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难以割舍

    田行健在这里住了半年多，这半年多的时间是他许多年来最轻松舒适的时光。他只是偶尔与曲剑飞通电话，通电话也是让他到相当偏远的一个固定电话亭。这半年多的时间内王世成已经一审被判处死刑。他自知结果已定，没有上诉，只等最高法复核后执行枪决。这让田行健了确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仇恨。
    现在唯一让田行健担心的依然是他们上面的人。让田行健感到疑惑的是，自从兼并鸿运后，对方居然一丁点儿表示都没有。
    平静的背后或许预示着一场大风暴的到来。
    田行健决定不再等，他要主动出击。
    走之前，林紫陌陪着田行健看了最后一次日落。两人的心情似乎都不在那被浴血的落日浸染得红艳艳的海天之际，也不在成群的海鸥掠过眼前的沙滩。两人很长时间都沉默不语。
    “哥，你非走不可吗？”林紫陌首先打破了沉默。
    田行健轻叹了一声说：“我这个人一生都身不由己。”
    “那你还回来吗？”
    “紫陌，我知道你的心，可我不值得你这样。”
    “哥，我一直很自卑，觉得配不上你。可这些年来我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她的眼里噙满泪水，继而顺颊而下。
    他拿出手绢，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林紫陌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哥，你知道吗？从一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可我羞于表白，我也不知道哥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过我？哪怕一点点的喜欢也好！”
    “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我现在反倒分不清楚什么是感恩，什么是感情了！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了，我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任何一份感情对我来说，都太沉重，我真的怕我托不起来、托不起来。”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住地摇头。
    “哥，我不会讲啥大道理，可我知道过去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用心过好以后的每一天，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我何曾不想如此呀！可我……唉！还是留给时间吧，或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
    他拿出烟，可海风很大，怎么都点不着。
    林紫陌轻咬着贝齿，轻轻解开自己的衣衫纽扣为他遮挡着海风。
    他抬头看了一眼她绯红的脸。
    如此一个美丽的女孩怎能让人不动心？况且他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然而他还是压抑住内心的渴望，将烟点上，然后将她轻轻地拥在自己的怀里。
    她紧紧地抱着他，头倚在他壮硕的胸前，泪水禁不住再次流了出来。
    他没有为她擦，他的眼神迷茫地望着天际，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那晚霞一点点地落下，直到最后那一抹灿烂也沉入海底。
    夜色慢慢浸满了海面，潮汐一浪高过一浪。
    “哥，吻吻我好吗？”
    林紫陌紧紧地闭着眼睛，双唇凑到他的脸前。他毫不犹豫地盖了上去。
    “哥，要了我吧，让我做你的女人。”
    他浑身颤抖了一下，抬起头，将她的衣扣一粒粒系上，然后说：“等着我，如果这次我死不了，我一定会回来娶你做我的新娘。”
    “我不要你死，即使你不娶我我也不要你死！你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她紧紧地捂住他的嘴说。
    他的泪淆然而下，使劲点点头说：“我不会死，我也一定会娶你做我的新娘，一生一世不再分开。”
    此次吴郡之行，人生地不熟，其艰险程度可想而知。他决定去吴郡之前再次看看日夜牵挂的女儿。
    第二天，林长吉一家人将他送到县城的长途客站，紫陌一路垂着泪，默默不语。
    此时的田行健的身份证信息是任天翊，他就是要翱翔天际，自由自在。这张身份证是钟志坚给他寄过来的，有稽可查。林紫陌一家对外也宣称他就是这个名字。
    林长吉夫妇为两人留下了最后的时间。林紫陌抬起泪眼望着他说：“哥，我的爱一生都不后悔！我会一直等你的，等你回来！”
    田行健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客车。
    车开动了，紫陌流着泪奔跑着，风将她的秀发吹得零散杂乱，她用手将头发向后拢着，怕遮住了自己的视线。最后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声喊着：“哥，我永远爱你！永远等着你！”
    说完，双手捂着脸蹲下身子呜呜哭了起来。田行健回首望着她，一动不动，一阵阵心酸似潮水般涌上心头……
    经过十四个小时的运行，终于回到了津州。
    曲剑飞开着一辆普通的奔驰车早就在长途汽车站等着他了。看到田行健后，他没有下车，而是直接将车开到了他的身边。
    曲剑飞知道跟田行健能够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田行健一坐上车，他就问：“大哥，你真想独自去吴郡？太危险了。”
    “虽说这是那个人的要求，但这段时间我思来想去，如果想要天健以后顺风顺水地发展，必须拿掉天圣集团，毕竟这是他们的大本营，只要找出他们的罪证，将他们绳之以法，才能确保天健的安全。我们接连吞并了则天和鸿运，他们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们一时得不到喘息的机会而已。与其被动地等待，不如乘他病要他命。”
    “如果那样，我还是跟大哥一起去吧，毕竟有个照应。”
    田行健摇了摇头：“如果那样目标太大，到时有什么事，我会立即通知你们的。”
    曲剑飞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叹了口气，再次嘱咐他一定注意安全。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驱车来到了水岸明都小区。
    “大哥，你来了。”江采萍看到田行健后立即将他让进了屋里，然后关上了门。
    江采萍相较于以前富态了不少，显得知性而有女人味。
    “我已经听剑飞说了，真是没完没了了。”她一边说一边赶紧沏茶。
    “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当然这样也好，你们也知道大哥是什么样的人，等这件事完成之后就真正退隐归林。”
    听到田行健的话，江采萍一下子眼圈红了。
    “现在采萍就是这样，越来越多愁善感了。”曲剑飞一边为他沏着茶一边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老回忆从前的事。”
    “明扬已经大了，没打算再要个？”
    江采萍看了曲剑飞一眼，心中似乎有些不安地说：“有可颐可心在，我也已经将她们视若己出，总感觉一起挺好的。再说两个小姑娘太招人爱了。出门围在身边没人不夸，从小就是两个美人胚子。”
    江采萍的话他很明白，她已经舍不得她们两个。可他毕竟才是她们的爸爸。以后真不知如何是好。
    曲剑飞长长地叹了口气：“两个孩子的确太苦了，不但没见过自己的亲妈，又经历了孤儿院、若晴，现在刚刚与采萍有了深厚的感情，以后却又要……唉，采萍现在都舍不得，更不用说明扬了。”
    “有时想想我这做父亲的太失败了。”
    “这怪不得你，相信她们懂事了之后会明白的。”
    “她们上幼儿园去了？”
    江采萍点了点头：“两个孩子都上中班。乖巧懂事，人见人夸。”
    一说到两个孩子，江采萍似乎有无尽的话，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母爱。而自己的亲儿子明扬都很少提及。
    “采萍，大哥刚来到津州，肯定还没吃饭，你赶紧让王妈先做饭。”
    “王妈今天家里有点事回去了，你们兄弟先聊着，我去做。”江采萍说完赶紧起身去了厨房。
    “大哥，我说什么来的，只要你一来，采萍肯定跟你说个不停。”
    田行健瞅了曲剑飞一眼：“不要说她，这几天晚上枕边风肯定刮得很猛烈呀！”
    曲剑飞哈哈大笑：“大哥不愧是大哥啊！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们心里那点小纠纠我还不知道？”
    “大哥，这你就冤枉剑飞了。采萍虽然有那个意思，可我还是顺其自然。”
    “难道你不知道，越是在一起长大的兄弟，越不可能，就像若晴跟你一样。”
    “我真的无所谓，关键我也太喜欢这两个女儿了。”
    “去你的，她们是我的女儿好不好？”
    “关键近水楼台先得月，姐妹俩现在叫我爸爸，叫采萍妈妈叫得可顺口呢！”
    “你们两个合起来欺负大哥呀！”
    曲剑飞此时倒停止了笑，一本正经地看着田行健说：“大哥，不瞒你说，我跟采萍也是想让两个孩子有个归属感。你以后还要结婚，还要生子，如果离开了这里，她们还要重新融入一个新的家庭。我觉得这样对她们不好。况且小渔村那里的教育等各种条件跟津州没法比。就是为了孩子，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将她们带走。”
    田行健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件事完成后我不把她们带走，我始终觉得对不起杜菲菲。”
    “当初杜菲菲为什么要留给你那么多钱，而且还将江畔绿洲的两套大房子转到你的名下。不就是让两个孩子以后有个安稳的生活吗？况且你一个大男人也无法常常将她们带在身边，还要雇保姆。她们跟着王妈时间更久了，也早就将她当作奶奶来看待。当然，待在我们这里并不是说就不是你的孩子了，毕竟血浓于水，而且她们也永远都姓田。”
    曲剑飞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此时的田行健似乎觉得更加孤单了。
    “以后再说吧，不过我先打下预防针，如果等我从吴郡回来，真将她俩带走了，你可告诉采萍不许哭鼻子。”
    “大哥，我实话告诉你，到时采萍不哭可能我先哭了。”
    “瞧你那个出息样！想要女儿自己生！”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田行健不得不考虑女儿的感受，他只是感觉他这个做父亲的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