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忠犬易羞侍卫 番外慕玄篇

    今日是小姐的大喜之日。
    京城里，四处都在传谈此事，客栈的吃客也不例外。
    慕玄再次来到了城中最高的那棵树上。
    在这里，他能看见丞相府进进出出，忙活喜事的仆人，能看到四方院子里的那棵高高的桃花树。
    唯独看不见想见的人。
    不知道盯了多久，那府邸里终于缓步走出一个身穿大红嫁衣，蒙着盖头的纤细清丽身影。
    慕玄对那身喜服再熟悉不过。
    昨夜，他便是和那身喜服的主人，一同拜天地，为夫妻。
    …
    心上人在丫鬟的产搀扶下上了轿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的目光随着移动的轿子而移动。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夺目耀眼的红色，入耳嘈杂声不断，随从和百姓的声音大过半个京城。
    鞭炮声，敲锣打鼓，沿途之热闹，一派喜庆。
    一时风光无限，热闹无比。
    …
    过了许久，喧嚣不减，甚至在一人出先后，更加热烈喧嚷。
    一同样穿着喜服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凡见识之人，皆忍不住称羡。
    …
    慕玄安安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那顶轿子，表面上并无风波，内心却早已隐隐失落。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红裳步摇…
    那是自己不曾给她的明媒正娶。
    …
    彻夜灯火不灭，慕玄难眠。
    恒王府里的红色光芒亮了一夜，少年便在树上盯着看了一夜。
    第一日，是很煎熬的一日。
    第二日天色微亮，他才回到客栈，一整日都窝在客栈房间里，不再外出。
    …
    到了约定的日子，天不亮，他就赶往了城外二里的桃林处。
    说来也奇怪，府中的那棵桃花树没有开花，这里却不同。
    粉红色的花瓣衬着花蕊的鹅黄，显得格外娇艳，团团粉红，一簇簇压在枝头，粉的像霞。
    花香淡雅，令人迷醉。身处其间，如临仙境。
    充斥着生命和春天的清新气息，分明是一个隐藏的世外桃源。
    在这里，慕玄的心情得到了抚慰，心灵渐趋平静，有耐心地等待着。
    微风拂过，花瓣飘落。百无聊赖之中，他接过一片片轻飘落下的花瓣。
    直至周围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他已经接了上千片花瓣。
    但等的人还没到。
    慕玄没有轻易放弃，不到最后一刻，他相信总还有希望，哪怕渺茫难见。
    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那细小的希望也彻底熄灭。
    他本来就知道的，祈盼小姐和自己在一起，是虚无缥缈的妄想。
    如今妄想破灭，是情理之中。
    不能在一起就不能在一起，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在她身边默默守护一生的准备，只不过中途因为池音的话动摇了下而已…
    他现在的心愿，是见到池音。
    很迫切的，一刻也不能停的，需要即刻实现的心愿。
    …
    慕玄回到了京城。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丞相府和恒王府都挂上了白布。
    他不明…
    “你说邪不邪门？这池府千金才嫁过去几天？好端端的王妃，当了几日就…唉！”
    “你、你刚才说什么？”
    慕玄主动拦住那个说话的男子。
    “小…王妃怎么了？”
    那男子瞄了他一眼：“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你都不知道？看看那府上的白布。”
    “白布…白布…”
    慕玄喃喃地念着，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直到对方一语定局：
    “人没了…！”
    他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脚步沉重得想要嵌进地下，眼神是极端的迷离，震惊和恐惧。
    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没了？什么没了…怎么会没了…”
    “对外说是病逝的，可一夜之间暴病身亡，怎么都觉得牵强！难信啊…”
    “…”
    “病逝…怎么会…”
    两个男人瞥了这个奇怪的少年一眼，寒暄着离开了。
    “我不信…不是真的…”
    慕玄抬起千斤重的步伐，调转方向。
    他一定要见到池音。
    无论是死是活，他都一定要见到。
    …
    慕玄偷偷溜进了恒王府，整个诺大的王府，像一座死寂的监牢，随处可见的白色令人觉得压抑，难以呼吸。
    四处都被他寻找了一遍，但都没有找到，甚至连程明修的身影他也都没有见到。
    接着，慕玄又回到了丞相府。
    丞相府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安静得可怕，只隐隐听得见一个上年龄的男人低落的声音。
    他循声而去，刚好回到了池音曾经的住处。
    是右丞，在那棵桃花树下跪坐着，拿着一封信，嘴里念念有词，老泪纵横，痛彻心扉。
    他的话语，全部清晰落进了慕玄耳里。
    登时，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小姐的死。
    …
    慕玄被发现了，他知道自己被抓住的下场，但他不逃。
    他只求能再见池音一面，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可他没能如愿。
    他只是被废了武功，毒哑，毁了脸，被赶了出去。
    他在丞相府门前跪了一夜，被梓桃告知无用，小姐的尸体，丞相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便又到恒王府前跪。
    侍卫们问他的来由，他无法说话，便写了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工整隽秀的字——池音。
    侍卫们问他的意图，他道不出，也写不出，只能举着字条，殷切乞求。
    但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拳打脚踢。
    脚踢在血肉模糊的脸上时，沾染尘土；踹在空旷的腹前，难受至极；踩在手心…
    他不允许字条被踩。
    于是手指蜷握，一脚脚落在了手骨上。
    疼得麻木。
    他饿得两眼发黑，中途会疼得晕过去。醒来后，却又从脏乱的角落重新跪到府前。
    仿佛没有止休的循环。
    …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指已经被踩得畸形，他拖着满是伤紫的残体，再一次跪到了府前。
    膝盖疼得要立不住，下唇已经被他咬破。
    变形的瘦长手指，略显艰难地举着纸条。
    这一次，依旧是浑身发疼地被一群人踩在脚下。
    他死死地撑着，觉得快要撑不住。
    紧闭的眼睛蓄满了酸楚的泪，扯着干涩发疼的嗓子，却说不出话。
    他怕。
    不是怕疼。
    怕自己这副肮脏残破的身体，坚持不到见她，也怕她见到现在的自己…会失望，会嫌恶。
    “嗬…”
    他紧抿着嘴，唯一能护的，只有那张单薄的纸条。
    想见…你。
    真的想…
    “住手！”
    倏地，拳交相加的混乱动静和腌臜的谩骂声中，闯进了一道清澈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