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人情

    眼泪从来都是被她当做武器对付男人的，今日她却没忍住。
    白芙蓉嘤嘤抽泣了起来，翁雪让秋菊把匕首收了，冬梅把香炉端走，春雨将门窗敞开通风，剑褚依旧气愤难平的站在远处冷眼盯着白芙蓉。
    白芙蓉哭的越发伤心，久久未能平息。翁雪看累了找了，挪到了圆桌前，坐下来继续看着她站在那里哭。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白芙蓉大抵也是哭累了，嘤嘤止了声，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
    “要是我但凡还有一点儿办法，也绝对不会想做这样的事情！”
    “姓于的那混人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了，若是不找到下一只财柱子，明日老鸨就会让我去做那最低等的女伎！”
    “他怎么能这样！明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招呼也不打一个，留我一个人我能怎么办？！呜呜~~”
    “我知道我是女伎他瞧不起我，可这出身也不是我能选的呀！我出生在娼门，母亲就是女伎，父亲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我母亲也是红极一时的魁首，也是有满腹才华的女子！就是因为那伪君子，失了心失了身，最后沦落到最下等的杂役！”
    “她死的时候我才九岁，我就在这凌霄楼里长大，那些把不住心的女人最后有多凄惨我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像我们这种人，除非有人替我们赎身，要不然我们连自己赎身的权利都没有！”
    “姓于的在我成为魁首之后强占了我，却始终不肯为我赎身，一直若即若离的拿荣华富贵敷衍我...”
    “可如今呢？！我怀了他的骨肉，他人又去了哪里？！我...呜呜...”
    翁雪沉默了下来，这女人这一回说的句句都是真话，但讲述的却是一件悲惨的故事。
    “那你打算如何？要我替你赎身，让后送你到北岭去？”
    “我才不要去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也没想过要赎身...”
    她是没想过赎身，可她想过嫁给于诺...如今于诺都不知去向，她赎身能去哪里？难不成等着被饿死不成？
    “公子若是真想帮芙蓉，就成为芙蓉的恩客吧！孩子我可以不要。”
    那人的孩子，不要也罢！
    翁雪听的心惊胆寒，这女人居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
    “你可知于诺公子的身份？”就算是做妾应该也比她现在这样强吧？
    白芙蓉轻笑一声，吸了吸鼻子，嘴角苦涩的说道：“呵~知道又如何？是王公贵族又如何，去给他做妾吗？做妾和我这样做女伎又有什么分别？横竖他是都不会娶我的，还不如做女伎自由。”
    “我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被人风光抬进门的，有被主母打死的、有难产死的、还有被人提着脚又被卖回来的...”
    “哪有什么好下场的？反正都没有好下场，何必呢？”
    何必自己作践自己？何必苟且活着？何必出这红楼？
    “孩子的事情在下不能应你，在下会想办法传信给于兄，若是他真的不打算要这孩子...再落胎也不迟。”
    就算有什么错，也不是孩子造成的，那也是条活生生的命。
    “等他的消息？我还怎么等？就算我能等，那老鸨会让我等？！我这肚子能等的了吗？
    公子若是无心帮我，今日就当没来过这一趟吧！我的事情，公子往后也不必过问。”
    果然天下男人都是如此，哪里会有人真心帮自己的？满嘴的仁义道德，到了关键时刻都是放屁！
    “老鸨那里在下会帮你，你想好了，若是想要赎身，在下现在就能帮你赎，若是不想在下也不会勉强。
    但是孩子的事情，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于诺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利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翁雪对白芙蓉的态度多少还是有些恼火，这女人的脑子里不知都装了些什么？
    “去把老鸨叫来！”翁雪有些气恼的使者剑褚去叫人，自己瞪着白芙蓉半晌才说道：“于诺没来消息之前你休想对那孩子动手脚！”
    “我是它母亲！我凭什么没有资格对它动手脚！凭什么？！都说我没资格，凭什么我连自己肚子里的一块肉都处置不得？！”
    白芙蓉几乎奔溃，冲着翁雪一阵急吼，随后快步跑了两步趴在床上又是一阵哇哇大哭。
    老鸨老远就听到了白芙蓉的哭声，看了看黑着一张脸的剑褚，心里没底的厉害。
    “快点！”剑褚见身后的老鸨腿脚又慢了下来，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唉！来了...”老鸨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不知想了多少的东西出来。
    “薛爷...”
    “于公子是没给你留够银子还是怎么着？你给白姑娘换的是个什么破地方？！”
    “还有！我怎么听说你给白姑娘下了最后通牒，让她明日起必须接客？”
    老鸨进门，翁雪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吓得老鸨差点跪到了地上。
    白芙蓉也不哭了，支棱起脑袋竖着耳朵听着。
    “不是...薛爷...于爷走的时候也没说...”老鸨扯着嘴角赔笑，比哭还难看。眼神不断在白芙蓉和翁雪之间打转。
    “薛爷您也别生气，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们，的确是于公子走前没有交代。我们也是按规矩来办事...她一个破了身的女伎，又没有恩客，那就只能接客为生了呀！”
    “这事儿可不好有例外，毕竟咱们小店也是要支撑下去的。既然薛爷有意...”
    老鸨提着胆子，直起腰板，这可是凌霄楼，是金陵城里最大的花楼，就算王孙贵族来了也不敢胡来的。
    “给她赎身要多少银两？”她可没有意要做白芙蓉的恩客，这地方可不是能多来的地方。
    “啊？”那位于公子这两三年了都没提过这事儿，这位薛公子真愿意当这冤大头？
    “六千两银子！”老鸨眼睛转了转，脱口而出。
    “哼！一个破了身的魁首，还能值这么多银子？你是当爷好糊弄？”翁雪眼睛斜着老鸨笑道。
    “芙蓉可是我们凌霄楼花了不少心思才培养出来的，爷不能...”
    “三千两！”她可不想跟着老鸨继续废话。
    “那可不行...”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让她接客只怕一时半会儿的也收不回这么多的银子。
    再说了于诺公子只是暂时回了北岭，你说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些天你们是怎么对待白姑娘的，他会不会拆了你这凌霄楼？”
    “别跟我说什么他不敢之类的话，人家是北岭的贵族。就算是拆了你这凌霄楼，南靖王也不会治罪与他，最多不过赔些银两的事情，可你还能不能有命活，那就可不一定了。”
    翁雪说的有理有据，也不怕那老鸨不信。身份还真是个好东西，拉出被人的身份来用也真是屡试不爽。
    老鸨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妥协了。“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凌霄楼有凌霄楼的规矩，她身上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带走。”
    白芙蓉最近得的那些东西可都是上乘的东西，还能折不少的银子呢！
    “那怎么能行，这些可都是薛爷送我的！”白芙蓉跳了起来，东西银子都不让带走，她往后还能拿什么活？
    “规矩就是规矩，进了凌霄楼的东西，那就是凌霄楼的，你既已赎身，这些东西就跟你没有丝毫的关系了！你个小贱...呃...”
    老鸨的话眼看着就要脱口而出，被翁雪冷眼瞪了回去。
    “我是说...规矩就是规矩，这可不能改的。还请薛爷体谅。”
    “谁说的，哪里来的规矩？上次王大人要给锦瑟赎身，可是带着全部东西出去的。你还给添了二百两银子，你当我不知道？”
    白芙蓉丝毫不顾及得罪老鸨，向来也是想好了要赎身的。
    “嘿...你这个小...人家是进的尚书府，你进的是哪里？你也不想想人家现如今是什么身份，你又...薛爷你别多心，奴婢不是瞧不起您...”
    老鸨一边跟白芙蓉较真，一面撇着翁雪的神情，见翁雪的脸色变得冷冽起来，立马摆着手解释道。
    “你瞧不瞧得起我不要紧，白姑娘往后进的可是于公子的福邸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于公子是什么身份地位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老鸨神色僵硬了起来，那位于公子真的会再回来吗？万一他不回来那她这次岂不是亏大了？
    可若他真的回来了呢？
    薛公子说的对，若是于公子真的因为这事儿生了怒气，这凌霄阁和她的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算了，这些年白芙蓉也给她挣了不少的银两，也不在拿几千两上，人放了讨个人情，只要白芙蓉能记住她们的好，不在于公子跟前儿告状就好。
    “那薛公子什么时候来接芙蓉...”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不想因为一丁点儿的事情，就砸了自己的小命和饭碗。
    就权当卖给于公子人情了，这位薛公子...瞧着也不是个好惹的，算了算了！
    “今天就走！”翁雪还没说话，白芙蓉抢先答道。
    谈好了今天不走，明日还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老鸨的话她可不敢信。
    翁雪前去准备车马，留下秋菊陪着白芙蓉收拾行李，老鸨一直没走，有一搭无一搭的帮着白芙蓉收拾东西，嘴里却一直念叨着自己这些您对她是如何如何的好...
    “妈妈不用说了，咱们既然这些年都相安无事，往后也一样。今天的事情芙蓉不会告诉于公子，于公子往后也一定会记下妈妈的好。”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更何况她也没真打算报复她。自己想要回东西也不过是因为万一那男人靠不住了，自己还能有些傍身的银子。
    白芙蓉坐上了车马，老鸨如同嫁了自己的亲闺女一般，留了两滴鳄鱼泪，依依不舍。
    白芙蓉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触，她虽然恨这个地方，可她对外面的世界也充满了畏惧。
    想离开这里想了那么多年，今天居然在毫无准备之下就解脱了，这让她的心里实在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