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有扶苏，南郡苏隰

    三日后。
    马车疾驰在宽阔的主路。
    马蹄践踏，扬起无数尘泥。
    “所以，父皇究竟是何意思？”
    马车内坐着蒙毅与一青年。
    青年着青色葛布深衣，头戴木冠。身形挺拔高挑，星眉剑目，留着矢状胡须。正坐于蒙毅面前，脸上说不出的苦涩。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长公子扶苏。秦始皇至死没有立后，也就没有嫡庶的区别。不过，秦始皇对扶苏还是相当看重的，从名字就能看出来。
    山有扶苏，隰（xi）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这是公子的验传，且收好。”
    “南郡苏氏，苏隰？蒙公，这……”扶苏嘴角抽了抽，“吾好歹是长公子，现在却成个郁郁不得志的儒生？”
    “知足吧！老夫堂堂上卿，不也沦为管事？”
    “……”
    蒙毅无奈苦笑道：“陛下自有其打算，公子照做便是。只要切记，万万不可泄露自己身份便可。”
    “唉！”
    见扶苏惆怅，蒙毅笑着道：“其实，这兴许还是桩好事。陛下对秦草极其重视，此子虽说出自民间没有规矩，却相当机灵。还有诸多奇思妙想，日后必能有番作为。”
    “阴差阳错下，他将陛下错认为生父。陛下干脆将错就错，假扮成秦震，引六国反贼现身。待时机成熟，再一网打尽！”
    这些事扶苏都已知晓。
    只是他很不明白，为何偏偏是他？
    咸阳大把儒生，随便找个不就行了？
    “父皇如此，岂不是会耽误国事？”
    “对，所以就找公子来了。”
    “？？？”
    扶苏真是个愣头青，还不明白？
    蒙毅无奈摇头，“陛下要处理国事，无法长时间呆在武功县。他找公子来此，为的便是与之交好。老夫说过，陛下对秦草极其重视，假以时日必会重用。公子早早与之交好，届时兴许就能成为公子的一大助力。如此，可明白了？”
    “谈何容易？”
    扶苏还是感到愤愤不平。
    当然，他再生气也没用。
    秦始皇下了死命令，要么按他的意思做，要么贬为庶民。
    ……
    不多时，马车停至田埂处。
    这里颇为荒凉，人迹罕至。
    放眼望去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怎么不走了？”
    “再往前遇到人，可能会泄露身份。”
    这年头能乘坐马车的可不是寻常人。演戏当然要演足，不能露出破绽。秦草又心思缜密，被看出来后岂不是全都玩完？
    无可奈何下，扶苏只得步行而去。
    走了足足三里地，这才看到府宅。
    木屐满是泥泞，脸被寒风吹得通红。
    咚咚咚！
    扶苏长舒口气，轻轻叩门。
    等候良久，穗苗这才打开房门。
    “蒙管事，这位是？”
    “找来的先生。”
    “那先进来吧。”
    “家长呢？”
    “在后院，不过……”
    穗苗欲言又止，神色略显慌乱。
    还没等他们到后院，就听到秦始皇怒吼。
    “瓜怂！今日有本事就别下来！！！”
    “你有能耐就上来！”
    “？？？”
    扶苏望着眼前这幕，傻眼了。
    秦始皇提着根木棍，站在槐树下气喘吁吁。秦草则是趴在槐树上，没事还踹一脚槐树。积雪落下后，把秦始皇砸的满头是雪。
    “别谢我，我给你消消火。”
    “……”
    “？？？”
    这……真的是他父皇？！
    扶苏直接看懵了。
    在皇宫里头，谁敢这么对皇帝？
    脑袋不想要了？
    他又看了眼秦草，满脸古怪。
    难不成，他真是父皇的私生子？
    “呦，先生来了？”
    这时秦草也注意到扶苏，当即自树上跳了下来。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一跤。
    “？？？”
    秦草尴尬的来至面前，古怪的望着扶苏。
    又回头看了眼渣爹。
    这俩货竟如此神似？
    都长着两个眼睛，一张嘴。
    “他不会是你在外的私生子吧？”
    “？？！”
    扶苏瞪直了眼。
    叱嗟！
    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他再不受宠，也是正儿八经的大秦长公子。
    秦草竟然还怀疑他？
    “咳咳，你这瓜怂胡说甚呢？”秦始皇连连摆手，冷漠道：“他怎会是额的孩子？他是额至交的娃。”
    “……”
    不活了！
    扶苏恨不得现在就撞树自杀。
    这是人说的话？
    父目前犯？
    “听你说话，带点楚音？”
    “吾媪为楚人。”
    扶苏无奈点头。
    他的母妃为芈夫人，乃是楚国公主。他的舅父便是昔日的昌平君，后来伐楚的时候在后方叛乱，导致李信伐楚失败。秦始皇因此雷霆震怒，清洗了秦廷上的楚系势力。
    也因为如此，所以扶苏很不受待见。
    毕竟，他的母亲芈夫人是楚国公主。
    “这是验传。”
    扶苏顺手取出验传。
    “己姓苏氏，名隰，南郡人士？”
    秦草若有所思的点头。
    有姓有氏的，那出身就不简单。
    就像他们，严格来说是姬姓秦氏。
    这时姓氏还未合流，姓和氏是不同的概念。
    姓别婚姻，氏别贵贱。
    女子称姓，男子称氏。
    “可以可以。”
    秦草上下打量着，颔首赞许。
    “学堂现在还未建起来，这几日你就先在府上住下，正好帮我处理政务。若是能力够的话，每个月给你三百钱，你看如何？”
    “三百钱？！”
    扶苏瞪着眼，气的直哆嗦。
    他堂堂长公子，就值三百钱？
    实际上秦草给的不少了，堪比斗食小吏。
    “咋滴？你还嫌少？我管你吃住，一个月给你三百，不少了。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干。”
    “咳咳！”
    秦始皇在旁干咳了下。
    扶苏只得咬着牙挤出抹笑容，“这也太多了！”
    “这话说的。你跟我混，我还能亏待你不成？你只要有能力，好好在我这干，绝对有前途。等机会合适，我还能举荐你为吏。只要通过考核，当个县吏都不成问题。”
    扶苏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一乡啬夫，还能举荐我当县吏？
    画饼也不带这么画的！
    “这样，我出个三岁稚童都知道的问题考考你。”
    “秦君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啊？”
    “有本事出五岁的！”
    “……”
    秦始皇望着扶苏。
    这小子就这么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