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是。”
    池音抬眸真切地对上裴翊的眼睛，咬字清晰而肯定：“皇上，臣妾相信哥哥是绝对不会害您的。”
    “呵。那是涟妃的兄长，涟妃自然相信…可是妧妧，你记着朕是你的丈夫吗？”
    裴翊抓住池音的手腕，轻轻一用力，便把她拽到了眼前。
    “妧妧，朕醒来第一件事情是关心你，而你呢，你居然求朕放过差点儿杀死朕的人？”
    “…”
    “妧妧，朕确实疼爱你，所以很多事情都由着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朕也会心痛？”
    他抓着那双泛凉的手，又狠狠地贴到自己心口处。伤口未愈的疼痛感叫裴翊鼻尖直冒冷汗。
    心口包扎好的纯白绷带，又渗出点点殷红来。
    池音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死死按着，越按越深。
    伤口血渗不止，极快地蔓延开来，染红衣襟。
    “妧妧，朕也会疼。”
    不消片刻，裴翊的脸色便又变得苍白，承受的苦楚之大不难看出。
    “朕生平从未这么心痛过，你知道么？”
    池音心绪紊乱，什么话也说不出，只一个劲儿地想逃离。
    下一瞬，倏忽间被抱住了。
    “妧妧，别这么对朕，好吗？”
    怀中人深吸一口气，去推他：“…请皇上放开臣妾。”
    “朕不放。”
    男人宽大厚实的肩膀，此刻竟然显得单薄起来。
    “伤口太疼了…只有抱着妧妧，才没那么疼。”
    “可伤口不痛了，怎么…心又开始疼了……”
    “…”
    池音在他肩上挡着的手依旧没放下，好一会儿后，才调整好平时的状态，恢复淡然：“请皇上放手，您的伤口又出血了，臣妾去叫人来。”
    “朕不许你去。”
    “皇上还是放开臣妾吧，若是皇上伤势加重，臣妾承担不起。”她淡漠地笑道。
    “妧妧就如此厌弃朕？”
    “皇上既不肯放过臣妾的父兄，也不肯放过臣妾，还指望臣妾能如何？”
    裴翊圈紧手臂，勒得池音有些疼。
    “朕要你爱我，真心实意地把朕当作丈夫来对待。”
    “那皇上会放过臣妾的父兄吗？”池音道，“倘若皇上能放过池家，您想要臣妾怎样都可以。”
    “弑君是死罪，可不是单凭朕一句话，他们就能活下来的。如今池子烨刺杀朕的事情已尘埃落定，想来后宫前朝民间已无不知晓，已经无法改变了。”
    “…皇上说得不错，弑君是诛九族的重罪。还请皇上将臣妾也一并关进大牢处死。”池音冷冷地说道。
    “妧妧，你知道朕不会的。”
    “皇上要徇私枉法吗？”
    “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还是涟妃，是朕的妧妧，朕对你的疼爱丝毫不会少，朕以后只会更加疼爱你…”
    闻此，池音不知从何突然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推开了裴翊。
    红眼眶里盈满泪，带着愤怒和沉痛吼了出来：“用父兄的死换皇上所谓的疼爱？你觉得我会吗？！”
    她这一推，恰巧不巧地推在裴翊的伤口处，瞬间的刺痛，叫裴翊红了眸子。
    而此时，外面守着的侍卫也闻声闯了进来。
    见皇上捂着鲜血渗透的胸口一言难发，而池音僵直地立在一旁，眼底怒意未消，手心还沾有血迹…他们即刻又上前死死地将池音扣住。
    “…放开。”
    池音未做反抗，倒是裴翊的猩红而泛冷的眸子随即瞪了过来，对着侍卫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侍卫很是犹豫。
    毕竟皇帝的安危，实在不是闹着玩儿的。
    “放开！”
    裴翊这一吼，几个侍卫才吓得赶紧松开了池音。
    “滚出去。”
    那几个侍卫赶忙利索地退了出去。
    而池音全程无动于衷。
    “…过来。”
    裴翊一手逞强扶着床，一手又抬起伸向池音，有气无力地喊。
    “妧妧，过来。”
    “…”
    这一幕，和池音在围猎场时见到的那一幕意外重合了起来。
    围猎场上，池音没能过去。而这一次她走到了床边。
    “坐。”裴翊顶着一张煞白的脸对她温柔地笑，“坐到朕身边来。”
    池音犹豫了几秒，还是坐了过去。
    她刚坐下，裴翊的头就靠了过来，落在她肩膀上。
    感受到池音的抗拒，他及时开口：“就让朕靠会儿，好吗。”
    池音不作声，却也没有再动。
    两人难得这么安静地待着。
    “妧妧，你总是这样叫朕难过。”
    “…”
    在默不作声了较长一段时间后，池音忍不住，又去推裴翊。
    这次，肩上的人被轻松推开。
    然后，如建筑坍塌般仰倒在床上，五官拧作一团，面如死灰。
    她心里一咯噔，哑声了片刻后，才冲外面喊出声来。
    “…来人——！”
    …
    “今儿的晚饭！”
    一声不耐烦的粗嗓子叫声，吵醒了池音。
    一睁眼，只见一个侍卫把一个食盒摔在了桌上，便退出了屋子，离开前动作粗暴地把屋子锁上。
    池音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只看了桌上的食盒一眼，就又闭上。
    她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自从前日晚上被皇后关到这里之后，她就没再进过食了。
    “咳、”
    嗓子发干发疼，应该是着凉了。
    池音缩起身体，抱住了自己发凉的胳膊。
    如今外面的消息她是一点都不知道，只能这么颓废地被关在这儿，什么也做不了。
    夜里很冷，她睡不着，就一直留意着房外的声音，像从前在涟清宫一样，去听外面的动静，祈盼着某个人能来。
    但如今不同了，发生突然的变故，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想见陆川，却也比任何时刻都不想他出现。
    池音清楚，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只会拖累他。
    眼睛早已经哭干了，却在想起陆川时，又生生掉出一滴来，挂在眼角要掉不掉。
    她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听了。
    后来，竟渐渐昏睡过去。
    直到又听到愈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才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
    黑夜中，那个身影高大，身形轮廓透露着翩翩的风度，脚步有些虚轻，却让池音觉得压抑。
    残蜡被点起后，池音再次漠然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她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但龙袍加身，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睡着了？”
    “…”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的那一刻，池音瞬间睁开了眼，侧头躲开了裴翊。
    “原来没睡着。”
    “…”
    “妧妧，朕来接你回去。”
    池音背过身，不予理会。
    裴翊似乎是这才注意到床上只躺着个她，其余的被子褥子什么都没有，眼神晦暗起来。
    这是皇后的安排。
    裴翊去抓池音的手，被那低得似块儿冰的温度吓了一跳。
    池音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
    “皇咳、”
    想不到太久没说话，一说话，嗓子里像卡了根尖刺似的，难受极了。
    裴翊立刻起身，走到桌旁想为她倒杯水来。
    然后便发现，桌子上的茶壶是空的。打开食盒，里面也只有一碗稀如白水的糟糠米粥。
    寒光刺人心脾，桌边的人显然已然怒意满满。
    他径直快步回到床边，伸手去抱池音。
    而池音警惕地挣脱了，迅速地躲到了里面的床角。
    裴翊盯着她，道：“妧妧，过来。”
    池音并不听。
    “池音如今是戴罪之身，身份卑贱，皇上还是请回吧。”
    “你说什么胡话呢？什么戴罪之身身份卑贱，你不是。”
    说完，裴翊就向床角逼近。
    “别过来。”
    突然，她抽出一片碎瓷来，直抵自己的喉咙。
    她为妃时身上所有的物件都被搜罗走了，这碎瓷片，是刚被关在这里的第一日大闹，摔碎饭碗时偷藏起来的。
    “别！”
    裴翊下意识地想去抢夺，然而就在他靠近的下一秒，瓷片割破了细白的颈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