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什么?

    林城和颜乐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才看见倚在窗台边的蒙恬。他露出半个身子，皱皱鼻头，有些不满道：“早上来的时候你睡着。我都等你了。”
    颜乐如临大敌，准备着去拿扫把轰走他了。林城怕他出事。蒙恬是什么人，他连扶苏都敢丢，何况是一个太监。遂将颜乐先哄骗了出去。
    林城抓起桌上的花束，问道：“这是不是你放的？”
    蒙恬哼了一声：“你们文人不是都爱风花雪月吗？本将路过就给你顺了一枝。算是师徒礼吧。”
    林城问：“这是什么？”
    “我哪知道？”蒙恬说：“路边那野花野草，我哪有那空管它们叫什么？”
    林城放手里转了转，连说带唱道：“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蒙恬：“什么？”
    “唉，没什么。”林城把花又摆回桌上，也走到了窗台边上。靠近窗边，便发现有一股幽暗的花香，熏得人心旷神怡。林城问道：“蒙将军没去早朝吗？”
    “我现在是闲赋在家，不去也罢。”他指了指日头：“何况这会儿也该下朝了。公事都处理完一轮，就殿下才刚刚睡醒。”
    林城：……
    林城装做听不懂他的讽刺，又问：“将军怎么不在上郡？”
    蒙恬烦道：“本将又不是被流放了！回来瞧瞧怎么了？”
    竟然吼皇子。换了胡亥能挠蒙恬一脸，林城却是尴尬地道歉。
    阳光照在蒙恬的身上，披下一层影子，又盖了一段在林城的身上。摇来晃去，还能看见没束好的发丝。
    林城看得出神，忽听蒙恬喊道：“出来！我教你把式！”
    林城听他说话，便忍不住抖上一抖。怕被看出什么，正想拒绝，蒙恬忽而眼睛一亮，喊道：“南橘？”随后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林城：……
    林城退开一步：“进……请进。”
    蒙恬手撑窗柩，帅气一跳翻身而进。也不客气，径直去坐在了桌子旁，从盒子里挑挑选选拿了个大的。
    蒙恬美滋滋地剥皮，边说道：“还是你这里好。现在好东西都往你这儿送。徒儿，莫忘了为师啊！”
    林城顿时眼眶泛红。
    蒙恬吓得手一抖：“不就吃你个橘子吗？别哭啊！”他心痛道：“得，还你了！”
    林城推了回去：“你吃吧，我不想吃。”
    见蒙恬张嘴，又立马抽了抽鼻子。
    蒙恬抓着橘子，哭笑不得：“你这样，我怎么敢吃？”
    林城坚强道：“我没事。”
    蒙恬不大自在地开导他：“你与赵佗的事情，我也听过一点。你虽痛丧爱妻与爱子，心伤也是情有可原。但那也算李氏的天命，天命如此，你迁怒赵佗，却是不该。此刻你也报复完了，还是……看开些吧。”
    林城嘴顺接道：“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蒙恬把他心爱的橘子一放，说道：“下次要给他难堪，不用自己往里面跑。把你那黄门衣服扒了往殿上丢，他叫起来一个能顶五个！哈！哈！哈……”
    林城：……
    林城慢了一拍才感受到他的好意，也张嘴附和两声：“哈哈哈……”
    蒙恬：……
    这特么就尴尬了。
    林城好歹套出一些发生过的事情，虽然尤在云里雾里，发现自己的所言所行居然可以被划分到可理解的范畴，不知该仰天长笑还是该泪流满面。
    蒙恬又想起来，问道：“诶，你昨日说周青臣和那博士的事情，是怎么知道的？”
    林城一本正经道：“我掐指一算。”
    蒙恬又说：“那你掐指算出后面的了吗？”
    林城道：“我还算出陛下要焚《尚书》《诗经》和《道经》等书了。”
    “烧书？还有呢？”蒙恬只当他是异想天开，逗弄般地说道：“说吧说吧，随意说。”
    林城说：“我还算出明年要死一批不要命的术士和儒生。然后我就要和你浪迹上郡了。”
    蒙恬哈哈大笑出声：“别的不说，你要真有这本事，算算我今晚上能吃什么。”
    “我只算大事。”林城哼了一声，半开玩笑道：“你不信，来日不要惊诧。”
    蒙恬一拍大腿说：“你要是真能算准了，还敢告诉我吗？”
    “我信任你，就像信任岳飞一样。”林城说。
    蒙恬问：“岳飞是谁？”
    林城道：“我心中一朵常开不败的白莲花。”
    蒙恬不懂白莲花是什么，但一听着花，顿时脸色大变：“方才还哭得稀里哗啦，现在就叫着阿飞阿飞，我还以为你对李氏痴情，原来也不过如此，难怪李斯对你不假辞色。”
    蒙恬又叹了口气，嘟囔道：“我乖侄也是瞎啊，怎么会偏偏看上你呢？”
    林城：……
    林城哈哈大笑：“我岳飞是男的！男的！”
    “男的有什么好喜欢的？”蒙恬忽而脸色一变：“你……千万别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不娶我侄女儿，也别糟了她的心意。”
    林城：“他是个精忠报国的将领，因为太听话，死了。”
    蒙恬：“太听话不好。譬如申生。虽说世事多有牵绊，但有退路却不知变通的，不值得景仰。”
    申生也是一位公子，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重耳。他是个传奇人物。他爹要杀他，一官员给他通风报信，他说怕自己跑了会惹父亲不开心，于是就自杀了。
    林城在心里还默默补了个扶苏的名字，他点头道：“我懂。”
    蒙恬活动了一下手脚，说道：“别整天瞎坐着，起来！师父带你去练两把！”说着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林城犹豫了一下，跟着他从窗户爬了出去。
    蒙恬把他带到了后花园，他一眼就望到了自己桌上野花的同种。
    林城看着花圃里那落了一地的花瓣和光秃秃的枝角，颤抖道：“你你你……颜乐一定要杀了你！”
    蒙恬说：“我没薅秃那花，他也想杀了我。”
    林城嘤嘤道：“你就不能往远点儿拔吗？他们铁定认为就是我干的！”
    蒙恬嘿嘿笑道：“师父薅了也是送你的，你不冤。”
    “来来，这里来！”
    院子里有颗青苍松翠的古木，枝根盘结。
    皇宫里一向没什么树。林城猜想这大概就是就义了扶苏的那一颗。
    蒙恬走到了树下，那树枝繁叶茂，虽然到了初秋，掉了层叶子。中间的绿意尖端挂着黄黄红红的一串，甚是好看。他将袖子往上撸了撸，又将衣袍束到腰上，稳稳扎了个马步，招呼林城过去。
    林城跑过去问道：“练马步？”
    蒙恬道：“练什么马步，你又不真学。随意玩玩就好。”
    林城：……
    蒙恬说：“别坐着，拉拉筋骨。看仔细了！”
    说是那么说，但他打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