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复仇与否

    耶尘的目光扫至莱尔日志上的署名处，手指再将页数往后翻去，看见的就只剩下后半部分的加密空白纸张了。
    “呼......”
    耶尘将莱尔的日志本小心收好，表情沉重地深深呼上一口气。
    经历了在沙草隐域长达半个多月的旅程，少年已是通过时间逐渐抚平了心头的伤口，彻底接受了家人们的逝去。
    耶尘一边借由深呼吸来平复着情绪的波澜，一边望向远端日光逐渐黯淡的天际。
    “可以不去履行仇恨，但是却不能忘记仇恨，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耶尘一直在重点回味着莱尔最后的这几句话语，然而自始至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看起来，莱尔似乎并不希望他活在仇恨当中，可是耶尘却又因为某些原因必须这么做......
    最后，耶尘索性不再多做无谓的思考，只需要记住自己绝不能放下这份恨意就足够了。
    哪怕他就算再怎么苦大仇深都无法再寻回莱尔和黑奇，这一切也都不能够成为耶尘逃避深渊的理由，又或者是放过深渊的借口。
    少年举头望向浩瀚的天际，湛蓝色的双眸并未浮现出悲痛的色彩，而是焕发出了坚定的光芒。
    穆静坐于一旁，望着耶尘收回日志本的动作以及遥望远方的毅然神态，一对沧桑的老眼顿时闪烁出了几分复杂的情感，仿佛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天色渐暗，夕阳渐落，距离彻底天黑只剩下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意味着少年和老人的白昼行程即将再次迎来收尾。
    日月山脉的轮廓在地平线的彼端越发清晰。
    只需要再来花费三天的行程，穆就能够带着耶尘抵达日月山巅的传送祭坛了。
    面对越来越近的终点，耶尘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仍然还在操纵藤蔓巨浪向前赶路的穆，便是突然背对耶尘开口道：
    “孩子，你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耶尘听罢，表情顿时充满了疑惑。
    这些天以来，穆每天早上看见自己都要问一遍这个问题，而如今更是在单单的一天之内问了第二遍。
    耶尘实在难以理解穆的这番行为动机，不过还是以认真的态度给出了答复。
    “没有，我感觉状态挺不错的。”
    穆微微点头。
    “是吗......那就好。”
    然后，老人的气场逐渐严肃，接着向少年如是发话道：
    “那么，耶尘，你对于深渊又是什么看法呢？”
    耶尘面目瞬间愣住。
    “您问我什么看法？”
    穆继续提问着：
    “它们夺走了你的家人和故乡，那么你想要向它们复仇吗？”
    耶尘斩钉截铁地表态道：
    “当然想。”
    “对于这种生来就是为了杀戮和破坏的物种，我恨不得把它们一个不留地全部灭绝。”
    “只是，我现在还太弱了，根本没有讨论这点的资格。”
    “如果我未来能够变得足够强大......”
    “我死也不会放过任何一头深渊生物的。”
    一提到深渊这个血仇的之敌，耶尘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莱尔曾经说过，如果耶尘感到迷茫的话，那么就先为自己的人生定下一个目标确立方向。
    对于这个人生的目标，耶尘至今仍然还没有想清楚。
    可是如果真的要让他现在就给出一个答复，那么耶尘的回答毫无疑问便是向深渊复仇。
    哪怕他明白未来无论自己做什么，逝去的亲人也都不会再回来，但是这也不代表耶尘就能够放下这一切。
    就像是先前在梦境之中咬牙扛过一切痛苦的时候，耶尘已然决定将所有的仇恨与怒火都压在心底，化为精神的食粮，变为意志的力量，再供自己一路成长与前行。
    这便是少年在找到真正答案之前所定下的暂时性目标。
    而在听完耶尘这番回答之后，穆沉默片刻，随后低声做出回应：
    “嗯，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老人随即操控木杖之下的藤蔓巨浪，带着耶尘在草原一处广阔的平地中央停下了脚步。
    见到此状，耶尘的表情顿时充满了惊讶与困惑，因为此时距离夜幕降临已是剩不下多久时间，而这片草原平地再过不久就将衍变成一片荒凉的沙漠。
    这里的附近没有什么山壁能够抵挡夜晚的寒风与沙尘，所以显然不是一处适合过夜的好地方。
    然而，穆却选择在这种场合停下来，毫无疑问自然是抱着其它的打算。
    耶尘跟随穆从藤蔓巨浪之上跳至地面，接着神态略显不安地提出了质疑：
    “穆爷爷，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停下？”
    穆在耶尘心中的形象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位亲善慈祥的老爷爷，然而有时候，他却又会沉寂凝重得犹如换了一个人，令得耶尘完全琢磨不透对方的想法。
    此时此刻，正是这样一副令人匪夷所思的局面。
    穆缓缓转身面向耶尘，神态严肃地回应道：
    “我想让你现在用行动来向我证明，你是否真的具备向深渊复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