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爱那么短暂，遗忘又那么漫长

    第二天，两人便手挽着手，来到西门步行街。拍摄完婚纱照之后，田行健拉着路若晴的手说：“乘着结婚前我还有点权力，我要为你买件你最喜欢的衣服。”
    “还是别买了，现在有宝宝了，身体一天一个样，买了以后也穿不上。”
    “那我们就给宝宝买。”
    “你知道生男孩女孩呀？不用这么早买。”
    “男孩女孩的都买，再说小宝宝穿男孩女孩的衣服都一样。”
    路若晴看到他的兴奋劲，拗不过他，只好随由着他。两人手牵手漫步在西门步行街上，田行健看到前面一家孕婴服装店，就拉着路若晴走了进去。
    “里面东西太全了，有孕服，也有宝宝衣服，还有专门可以喂奶的内衣呢！”田行健不顾里面许多人的目光，拿起一个有摁扣可以解开喂奶的大码内衣就往路若晴身上比试。
    路若晴羞得满脸痛红：“人、人，这么多人你不害臊呀！”
    “我们的世界用不得别人去管！”说话间，他继续比试着：“不错，正好，买了。”然后他的目光继续逡巡着：“老婆，你看这件孕服很好看呀！”
    田行健扭头看向路若晴。就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污垢的跛脚男子撞了进来。
    田行健感觉此人有些面熟，就在他迟疑的时候，却见这个男人一边高声喊着一边从破棉袄里掏出一把枪：
    “田行健，你把恒泰玩完了，玩的老子生不如死我都不管，可为什么还玩我的闺女？若不是你，安正豪也不至于把晴晴打成那样，不至于恒泰贷不到款，不至于恒泰最终落到了被你全部吞占的地步。你一步一步，全是给我下的套呀！反正安知非被我弄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多死一个多赚一个。今天老子就与你同归于尽！”
    说完抬起手将枪口对准田行健。
    “路叔，你听我……”
    “爸，不要——”路若晴一边喊一边挡在还迟疑在那里的田行健面前
    “砰”地一声。路若晴瞪大着眼睛，看着开枪的男人，叫了声：“爸——”，然后缓缓地倒了下去。
    “晴晴——”男人瞪着双眼，大张着嘴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当他缓过神来之后，一声鬼哭狼嚎般吼叫。接着举起枪，毫不迟疑地伸进自己的嘴里。
    “砰”地一声，枪又响了。子弹从嘴里进去，从后脑勺出来，整个后脑勺都被炸掉了一块，脑浆飞溅。尸体“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整个商店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直到此时才尖叫着四散奔逃。面对着只有电影中才出现的镜头，田行健目瞪口呆，他将路若晴抱在怀里，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路若晴睁开眼，看着自己的爸爸，微弱的声音喊着：“爸——你真傻!”眼泪瞬间而下。
    “老公，我爱你，可惜我们的孩……子……把……我……们……埋……在……我……妈……墓……”话没说完，路若晴闭上了那美丽的大眼睛。
    田行健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事实，他呆呆地坐着，双手搂着路若晴渐渐冰凉的身体，瞪着惊愕的眼睛，一遍遍大喊着她的名字：“若晴——若晴——你睁开眼看看我——睁开眼呀——。”
    “轰隆隆——”一阵雷声，刚才还晴好的天气瞬间大雨倾盆而下。
    路若晴和路其顺的尸体很快火化了。田行健开车将他们送回蓬城，亲自葬在了姜馨的墓里。当他打开姜馨的坟墓时，看到姜馨骨灰盒旁边还有一个密封极好而且周围撒满防潮剂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路其顺二十多年来全部的行贿材料、视频。
    他将一家人埋葬在一起后，又请人重新刻了一块石碑。当做完这一切后，他身心疲惫到了极点。因为这一结果是他永远都不曾想到的，发生的如此突然，至今都犹在梦中。他长久地跪在墓前，泪水止不住地流。
    若晴，历经那么多坎坷，我们的手本来可以握得更紧，心靠得更近，一生不离不弃，然而你就这样走了，你让我怎么来孤独地面对？怎样苛活在人世间？还有那未出世的宝宝，你怎么那么狠心呀？为什么连一个念想都不留给我呀？我恨，我恨，可我的心酸与痛苦又能向谁诉说？我知道人生的尽头无非就是死，我将来也是黄土一抔，衰草斜阳。
    当我和你一样，离开这个繁华的世间，在冰冷的墓地里，我们那曾经的爱情是否也会像昙花一般烟消云散呢？请你告诉我，告诉我好吗？你曾经告诉我不改姓名氏，不喝孟婆汤，我答应你，你能答应我吗？若晴，你知不知道我的苦衷呀？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呀？可如今，只能将你揉进我的梦里，也许只有梦中才能清晰如昨，清晰到仿佛一转身就会瞥见你柔弱的身影，轻轻将你拥在我的怀里，为你拭去眼角的泪痕。
    然而梦最终都会醒来，所有的一切转眼又都成了空。若晴，现在我感到好累好累，如果早知道尘世这么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这么痛苦而无助。百年修得同舟渡，万劫修来双栖飞，然而劫波渡过，却已物是人非。假若人生只是个虚幻的梦，我情愿永远都活在梦中，在梦里与你相依相靠，不离不弃！
    雨依然哗哗地下，他坐在泥水里，手握竹箫，吹起了路若晴最喜欢听的《无调曲》……
    今世的相遇，是不是前世的因，今世的苦难，只是前世的相爱太深，不然，怎会有如此迷离凄惨的果。红尘本浮尘，如梦亦如幻，只是眼里的迷茫，永远参透不了轮回的苦禅。两行清泪，只能换回凄婉擦肩。蓦然间，已隔世几重天。来世，可是真的有来世吗？
    田行健都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篷城，路上好几次都差点翻到路边沟里。他没有回津州，而是回到青城老家，他想在家里清静一段时间。老家已经满目疮痍，破败不堪。他拿着已经生锈的铁锹和扫帚清理完院中的杂草、落叶、杂物。
    然后他回到屋里，将路其顺藏在姜馨墓里的盒子拿出来，仔细地翻阅查看。凡涉及字迹的地方都是路其顺亲笔写的。有关于安知非要求他暗杀郁俊杰的全部经过，有关于向王世成行贿及王世成要求他杀田行健的经过，当然刺杀田行健的录音已被田行健偷走了。里面还有大量路其顺早年行贿津海省其他地方官员的视频资料。
    他不是不想早早地将王世成绳之以法，只是一旦举报，必定涉及路其顺。他怕路若晴伤心。那次他之所以与苏青青在一起其实也是为了知道王世成受贿的款项到底去了哪里。
    田行健将所有的资料拷贝了好几份，当完成这一切后，他第一次来到了山脚下，爸妈、二爸、子君、疏影的墓都在这里。
    他久久地跪倒在这里，泣不成声。当他准备离去时，忽然想起了二爸在牢中曾经说的话，于是回到老屋，拿起铁锹，在院子西侧撅了起来。这里是那只老黄狗的墓。
    当将老黄狗的尸骨一点点取出来后，忽然坑壁旁边塌落下一层土，露出了一个密封的盒子。拿出盒子才知道里面盒子套盒子，中间全部用防潮剂隔离着。最后一个小盒子拿出来并打开后，发现一个塑料袋密封着的一部老手机，还有一个U盘。
    他戴上手套，找了一根数据线，将手机插入电脑，点开一个音频文件，里面储存的正是安知非要求路其顺将郁俊杰杀死并同时将所有杀手全部灭口的录音。里面还有其他几个音频文件，是安知非怒诉路其顺没有将杀手杀死的声音。
    看来路其顺之所以时时想将田鹤鸣，或许正是这个安知非要求的结果。当他将U盘插入电脑的时候，大吃一惊，里面居然传来一个男人怒诉几个杀手的声音，田行健判断出此人极有可能就是郁俊杰。也许几个杀手知道郁俊杰必死无疑，居然将事情的经过全部跟他说了。随后传来几秒钟的撕打和郁俊杰被扔出窗外时的一声嚎叫。
    他不知道二爸是如何得到这些资料的，是否又重返过郁俊杰的家，他不得而知，而且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让他不知道的还有那部老手机，如果路其顺活着，他也可能不明白了。在天外飘香茶楼时，安正非明确对他说过是他派人将手机偷了，可为什么在这里又发现了？
    他又将这些资料拷贝完之后，再次来到墓前，将老黄狗葬在了二爸坟前。然后他来到了梅疏影的坟前，望着一抔黄土隔成的阴阳两世，又想到被亲生父亲枪杀的路若晴，他禁不住再次泪流满面，跪俯在地上长久不起。
    智利诗人聂鲁达说：“爱是那么短暂，而遗忘又是那么漫长。”他就这样，沉浸在对往事故人无尽的哀思与自责中难以自拔。他怎么能够忘记她们呢？两个占据他爱情生活所有一切的女孩就这样在青春年华里一个个离他而去……
    回到家里，他走到子君的房间，田子君的所有东西在埋葬她的时候已经全部烧了。他坐在布满灰尘的椅子上，仰面靠在椅背上，一支支地抽着烟。突然他看到已经塌落一角的天棚处露出一件黑色的东西。
    他跳上床，伸手从天棚里将黑色东西拿出来，原来是一个黑皮笔记本。笔记本拿下来的瞬间，从上面又掉下一件塑料袋包着的小东西落在床上。他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微型摄像机。
    他打开笔记本，笔记本第一页只有一句话：恒泰毁了我的一生，我要让恒泰陪我下地狱！
    笔记本里面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田子君在长乐渡的详细经历。这些东西田行健已经从她留下的视频中知道了。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从微型摄像机内取出内存卡，通过读卡器插入电脑。内存卡中全部是田子君与王世成在长乐渡时，秦志明想拍而没有拍到的东西。田行健不忍直视，快进看完之后，拷贝了几份。然后驱车去河西省将U盘全部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