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铃铛

    酒楼的生意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开业几日刨去第一日是酒楼办席宴请，其他两天均是爆满。日收几乎每日都能达到上百两银子。
    这下子作坊和酒楼两处跑的翁明山可是累坏了，好在前些日子酒楼开业，豆腐行还未营业，作坊那边并不忙碌，要不然翁明山恐怕生出四只胳膊也不一定能忙的过来。
    翁明山先前只是跟翁明松学习了一些简单的待客礼仪，加上有王腾帮衬着，如今锻炼了几日，更是游刃有余了起来。
    上次投毒案已经过去了十日有余，得到县衙的批准齐娘子那边的豆腐铺子已经开始营业了。生意虽然没有原先那样红火，每日的豆腐却也不会有剩下的。
    这日天气正正好，阳光明媚还吹着些微风，曹玉凝约了她去放风筝。翁雪想着或许这才是九岁的孩子真正该干的事情，就答应了下来。让伙计赶了牛车，两个人坐着牛车上准备去镇外宽阔些的地方。谁知刚到南门前就被阻拦了下来，伙计给官兵塞了块碎银子。
    翁雪问道“小哥可知是为什么关了城门？”
    官兵速度极快的将银子塞进了袖笼“姑娘有所不知，南边又打起来了。这些流民只怕是从楚国跑过来的。”
    “可咱们井口镇也不是边境，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翁雪好奇，这里距离蜀楚边境还有百里之遥，流民怎么会突然跑到井口镇来。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这些年楚国连年重赋，又抓壮丁充军，百姓过得苦不堪言。许是觉得咱们井口镇富庶？”官兵也不好跟翁雪耽搁太久“姑娘还请回吧！今日恐怕南门是不会开的了。”
    “谢小哥解惑，告辞了！”翁雪辞别，心里有些凌乱。想着流民是不是会生出什么乱子来，丝毫没有感觉到曹玉凝的异样。
    曹玉凝神色异样，脸色苍白咬着嘴角儿不说话。两人各怀心事的回了酒楼，曹玉凝作辞翁雪也没有多想。
    第二日，清早酒楼门前，十来个小孩子，浑身脏兮兮，头发凌乱面貌都看不清。岁数参差不齐，大些的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小的才七八岁。被一根绳子串在一起，隔着一步一个孩子，小些的孩子们个个低着头抽泣着。
    排在倒数的小女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绳子，见牙子人不注意，松开绳子撒腿就跑。
    “哎！那有个小兔崽子跑了！快捉回来！”最前面拽着绳头的牙子人最先发现了小姑娘。
    小姑娘身形太过弱小，哪里跑的过那些牙子人。跑出去十来步就被抓了回来。“看你还往哪儿跑！”小姑娘硬生生的挨了牙子人的一巴掌。
    本来是想出来透口气，伸个懒腰的翁雪，目睹了全过程。见小姑娘被打肿的半边脸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姑娘生生挨了那么一巴掌，倔强的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不哭也不叫，就是狠狠的盯着牙子人的脸。
    那牙子人见小姑娘不服气，作势还要打。翁雪想要发生阻止，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住手！”
    曹玉林上前去劈手将小姑娘夺过来，护在身后“你这是当街行凶！”
    “我当是谁呢！小林子，你这日子才好过了几天，你就敢出来多管闲事了是吧！”那牙子人翁雪也认得，就是当日带她看酒楼的那位。
    “是你不该当街打人！这孩子才这么大点儿，你怎么下得去手！”曹玉林半点也不后退。
    “你是不该当街打人。”翁雪也走了上来。
    “呀！是雪姑娘，我知雪姑娘是个善心的。只是这些不过就是些流民贱奴，实在是不值得雪姑娘护着。”
    曹玉林身后的小姑娘肿着半边脸目光闪闪的盯着翁雪，翁雪也看了她一眼。“可他们也是娘生父母养的，你这样实在过分了些！”
    “哎呦！我的雪姑娘，你瞧瞧。”牙子人从袖笼里拿出一沓契约“这些可都是他们的爹妈亲笔画押的，这都到了卖儿卖女的份儿上了。谁还管的了别的！等会儿小的在车马局边儿上占块地方儿把这些个小奴······转手。雪姑娘若是好心就赏个脸，挑走一两个便是了。”
    翁雪气有些不顺畅，车马局旁边儿是买卖家畜牲口的地方！他们是要把这些孩子当牲口卖了！
    “多少银子！”翁雪措着牙，怒目盯着牙子人。
    “那个！模样儿不太好，只要五两银子。”牙子人指着小姑娘。
    “你这人太黑心了，早上买我的时候才花了一两银子！”小女孩指着牙子人，口齿不清的骂道。
    “嘿！你这兔崽子找打是不是！”牙子人扬起手，也就是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小女孩儿还扬着下巴，迎着牙子人的目光，小模样倔强的很。
    “行了！我也不想和你废话，你把他们几个，均一下，一个给你五两我都买了。”无论是五两银子还是一两银子，这都是贱卖！人命怎么能就值五两银子呢！
    “这······雪姑娘容小的与其他人商议一番。”牙子人表现的有些为难，和其他几个牙子人凑到一起说着什么。
    “枢兄，那个小女孩就是翁明松的小侄女儿？”陈守恪坐在不远处的牛车上完完整整看了这场热闹，指着翁雪问身旁的蒋枢。
    “应当是了！”撇了一眼陈守恪，他几个月都不在镇上了，问他作甚。
    “还真是···呵呵···豪气~哈哈~”陈守恪觉得这小姑娘儿很有意思，那孩子已经告诉她是被一两银子买来的，她还要给牙子人出那样的高价。
    “你懂什么！牙子行当也是有规矩的。她翁氏根基尚浅，怎好轻易树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不如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通透，脖子上那颗脑袋真是白长了。
    蒋枢嫌弃至极的看看陈守恪嘲笑人家的脸，无奈的摇摇头。也是陈家的小少爷怎么会想到会不会得罪人这种问题上呢。又意味不明的从新打量起翁雪。
    “她？！她才多大点儿，能想到这么深的问题上？我看就是不会算账！”陈守恪嗤之以鼻扬扬下巴，见翁雪似乎已经和牙子人达成一致，拍拍车邦“走了！小爷还有任务在身呢！”
    蒋枢神情冷清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也并不理会陈守恪。
    人翁雪是买回来了，可怎么安置又成了问题。十来个，最大的也不过十四岁，最小的···才五岁。总不能都供养起来吧！
    “主子，奴婢贱名铃铛，主子若是不喜可给铃铛更名的。”小姑娘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裳，还肿着半边脸，匍匐在地上行大礼的样子很是滑稽。
    翁雪忍着笑，拉起铃铛。“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奴婢贱名什么的，你既叫铃铛那必定也是你父母给你起的名字，我有什么权利给你改。等你爹娘日日后度过了这趟难关会赎你回去的。”又对其他的小孩说：“你们也一样，暂时留在我这里，日后有了出路就可以离开了。”
    那两个年纪最大的两个男孩子，相互对望默契开口“还请姑娘收留，不要赶我们走······”二人说着齐齐跪下，后面的孩子们也都相继跪了下来。
    “爹娘卖我们，虽然是迫不得已，何尝又不是为我们着想。我们从楚国一路逃来，因为没有通关文牒，没有户籍被四处驱赶。这不过百里的路上不知饿死病死了多少人，阿爹说这井口镇上看起来很是富裕，家家有良田，户户有衣穿。阿娘说，卖了我们兄弟两人，我们兄弟两人就可以随主家落了蜀国的户，往后就再也没有挨饿受冻的日子了。求姑娘···若是···若是不行···还请姑娘收下我弟弟！我岁数大，可以干活养活自己的。”那男孩拉着自己才六七岁的弟弟，满面泪水的恳求道。
    “不要~我要和阿哥一起！和阿哥一起···呜”小男孩哭着扑到哥哥怀里，其他小些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看的翁雪一阵眼酸。
    “行了！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都起来吧！留下就是了。不过就是多几双碗筷的事情······”再说下去她也要哭了，她最见不到这样的场景了。
    “主子！我就认您做主子了！铃铛一生一世都跟在主子身边儿，铃铛哪也不去！”铃铛说着话又跪了下去。小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我阿爹被抓去充军了，是死是活都不晓得，只怕是凶多吉少的了。我阿娘···楚军撤退的时候，进村抢东西。我阿娘···阿娘为了护着我···阿娘是二叔逼着投井的！呜~”提到她二叔一家，铃铛人就恨意难平，虽然他们都死在了路上。“铃铛，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了。铃铛愿意给主子当牛马，侍奉主子。还请主子收留！”她自卖自身，将卖身银子给了一路照看她的人，也算是偿还了恩情。
    “不是都答应收留你们了嘛！快起来！”翁雪有些头疼，这姑娘是够犟的，拽都拽不起来。这是非得要她一个承诺啊！“行！我答应你，不赶你走行不行！”
    “谢主子！”铃铛见翁雪应下了，欢天喜地从地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