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案子依然没有进展，王世成却持续对检察院实行高压政策，顾爱民的精神接近崩溃。这天，市委副书记吴汉良将顾爱民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待若贵宾。这让顾爱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顾老弟，再过一个多月，党代会就要召开了，咱们都得进市委领导班子，准备让你主管政法工作，世成同志让我给你透个风，党代会之前，孔从洲和齐万春的案子抓紧结案。你尽快了结这项工作，准备接受更重的领导担子吧！”
    顾爱民知道他们已经黔驴技穷，从吴汉良处出来后，他悄悄给向怀志打了电话。
    “不能再让这些人继续逍遥法外了，孔从洲和齐万春两人立即收案，周长清的案子，我今天就向省委书记成培钧汇报，必要时向国家监察部领导汇报！先双规，再走司法程序，不然这些人也太猖狂了！”
    挂上电话后，他立即指令省反贪局局长雷震山带领调查组进驻津州检察院。雷震山办事大胆泼辣，行事雷厉风行。他一到津州检察院，立即宣布正式逮捕孔从洲和齐万春，那些原本被王世成规定不许动的铁哥们儿和开发商，一个个被传讯，并且传讯一个，控制一个，侦查工作全面开花。
    当然，雷震山也完全遵循向怀志的指示，采取以案隐案的预定方针，即以落实孔从洲和齐万春案情之名，行查周长清、武立军等人，甚至王世成之实。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津州官员人心慌慌。王世成倍感大事不妙，他在与周长清等人抓紧密谋，订立攻守同盟，转移脏物，销毁脏证，与检察官争时间，抢速度外，同时打电话给路其顺，先进行了一番打压，让他和其他人员面对检察机关人员时闭上嘴巴，同时也不忘记给他一大堆许诺。
    不光津州官员，就是路其顺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他终日与曲剑飞、老罗关在办公室里商讨着对策。他恨田行健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然而如今，他就像胶皮糖一样粘在他的身上脱也脱不掉。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以前小觑了这个人。
    他懂得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以前一个姓赖的企业家像他一样也玩女人，也玩官员，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他不是不清楚。正因为如此，他早早地将总经理的职务让给了曲剑飞，并让他全权负责公司所有业务。当然他也知道，公司是他的，任何事情还是他说了算，只是给外界一个假象而已。
    秦志明事件发生后，他再次感到某种危险的存在，只是踟蹰着，直到田行健彻底与他闹翻，并知道他手里握着秦志明的东西后，他感到了深深的后怕，从未有过的后怕。几天几夜彻夜未眠之后，他终于再次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将恒泰董事长的位子同样让给曲剑飞，并变更了法人。
    曲剑飞不是不知道这个位子如今是个烫手的山竽，江采萍也曾三番五次劝他，但路其顺的救命之恩让他几番推辞之后，最终还是接了下来。他知道，他充其量只是个傀儡皇帝，到了关键时候，他又变成个替罪羊。
    最后三人商讨的结果，当然也是路其顺的命令：只要你咬住嘴，没人能把我们怎么办！
    曲剑飞只得点了点头，
    三人刚商量完，津州检察院检察人员就来到恒泰，将曲剑飞带走了。这次到检察院只是询问恒泰与津州官员的经济交往情况。曲剑飞除了说“不知道”三个字外，其他时间都是沉默不语。
    果不出路其顺所料，很快曲剑飞便被放了出来。
    随着省检察院的介入，曲剑飞再度被带走。反贪局局长雷震山亲自审问他行贿情况，但他仍闭口不言，三缄其口。任凭雷震山气得吹胡子瞪眼，愣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此时向怀志已经向省书记成培钧就津州的贪腐案进行了汇报。成培钧专门就此开了常委会，常委们完全同意省检察院的建议，对孔从洲、齐万春立案调查，对周长清宣布停职待查，同时在会上还专门就武立军的案情进行研究，并要求检察院加快对武立军案情的突破，争取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王世成在会议上虽然想负隅顽抗，但看到没有一名常委支持他的意见，只好沉默不语。而会上，成培钧点名告诫王世成：“不能再阻扰检察院办案，同时也必须保证这次行动不出问题，谁泄漏消息，谁负法律责任，一旦出了问题，你王世成要负全部责任。”
    王世成回到津州市委后，立即将这最坏的消息通知了周长清。
    周长清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吓傻了，他瘫坐在沙发里，久久抬不起头。
    王世成安慰他道：“进去后，千万不要乱讲。外面的事，有我顶着。我绝不是没有情义的人，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还有什么需要转移的，马上回去办，不要给人家留把柄。”
    周长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麻木地站起身走了。
    王世成望着周长清的背影，无限怅惘地吸了一口烟，一点点地喷着烟圈，烟圈越来越大，渐而消失无形，他觉得自己正在一个无形的圈子里，这个圈子里有一种场，像磁石一样吸着自己，无力摆脱，只好随着磁场转，越转越小，深度老花镜后面，一双疲惫的双眼紧紧地闭上，房间里传出了呼噜声……
    雷震山和顾爱民让人将孔立洲和齐成春押入两个房间，分别进行审讯。当将秦志明的视频第一次播放给两人时，两人当即瘫软在地，精神彻底崩溃。在雷震山凌厉的审讯攻势下，两人坦白了自己罪行，为减轻自己的罪责，孔从洲交代送给了周长清一百万现金。而齐万春则交代送给了市委副书记陈长亮一个元青花瓷瓶。
    雷震山派办案人员找陈长亮谈话并到其家中搜查取证时，陈长亮立即通知了王世成。
    王世成派人质问调查组：“找市委副书记谈话为什么不通知市委？”
    雷震山毫不客气地回答：“我们依法办事，想找谁，就找谁！”
    当向怀志听到此事后电话通知雷震山：“你把我的话转告给他：‘你王世成管得了津州检察院，管不了省检察院，更管不了法!’”
    第二天上午九点，雷震山和顾爱民就带着检察院的人到了市委市府办公大楼。此时陈长亮正召集政法委口的人员召开廉政会议，痛斥贪腐行为。会议一结束，顾爱民已在他的办公室等着他了。陈长亮一见顾爱民，脸早已腊黄，腿肚子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不过，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为每个人泡上了一杯茶。不知是疏忽还是故意，今天暖瓶里的水居然不冷不热，不能将茶叶像微笑一样舒展。若是在别日，他早已大发雷霆，但今天只能抱歉似地尴尬地笑着。
    有一种涩味从他涌起的皱纹里流出，他不敢去触碰周围这些人的眼睛，似乎这些人的眼睛里流露着狼一样的绿光要把他吃掉。他的眼睛有些疲惫，他的头沉得如同要掉下头。他揭开茶杯的盖，吹了口气。其实水不热，当他意识到水不热的时候，顾爱民已经站起身，将他的思维打断。
    他走到他面前，将逮捕令在他面前晃了晃，严肃地说：“我代表津州市人民检察院向你宣布：你因受贿罪被正式逮捕，你在上面签字。”
    顾爱民的话，字字如同铅弹，直接射进他的胸膛。他的双腿如同开水中的面条一样发软，直接瘫软在沙发上。他头耷拉着，身子虚脱着，如同被抽了筋内的白面狐。十分钟都没能站起来。签字时，他的手抖个不停，像对着想象中的打字机练习打字。
    与此同时，雷震山也到了周长清的办公室门前。然而办公室的门却反锁着。
    “周长清没来上班吗？”雷震山问旁边的王世成。
    王世成也没有看到周长清，只得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工作人员。
    “周副市长一整晚都没有回去，他说要起草个报告，让我们不要打搅他。”周长清的一个秘书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说。
    “有钥匙吗？赶紧打开！”雷震山说。
    “我这里有。”这个秘书一边说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
    门打开了，周长清静静地仰靠在那象征权力的宽大厚实的黑色靠背椅上，双目紧密，脸色黑紫，嘴角流出的暗紫色血液已经成了干痂。
    雷震山搭上二个手指，在他的鼻子前轻轻一触，周长清早就停止了呼吸，身体也已僵硬。王世成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脸色犹如腊塑。
    顾爱民听到周长清死亡的消息，让两个警察将陈长亮押上警车后，立即赶到了这里。此时检察院正在搜查他的办公室，但一无所获。
    雷震山立即将周长清自杀的消息通知了向怀志。
    向怀志听后久久没有说话，停顿了很长时间后才要求雷震山：“通知法医，查清死亡原因。”
    “向检，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员了！”
    挂上电话后，两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车里，向津州检察院驶去。
    两人静静地坐着，思绪万千。
    “贪官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几年,自杀的涉贪官员远比判死刑的要多！”顾爱民感慨道。
    “这些官员不是不怕死，然而死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那我们的工作就难办多了！于少华已经打过电话来了，他们在周长清家以及所有的亲属家里均一无所获，只是李光明在陈长亮妹妹家的地下车库角落里发现了那个瓷瓶。”
    “赶紧让专家检验一下真伪！”
    顾爱民点了点头，然后问：“秦志明的材料里写着周长清至少贪污了七千万，这七千万能到哪里去呢？”
    “我们只能围绕着他的外围关系网查了，视频中的那个女子查清了没有？”
    “查清了，是一个叫田子君的女子，据说两人很早就断了，起因是被周长清的老婆发现，大闹了一番，津州市许多人都知道，这小子天生就怕老婆。视频可能是周长清对田子君藕断丝连，去幽会被拍到的。而且这个田子君就是田行健早年丢失的亲妹妹。后来的事情都知道，这个田子君已经死了。”
    雷震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所有视频中的录制地点查清了没有？”
    “孔从洲和齐万春已经交待过是恒泰集团的长乐渡，可是曲剑飞却失口否认。如今这个长乐渡已经没有了。”
    “现在所有的方向都指向了一个企业，这就是恒泰集团。看来这个企业不简单呀！那么你猜周长清这些钱到底去哪儿了？”
    “从视频可以看出，这个田子君自脱离周长清后，又回到了长乐渡，所以周长清不可能将钱交给她。而且田行健那次被救后也曾经交待过，田子君就是为了取存于租赁公司的东西时才被段剑锋绑架的。我也曾经去过那家信托公司查过。但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田行健取走了。我们也到银行调查过田子君以及以前所用名字凌雨菲的存款，仅仅不到十万块钱。”
    “有没有可能将这些钱转给了田行健？”
    “银行没有大笔转帐记录。不过我打听过天健集团的人，田行健的确是将田子君的一亿三千万设立了子君爱心基金，而且田行健还要求天健集团每年往基金里注资一个亿。当然会有一种假设，那就是这一亿三千万里面有周长清的那七千万。但我觉得不可能。如果田子君真将这些钱带走了，也许对现在的周长清来说，倒是一个福音。我们抓不到他的脏物，他也不至于自杀绝命呀！”
    “你分析的和我想的一个样，既然前有田子君，后面就肯定有王子君、李子君什么的，只是怕他老婆再发现，这个什么子君隐藏得极深。俗话说得好，权力是最大的春药。权力摆在那里，即使他不想找，也肯定有一大群往上贴，况且他还是一个好色之徒。”
    “他最初是靠他老婆发家的，他虽然极其怕老婆，但也相当痛恨他老婆，财产是不会留在家里的，看来只能留到这个什么子君的手里啦！”
    雷震山点了点头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查这个女人！”
    然而这个女人在哪里呢？两人又陷入无绪的思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