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此意绵绵无绝期

    乌苏拉攥紧了拳头，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大人，此事不能耽搁，咱们快回去看看夫人吧！”
    俞知夏心中焦灼，骑上马就往西北的城区赶去。这里离城区仍有百里，就算快马加鞭，等赶到时，起码也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夏明意不知道俞知夏为何如此紧张，那个被他们称为“夫人”的人到底是谁？和俞知夏又有什么关系？可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王妃绝对不是拎不清的人，她这么做，绝对有她的道理。
    乌苏拉和俞知夏拼了命一样的往前跑，等到了府上时，下人们竟然已经在往外头挂白条子了。
    “混账东西，谁让你们这样干的！”
    乌苏拉说着，一脚踢开了面前的一个家仆，拎起了他的衣襟，揪着他的脖子吼道，“不许挂！都不许挂！”
    这是俞知夏第一次瞧见这么凶的乌苏拉。
    “大人，这是，是夫人的吩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给我滚！”
    乌苏拉没再搭理他，用一双大手推开了房门，绵绵身着红衣躺在床上，脸色却惨白的吓人。
    “绵绵？！”
    乌苏拉牵住了绵绵的手，言语中尽是不舍之意，“不是说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吗？怎么会……”
    他泣声连连，转头看向了俞知夏，“王妃，你快看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转机……”
    “不用了。”
    正当俞知夏准备上前把脉的时候，绵绵冷不丁的冒出来了这么一句，“是我自己想死，和王妃没有关系。大人，我死后你不必为我守丧，绵绵没能给你生一个孩子，实在是遗憾至极，其他的，还希望大人尽早忘了，早日找到可以长相厮守的人。”
    长相厮守……
    “我不许你死，不许你说这种话！你给我好起来，给我活下来！没有孩子又如何，我只想要你……”
    乌苏拉说着，恳求的看着俞知夏，“求求你了，王妃，求求你救救绵绵吧，我不能，我不能没有她啊！”
    一个七尺男儿跪在地上哭成这样。
    也是让人唏嘘。
    俞知夏皱着眉，扭过了绵绵的手臂，轻轻覆上了她的静脉。那脉象虽不似之前那般紊乱，但却虚弱的好似没有。
    已是回天乏术了。
    “抱歉。”
    俞知夏摇了摇头，转而看着绵绵，问道，“你没有看到我给你留的方子吗？照那个方子吃药，虽然不能根治你的病，可多少也能让你的痛苦缓和些……难道这样不好吗？你就非要寻死不可？”
    “王妃，不，神医，”绵绵说着，用虚弱的脸庞勾起了一丝笑容，“我已经活够了，病痛折磨了我太久，我早就不想活了。从前，我还盼着有朝一日能好起来，让我去外头瞧上一瞧……昨夜，这心愿已经完成了，我便也不在乎其他的，只想早些上地府，找我的爹娘去罢了。”
    看来，绵绵想死的心已决。
    “可是……”
    “王妃不必多说，绵绵心中都知道。只是王妃对绵绵的恩情，只能等下辈子，绵绵再来报了……”
    下辈子。
    若是人命都没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行医数年，这样的场面，俞知夏见过的不在少数。有些病人的苦楚是她无法体会到的，那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圣母的角度强迫人家忍着痛苦活下去呢？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可想好了？”
    俞知夏的声音带着微颤，实在是为绵绵感到不值。
    方才把脉时，她已经略知了一二，床上这人之所以会一夜之间虚弱至此，是因为服用了过量的药物，基本上和自杀没有两差。
    “若是能就这么死掉，那未必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绵绵笑着，看了看俞知夏，又看了看乌苏拉，眼角带着歉意的泪花，“只是大人，抱歉，这趟赶回来，耽误你事情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乌苏拉将绵绵扶起，细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叫下人在外面挂白绸缎？你明明还没……”
    “迟早的事，我只是想早作打算。没想到下人们不听话，非要去搅扰大人，否则，等到大人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大人，你就让绵绵自私这一回吧，让绵绵任性一回……活着对我来说，真的太累，太累了……我不想再承受这样的苦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一块金锁，“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等以后，我嫁人了，给我做嫁妆的。绵绵做大人的妻子已五年有余，五年无所出，实在是算不上一个好妻子，这趟去地府，我可要把这金锁带着给我阿娘看看，让我在地底下，还做她的好女儿呢。”
    俞知夏听不得这话，即便强忍着，可仍旧哭的不成样子。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直到今日，俞知夏才算是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千万别带着遗憾……”
    乌苏拉知道绵绵大势已去，即便心中悲痛，可仍旧不想让自己的发妻带着遗憾了结此生，“昨夜看你盯着一串糖葫芦许久，因王妃说你不能吃甜食，所以我就没有给你买。这样，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他细声细语的说着，和先前在门外大声吼叫的那个，判若两人。
    绵绵没有拒绝，她深知，当乌苏拉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不想留有遗憾的不是她，而是他……
    乌苏拉奋力的朝门外跑着，下人们拿着白绸缎不知道是挂还是不挂。西北的冬日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雪，落在众人头上，心里，伴着寒风，搅的每个人都不好受。
    “绵绵，外面下雪了。”
    俞知夏看着外头飘起了雪花，迫不及待的告诉了床上的那个人，希望能借此让她有些活下去的希望，“我们老家有句话，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是个好年，你侍弄的那些花，一定会开得很好的。”
    俞知夏说着，用力勾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回头看去时，床上那人，已经彻底合上了眼睛。
    “绵绵？”
    俞知夏轻轻拍了拍她的身子，却没有丝毫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