
    好家伙，我tm直呼好家伙！
    这是人干的事？！
    胡亥愤愤然的把木盆砸在地上，双眼通红的瞪着秦草，“你……你竟然敢害我？”
    “草，这小崽子谁啊？这么没礼貌？”
    “？？？”
    别说胡亥，陈平也是面露尴尬。
    甭管是谁，您老把人整成这样还有理了？
    秦草其实不是想整他们的，他是要整渣爹。一大清早渣爹就跑去看造纸坊了，还说这玩意儿得多造点，得献给皇帝。趁着他没回来，秦草就赶忙布置陷阱。
    他做人宗旨就是只要没作死，那就往死里作！
    渣爹坑他这么狠，他坑几次很合理吧？
    “你……你……”
    “你什么你？擅闯民居，知不知道按秦律我杀了你都不犯法？”
    “……”
    胡亥瞪着眼，懵了。
    是的，秦律还真有这条。
    【若今时无故入人室宅庐舍，杀之无罪！】
    胡亥哪怕再混，他也是秦国公子。
    他的老师是李斯赵高这类顶尖大贤。
    论秦律，他同样是了若指掌。
    做皇帝他的确不够格，甚至葬送了秦国。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蠢笨如猪。
    相反，他还很聪明。
    否则又如何能得到秦始皇的宠爱？
    秦始皇重视秦律，他自然会刻苦背诵。
    偶尔来上两句，就会引得秦始皇满意大笑。
    “咳咳！”
    王贲干咳着走出。
    望着秦草，面露尴尬。
    “足下可是长宁乡啬夫，秦草？”
    “正是。”
    “吾名离，乃秦翁好友之后。他是吾义弟，名胡桃。其翁与秦翁打过招呼，说要拜秦君为师。”
    “你tm也配叫胡桃？”
    “？？？”
    胡亥满脸不解。
    桃木有驱邪辟祸的寓意，桃花还象征着爱情。诗经中也多次提到，比如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化名为胡桃，有何问题？
    “算了，进来吧。”
    秦草也没去查验传。
    这事渣爹和他打过招呼。
    按他所说，胡桃出自胡氏。
    宗长为太史胡毋敬，只不过他是庶出。
    其父乃是渣爹的至交，为博士官。
    秦草后背当时都已发凉。
    亲娘咧，渣爹朝中还有关系？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也很正常。
    项梁是反贼吧？
    可人认识蕲县狱掾曹咎，还让他帮忙施救。
    他还认识会稽郡守殷通，吴县县令……
    没错，这年头造反都这么卷！
    ……
    胡亥冷的在后面直哆嗦，浑身发抖。
    他是万万没想到，刚来就被秦草坑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
    胡亥愤愤然的握紧双拳。
    素来只有他欺负人的份，谁敢欺负他？
    陈平回头看了他们俩眼。
    “秦君，这个离有些问题。”
    “怎么说？”
    “他右手虎口处都是老茧，明显是常年握兵器。身形魁梧，走起路来透着股压迫感，眼眸深处藏着抹杀意，不出意外肯定是手里染过血的游侠！”
    “嗯，我知道。”
    秦草自然也都看的出来。
    其实，他早早就已知晓。
    渣爹说上次有山匪出没，所以担心他的安危，特意找了个游侠儿来保护他的安全。这话纯粹是糊弄鬼，渣爹才是最大的危险！
    秦草知道，渣爹这是要安插人手进来！
    为了造反，他已是走火入魔六亲不认。
    不过，他并不在乎。
    反正他手里缺人，干点杂活也成。
    望着成了落汤鸡的胡桃，秦草就让穗苗先带去换身衣裳。不过家里头并没有这小崽子的尺寸，就只能先将就下。
    “离君是哪里人？”
    “关中人士。”
    再怎么装，口音还是比较难改的。
    “哦？”秦草望着王离，若有所思道：“你年纪轻轻的，为何要当个反贼呢？你当反贼，你父亲怎么办？你大父又怎么办？”
    “走投无路，只得如此。”
    “听吾翁说，你的武艺不错？”
    王离还以为秦草这是在考验他。
    想都没想，把椅子一把抄起。
    “来，打我！”
    “？？？”
    “秦君莫要怕，尽管来！”
    “不好吧？”
    “你大可放心，离若出事绝不怪你！”
    秦草见状只得举起椅子。
    接着闭上双眸，狠狠砸向王离的脑袋。
    砰！
    椅子腿应声断裂。
    王离颤颤巍巍的转过头来。
    “草……你……”
    咣当！
    王离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我的椅子！！！”
    秦草发出声悲愤的哀嚎。
    这可是他用上好的红木打造的椅子啊！
    这杀才脑袋可真是够硬的！
    “……”
    陈平在边上看着，哭笑不得。
    如果他没猜错，王离是要让秦草打他的后背，可他直接朝人脑袋招呼。
    秦草可真是天秀！
    “秦君，你不怕闹出人命来吗？”
    “怕鸡毛，死了那也是为民除害！”秦草拍了拍手，淡然道：“你去看看他还有气没，没气了就直接在菜地里挖个坑埋了，就当施肥了。”
    “……”
    陈平蹲下身试了试。
    “呼，还好没死！”
    “没死？”
    “嗯。”
    “别拦着我，我再给他一下！”
    “……”
    秦草看向陈平，“你咋不拦着我？”
    “秦君不是不让拦着吗？”
    “你不拦着，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
    陈平现在也想趟地上。
    秦草也忒难伺候了！
    “算了，把他衣服扒了！”
    “啊？”
    “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财物。”
    “……”
    “阿不不不，看看有没有密函之类的。”
    “……”
    您老刚刚是不是说出了心里话？
    陈平无奈只得照做。
    当然，他还是没下手脱衣服。
    摸索大半天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并没有……”
    “好吧，那算了。”秦草无奈摆手，“咱们俩一块把他抬出去，找医卜看看有救没。好说歹说也是吾翁安排的人手，就这么死了不太好交差。”
    他现在可是安插在反贼的卧底。
    就这么杀了离，明显不好过。
    “嗯。”
    而这时，胡亥正好换了身衣裳回来。
    他穿的是秦草的衣服，明显大了好几个尺码，袖子长的就快和唱戏的差不多。看着王离倒在地上，满脸懵逼。
    这……发生了什么？
    “咳咳，你别误会。”秦草露出抹和善的笑容，“他刚才非要我揍他，结果没想到这么不抗揍，就晕过去了。我先带着他去看医卜，你要是饿了家里有些零嘴。”
    “……”
    胡亥根本就不信秦草这话。
    王离能这么容易晕过去？
    这么说吧，王离从小就挨揍。
    作为将门世家，王贲的教育理念就是揍。孩子不听话，多半是废了，揍一顿就好。被揍得多了，王离也快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就是用棘条抽，他也绝不会皱下眉头。
    被秦草这么砸下就昏过去了？
    秦草怎么砸的，他得学学看！
    等秦草走后，胡亥眼前顿时一亮。
    嘿嘿，有了！
    他刚才被秦草泼了盆水，他得还回去！
    父皇不是说秦草很聪明吗？
    就让父皇看看，这家伙还不如我呢！
    于是乎，胡亥就开始倒腾起来。
    让他学律令他都没这么起劲过。哼哧哼哧的搬着板凳，把盆水小心翼翼的放在大门上面。只要秦草推开房门，这盆水立马就会倒下来。
    完成这一切后，胡亥顿时扬起抹笑容。
    他就是要让秦始皇看看！
    秦草都会被他整到，怎么当他老师？
    还是让他回宜春苑吧！
    不得不说，胡亥的确是很聪明。
    他只是看了眼，就原模原样的复制下来。
    甚至，他做的比秦草更好。
    因为他的盆更大，水更多！
    ……
    ……
    “哈哈，想来他们应该是到了。”
    秦始皇背着手，走在前面。
    蒙毅与扶苏二人则是跟在后面。
    他们刚才特意去看了造纸坊，亲眼看着一张张亚麻纸是如何生产出来的。刚开始他们还进不去，因为得要保密，防止别人仿造。
    秦草投入这么多，可不是做慈善的。
    不说赚多少，最起码不能亏本吧？
    也不用他说，工坊里干活的人都懂。他们能吃上饭，就是因为手里有活。让别人仿造，那他们还能挣钱吗？
    “蒙卿，你说这造纸术朕该如何封赏？”
    秦始皇其实早早就收到了奏疏。
    只不过，他一直没封赏。
    他不封赏并非是小气，而是怕被秦草发现端倪。毕竟秦草自己说的，他会十倍百倍的回馈秦国，只希望能免去秦氏三族的死罪。
    他要是给了，好似更有问题。
    “这，臣也不知。”
    蒙毅很干脆的装傻。
    秦始皇来至门口，就看到虚掩的房门。
    “哈哈，瓜怂这次还知道留门了？”
    秦始皇甚至都没多想，直接推开房门。
    哗啦啦……
    一大盆冷水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