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姜馨墓前

    经过近四个小时的行程，他终于来到了离蓬城仙山风景区不远处的路家庄。
    仙山风景区内古木参天，奇石各异，碧水荡漾，珍禽嬉戏，既有北方皇家园林之雄，又有南方私家园林之秀，集华夏古典园林之大成，展示出一副人与自然和谐、天人合一的美妙绝伦的画卷。
    山脚下的路家庄有条宽阔的道路通往外面公路，家家户户都是三层小楼，开着农家乐、客房，都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据说路其顺发达之后出资上亿元修筑公路，开发仙山，如今仙山风景区已成为全国著名的旅游胜地。只要来到路家庄，村民没有不对路其顺感激涕零的。
    姜馨的墓地位于仙山半腰，是一处风景极佳之地。田行健将车停在路边，拿出一束洁白的雏菊，向山坡走去，他无心欣赏一路美丽的景色，沿着蜿蜒曲折的台阶拾级而上。
    快到姜馨的墓地时，却听到了嘤嘤的哭泣声。他感到很是诧异，躲在一棵参天大树后，寻着哭泣声看去，一个黑衣长裙的女子正跪在姜馨墓前，这人正是路若晴。
    墓碑前摆着几盘水果，一尊香炉中燃着三支香，路若晴满脸泪水，向妈妈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和无奈。
    “妈，整整十五年了，您就那么狠心地抛下仅仅十岁的女儿独自走了。我知道您也肯定非常想念若晴，您这一生过得非常清苦，所以在这里，我恳求孟婆，如果您遇见了我的妈妈，麻烦给她碗里加点糖，希望这碗汤很甜很甜，也请您帮忙告诉她，女儿很想她。那些年，女儿小，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孤独，心里只是太想念您，可这几年来女儿心里却感到特别的寂寞和无助，没有一个可亲的人可以倾诉，只能用泪水排挤内心的孤独……”
    说到这里，她俯在地上，呜呜痛哭。过了很长时间，她用手背擦了擦泪，抬起头继续说：
    “妈，小时爸爸在我心里就是一座大山，一座我可以终身依靠的大山，可现在他的行为我越来越不明白了，还有我的田行健哥哥，妈，您不知道我多么爱他呀！他是我这辈子唯一可以将心掏给他的人，可爸爸已经老了，眼也花了，腰也弯了，头发全白了。这些年来，他即当妈又当爸，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您让我怎么能舍他而去呢？对于女儿的幸福，我已经不敢奢求，只求他能平平安安，这就是女儿最大的心愿了……”
    说完，她将头深磕在姜馨的墓碑前，一遍遍喊着“妈妈”，久久不起……
    墓碑上竖刻着“爱妻姜馨之墓”四个大字，右旁刻着她的生卒年月日,左旁刻着：愚夫其顺偕爱女若晴泣立。
    田行健这才明白，怪不得路若晴出现在这里，今天正是姜馨的忌日。
    田行健默默走到墓碑前，深深鞠了三个躬，然后把那束洁白的雏菊放在墓碑前。路若晴听到动静，抬起泪眼诧异地看着田行健。
    田行健长叹了一口气，眼睛依旧盯着墓碑说：“你有一个好妈妈，你的话妈妈都听到了，她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她永远都为你感到骄傲！”
    她默默地站起身，俯在他的身上再次痛哭不止，他没有哄他，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他没有说话，掏出手绢递到了她的手里。
    “我们走吧！”说完，他朝山下走去。她默默跟在他的后面。
    到了公路边，看她情绪差不多稳定了，他才问：“怎么来的？”
    “剑飞哥让人把我送来，但我没同意，打出租车回来的。”
    “我把你送回去吧！”
    “哥，家里还有间老屋，既然来了，就到家里坐坐再回去，好吗？”
    “回去还有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以后再去吧。”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哥，去坐一坐再走行吗？”
    田行健看着她恳求的目光，点了点头。在路若晴的指引下，车停在了一处青砖绿瓦的老房子前。虽然房子修葺一新，但与旁边二层小洋楼比起来还是寒酸了不少。
    路若晴打开院门，青石铺就的院落里看得出刚刚被收拾过，但依然难掩满目的凄凉，看得出很久都没人住了。
    “进来吧，我二姑知道今天我会回来，昨天特地清扫了一下。”
    田行健环视了一下四周，屋内装修极其简单，所有的家俱都是很老式的那种。
    “这就是我原来住的卧室，后来奶奶在这里住，墙上贴的很多东西还都是我的。”
    田行健一进来就注意到了满墙的奖状，他一边看一边说：“看得出你以前学习挺好的嘛！”
    “那当然喽！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
    “正数还是倒数？”
    “你才倒数呢！”
    他只是微微一笑，看到墙上挂着一个七寸大小的相框，里面坐着一家三口，路若晴坐在两人中间，那个男的就是路其顺，而女的和路若晴长得很像，他猜得出那肯定就是姜馨。
    田行健怔怔地看着路其顺，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
    “咦，这是不是你小时的照片？”他指着旁边一张照片问。
    那张五寸大小照片里一个小女孩抱着洋娃娃甜甜地笑着。
    “是我五岁时照的，是不是特丑呀？”
    “的确不如现在漂亮！”
    “你坏死了，连哄别人开心都不会。”
    “现在的确不如原来漂亮！”
    “你再说，你再说！”路若晴的手伸到他的胳肢窝。
    他哈哈笑着，赶紧后退躲闪，她却不依不挠地撵。墙角的床沿正好磕在他的腿弯处，他一下子后仰到床上。她被他的腿绊倒在他的身上。
    他想站起身，她却死死地压住他，深情的大眼睛里滚着一潭春水。
    他的眼睛恰好落在墙上路其顺的照片上。他正笑呵呵地望着他们，在田行健眼里，这张照片似乎渐渐变成了他的遗容。心里莫名地泛上报复性的冲动。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风里带着呼啸，裹着雨点“啪啪”地打在窗户上，一阵紧过一阵。闪电一次次划破黎明时的微光，闪过路若晴的脸时，照得她表情异样地娇艳。
    他不是不知道，今宵别后，剩下的便只有无边的孤独和寂寞，然而他又真的难以拒绝和割舍她。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下决心不再与她纠缠在一起，可面对她无助眼泪，缱绻缠绵，他束手无策。
    他不想伤害她，但他又能怎么办呢？他知道他一直将她放在心里，他知道他根本无法迈过那道深深的沟壑，但他的灵魂与身体已经无法合二为一了。感觉是那样的实在，又是那样的空虚。眼中路若晴的面庞是那样的清晰，又是那样的模糊。
    世上的一切一切像是存在的，但又像是不存在的。就连耳旁她的声息也忽远忽近的不那么真实。
    他不想让自己清醒，他不想让这种思绪占据自己一丁点的空间。哪怕没有明天，哪怕明天就会死去。
    这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痴迷。
    这是两颗孤独的灵魂的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