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案子卡了壳

    顾爱民从王世成办公室回到检察院后，立即将汇报材料交了上去，然而书记办公会却迟迟没有开。就在他焦急地等待时，却等来了一位市警察局副局长沈天明，而且身后跟着四位穿警察制服的人。
    “顾兄，给你派来了四个人，这可都是我的处级干部，从今天起他们配合你们工作，听从你指挥。”
    沈天明虽然言语客气，但顾爱民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因为检察院历来都是独立办案，哪有警察局协助的道理？这不明摆着市委不相信自己而特意派来监视自己的吗？
    顾爱民不动声色地说：“那好呀！谢谢沈老弟在百忙之中还挂念着老兄。”
    然而等沈天明一走，他立即对四个人说：“这个案子日后如何办理，还得按照检察的办案程序进行，希望大家能通力配合。眼下你们的任务就是就地待命，谁也不许外出！”
    他的一道命令就将四个人“钉”在了办案点。
    在稳住了警察局的人后，依然接不到书记办公会开会的消息。顾爱民再三督促市委，然而市委方面却总是回避他。
    一个白昼过后，紧接着的是又一个黑夜。生者也许不知道白昼的力量，但死者却能感知到黑夜的力量，死者能从自己的身上感受到永远黑夜的降临，在他阖上眼睛的那一刹那。
    黑与白，生与死，永远矛盾着，也永远交替着，较量着。而人虽然渺小，但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较量。也许这次还不算置之死地而后生，但顾爱民明确感受到，一场本质的较量开始了。
    一位市委副书记被顾爱民逼急了，才为难地说：“你还是再单独给王书记写份报告吧！”
    此时顾爱民才知道了，真正从中作梗的是王世成。
    为了更明确他的这种想法，他将计就计，又写了一份汇报，详细陈述了孔从洲和齐万春的八大受贿罪证，交给了那位副书记，看着他走进了王世成的办公室。然而第二天，当他打电话问王世成，是否收到他的汇报材料时，王世成居然说没有收到。这让顾爱民意识到，他的真正对手，就是这位津州的太上皇。
    针对顾爱民的顽冥不化，王世成相当恼怒，他在一次会议上专门放出风，给他以警告：“有的人，敢与市委对着干，绝对没有好下场！”
    此时他早就将事情告诉了孔从洲与齐万春，这段时间两人终日忙着串供、转移脏款脏物、销毁证据的事。一天晚上，孔从洲将中创集团李总给他的一张石涛的山水画转移到了自己的哥们宋世诚家。后来日声日紧，宋世诚害怕了，他找到孔从洲问：“这画放到我那里也不是办法，你看还是……？”
    “你还是想办法把它还给李总吧？”
    “可李总还被他们控制着呢！”
    “那就尽量找到他的家人，一定要还回去。”
    宋世诚于是约了李总的家人在环翠湖一处偏僻的角落会面。深夜，当两人在一辆摘掉车牌的面包车里交货时，身后一百米处，一辆轿车突然亮了一下车灯。宋世诚是干警察的，知道已经被检察人员盯上并拍摄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因此当市检察院传讯他的时候，他毫不隐瞒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于少华顺藤摸瓜，在李总父亲家里将那张画缴获。
    同时，李光明处也收获颇丰，当齐万春将二百万现金装在两个行礼箱内，让手下还给振华置业张总的家人时，被李光明当场抓了个现形。齐万春的这个手下到了检察院，也是交待了个彻彻底底。
    钱此时成了烫手的山竽。
    当顾爱民掌握了大量证据后，立即七绕八拐，甩开了后面的跟踪，来到省检察院向怀志的办公室。顾爱民将整个案情以及津州市委的态度进行了汇报。
    王世成的反常举动让向怀志感到很惊讶，他态度坚决地对顾爱民说：“此案已到了这种程度，一定要彻查到底！”同时他指令省检察院副院长谷昌明带人介入此案。
    省检察院突然来人，让王世成感到不妙，他立即通知周长清到他的办公室，研究如何对付向怀志。
    “王兄，两人的确都让人送过五十万，但风声一紧，我都让人给他们送回去了，此事办得人不知鬼不觉。现在都与我们没太大交集，我看没必要为保他们而如此兴师动众吧？”
    “向怀志，志不在于此呀！这个老狐狸精着呢，你与这两人没有交集了，难道与所有开发商都无交集？”王世成看了他一眼，然后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查他们就得查开发商的行贿行为，谁也保不准这群浑蛋玩意儿不说露了嘴。”
    周长清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抓紧与王世成商讨方案。
    最后两人在战术上制定了三条防线：一、以孔从洲和齐万春在要害部门工作，现在又是大搞城建的关键时刻，提出由市监察部查办此案，将办案权从检察院手中夺回来；二、若第一条被向怀志否决，则提出由市监察部和市检察院联合办理此案，这样主动权还在自己手里；三、若前两条向怀志都不同意，则不妨让他们对两人立案，但要告诉两人，口风要严，他会随时救他们。
    不久，市委分管政法工作的副书记陈长亮、顾爱民以及津州市警察局局长李铭赫一同到省检察院汇报工作。向怀杰听完案情汇报后，斩钉截铁地说：“前两条不行，孔从洲和齐万春的罪行已明显超出市监察部的职权范围，必须立即交检察院立案。”
    顾爱民一回到市检察院，立即宣布逮捕孔从洲和齐万春。两人被捕，王世成大惊失色。迟迟不开的书记办公会也立马召开了。在会上，王世成声色俱厉地批评顾爱民：“为什么抓孔从洲和齐万春不向市委报告？你这简直就是目无党纪。”
    顾爱民低头不语，反正人已经逮捕了，批评两句也无所谓。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王世成在会上宣布了一条让他意想不到的决定：“市委为加强对此案的领导，从现在开始，成立以市委副书记陈长亮为组长，以监察部长戴爱国、检察院院长顾爱民为副组长的三人领导小组。三人小组必须做到，此案要与市委保持高度一致。”
    三人小组中，任何一个人都比他的官职要大，检察长的权力被剥夺了。他本以为对两人立案之后会立即能打开局面，现在看来他想的太单纯、太简单了。
    此后，顾爱民已经无法进行正常调查，周围布满了耳目，即使下班回家，车后都有人盯着。在王世成的重压之下，检察院办案组中有人也开始背叛顾爱民。腹背受敌的顾爱民精神接近崩溃。
    他没有办法，只得再次给向怀志打电话，说出自己胸中所有的苦闷和疑虑。为了防止电话被窃听，他还打开收音机制造着噪音。
    向怀志这段时间也是坐卧不宁，他的心里一点不比顾爱民轻松，不过他还是安慰着顾爱民：“沉住气，继续办案，今后有什么事，可直接向我汇报。”
    放下电话，向怀志闭上眼睛，将身体靠在沙发背上，他是一个已从事检察工作三十多年的老检察了，可还没经历过如此棘手的案子。案子办到这个地步,居然卡了壳!
    孔从洲和齐万春已经被抓，可两人拒不交代任何问题。两人的贪腐罪行已经查清，犯罪事实相当清楚，但如此结案让他心有不甘。他知道他与顾爱民真正查的并不完全是这两个小卒子，而是周长清，或者周长清背后更大的人物。
    王世成的态度让他隐约感觉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在里面，而周长清的犯罪线索清清楚楚摆在那里，似乎触手可及，可就是抓不着。这两个小卒子都不交代，到了周长清那里，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若只是以男女关系也可以让他受到处分，但若这样，那秦志明材料中写着的七千多万如何交代。这么多钱查不出来，对于他这个老检察来说良心里实在过不去。
    此时他忽然想到了田行健，因为按照这个小伙子交给他的秦志明材料，上面所列举的开发商行贿数额，加起来远远得不出秦志明最后总结出来的七千多万。他似乎想掩藏一家企业，一个人。
    当然他也知道，按照法律，即使材料是全的，可找不到周长清这些脏款的藏匿地方，他也不可能承认，不承认也无法判他。是不是这个小伙子还有什么东西没交出来呢？他的心中充满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