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再也不是兄弟

    田行健终于走了。
    一个月黑之夜，他戴上一只黑色的口罩，苏青青悄悄给他打开门。他朝后挥了一下手，便沿着浓密的树林来到了墙边。他眼睛瞅了瞅高墙，看四下无人，一个助跑，右脚用力蹬在墙面一个凸出物上，翻上了高墙。
    他的身子晃了三晃，才立住。他感到后背一阵撕裂的疼痛，他知道伤口肯定绷裂了。
    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立即俯在墙上瞅了一下四周。他看到三三两两的警察还在路上，似在报怨着什么。乘着他们不注意，他翻落到了地上，然后快速穿过马路，跃进了植物园内。
    “谁？”一个警察似乎感觉有个影子飘然而过。他揉揉眼又看了一眼，街道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你小子，吓死人不偿命呀！”旁边一个警察捶了他一拳。
    “唉！真他妈的困死了，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这帮乌龟王八蛋，让我们在这里，说不定他们现在正搂着小三睡大觉呢！”
    “唉，没办法，谁让我们娘胎里带着这样的命啦？”
    田行健翻出植物园，专挑小路小巷，躲避着马路上三三两两穿行而过的警察和呼啸而过的警车。
    经过大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已经到了卧龙别墅，别墅门口四五个人来回晃荡。他从卧龙公园内部偷偷来到了小楼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入院内。
    小楼内路若晴的卧室和客厅还亮着灯。他猜测有可能曲剑飞还待在客厅内。他踌蹰了一下，还是决定从正门而入。
    他敲了三声之后，门打开了。果然里面站着的是曲剑飞。
    他没有去看曲剑飞惊讶的目光，直接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后，点上了一支烟。
    曲剑飞赶紧关上门坐在他的对面。
    “是不是天天想着抓到我？今天让你如愿了！”
    “大哥，听我说，赶紧把秦志明的东西交出来，路叔说了，只要交出那东西，他会放过你这一次，不过要你离开津州。”
    田行健看了看他，知道秦志明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这倒让他坦然，吐出一个烟圈，哈哈大笑：“他怕了？他也有怕的那一天！如果怕就不要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说实话，子君的离去我也很悲痛，可那真的只跟段剑锋有关，包括路叔在内我们都不知道此事，那是因为他们在长乐渡时就结下了梁子。早先剑超死了，如今段剑锋也死了。路叔就这两个外甥，他的悲痛可想而知。剑锋死了其实子君的仇也就报了。俗话说，民不告官不纠。我知道你恨路叔，可是你不为他，也要为若晴想想吧！这段时间为了你的事她跟路叔闹翻了，班也不上，饭也不吃，天天在卧室里哭！”
    田行健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叹了一口气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和我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可我们毕竟还在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里长大成人，而子君呢？从小被打被骂，天天有干不完的活，天天忍饥挨饿，还要嫁给那家的傻儿子。总算逃了出来，可最终又被你们弄到那种让人恶心的地方，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断子绝孙呀！”
    田行健将手中的烟蒂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用力踩灭，然后说：
    “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多么清高的人，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将秦志明的东西交上去，我并不喜欢他的做法，我不想惹事生非，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我之所以给路其顺下跪，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就是想和子君一起过最普通的老百姓生活。可是他却赶尽杀绝，你说子君的死与路其顺无关，那你结婚那晚的事呢？也与他无关吗？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简直就是人面兽心。是呀，她不是你的亲人，你根本就体会不到我的感受。”
    “那你想怎么办？非得与路叔拼个你死我活吗？还是把秦志明的东西交出来吧？我用性命担保你会没事！”
    “若把东西交出去，他们会随时要了我的命，我再也不会相信路其顺了，因为他们所做的这些恶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再说即使我全部交出去，他们也不会相信，还会担心我是否进行了拷贝。而我只要不交，他们不敢要我的命。”
    说到这里，他盯着曲剑飞的眼睛，又说：“我所有的东西都交到了可靠人那里，你给路其顺传个话，只要我被抓进警局或者有生命危险，这些材料会立即寄往国家监察部门。告诉他们，秦志明的东西我拷贝了好几份，而且交给了不止一个可靠之人！”
    曲剑飞见他态度坚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其实从秦志明出事那天的监控中已经对你有了怀疑，只是碍于兄弟情份。我奉劝你对待这些东西还是慎之再慎，不要为难路叔，如果你非要那样，到那时我也不会顾及兄弟情份。”
    “我们早就不是兄弟了！”田行健冷笑了一声：“你如何将田子君骗出了派出所，如何使用苦肉计骗得她的信任，最后将严仲年拉下马,你们又如何将田子君弄到了长乐渡，就你那伎俩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我问你的时候还撒谎说已经将子君送回了家。说的好听一点你这是为虎作伥，说的难听一点你就是路其顺的一条狗。我现在之所以还如此客气地跟你说话，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看在采萍的面子上。再者，你连脸都不要还要啥面子？”
    曲剑飞满脸胀得痛红，却无话可说。
    “我告诉过你们，可以随时抓我！不过你可以转告路其顺一声，最后到底谁死在谁手里还不一定！另外我还要告诉你，同时你也要转告路其顺，连我都没有想到，一个秦志明会搞到那么多东西。居然在你们长乐渡内各个房间全部安装了摄像头，而且拍摄到的东西长达好几个月的时间。就是你跟那个潇潇在三楼电梯旁边那个房间里缠绵的镜头都拍得一清二楚。这些东西若交上去，整个津州，不！整个津海省都会陷入塌方式的官场大地震，那时就看路其顺如何收拾了。”
    曲剑飞“腾”地站起身，脸吓得苍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说的是真的？可秦志明并没能真正进入长乐渡呀！”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热闹，你们想不到的事情多的是。这正因了那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完，他不再顾及曲剑飞，而是起身直奔二楼。
    曲剑飞这才从慌恐中回过神来，他赶紧说：“你想要她幸福，就不要告诉她实情。”
    他没有答话，到卧室门前，伸出手，在空中停了许久，才颤抖着敲了敲门。
    “都给我滚开，不要烦我！”一个女孩带着哭腔喊着。
    “若晴，是我，行健。”
    门开了，路若晴面色憔悴，披头散发，她看到真是田行健，一下扑到他的怀里，满眼流泪，用力捶着他说：“哥，是你吗？真是你吗？你知不知道我天天都在想你呀？”
    田行健紧紧抱着她，泪水止不住地流：“若晴，是哥不好，哥惹你伤心啦！”
    她的拳恰好捶在他的伤口上，疼得他不由自主地哼了出来。
    “你身上怎么啦？是不是受伤了？”
    路若晴想解开他的衣服，他死活不让：“不要紧，不要紧，只是点小伤！”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身体，干嘛不让我看？拿开手。”
    田行健无力地垂下手，衣服被打开了，两道深深的刀伤，泛着血渍映入她的眼帘。
    她呜呜地哭着，问：“哥，怎么回事呀？他们都不告诉我，你真的杀人了吗？”
    田行健捧起她的脸，为她擦拭着泪水：“没什么，只是和你爸爸闹了些矛盾，不过这些矛盾已结成死疙瘩，无法解开了。”
    “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爸让人砍的？”
    田行健看着她，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谁呀？谁这么狠心呀？”
    “被一些坏人砍的。”
    “他们为什么要砍你呀？还有，那通告上为什么要说你杀人呀？还有剑锋哥是怎么死的呀？”
    田行健迟疑地看着她，然后走到窗前。他点上一支烟，缓缓地对她说：“子君死了。”
    “子君死了？！”路若晴惊得目瞪口呆，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地问：“子、子君不是跟你回、回去了吗？上次我去还看、看到过她呢！怎么就、就……？”
    “被这些坏人弄到山坳里，我去救她，没有救出来！”
    “是不是剑锋哥，不，段剑锋干的？”
    田行健无力地点了点头：“可能是他跟一帮小混混见色起心吧！我不怨别人！”
    “真的没有我爸的事吗？”
    田行健的牙齿咬得咯嘣嘣响，过了很长时间才摇了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说到这里，路若晴从后面轻轻环住他的腰，头倚在他的背上说：“哥，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们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过一辈子行吗？”
    田行健潸然泪下：“唉！若晴，哥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田行健了。真的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哥的灵魂都走丢了。”
    路若晴的泪水哗哗地流着，她使劲摇了摇头：“若晴会帮你把他拣回来的！我以后会把他捧在自己的手心里，再也不会让他丢掉！”
    田行健回转过身紧紧地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使劲点了点头：“好，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时间差不多了，田行健想拿开环住他的手，可路若晴却紧紧地箍住不放：“我不想要你走，我真的不想你走！”
    “别这样，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明天晚上零点我们一起走！”
    “那我在这里等你，你千万要记住你的承诺！”
    “哥一定会来！我永远都忘不了你！”
    “那我送你出去好吗？”
    “不用了，我听剑飞说你很久都没吃东西了。要多吃多喝才行，不然到时没有力气跟我走。”
    “若晴记住了，到时吃胖了哥不会嫌弃若晴吧？”
    “哥不会的，哥就喜欢你丰满的样子。”说到这里，他为她轻轻带上了门。
    曲剑飞依然怔怔地坐在沙发里。田行健没有看他，擦身而过。
    “行健，我再想问一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田行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当初你跟潇潇的事恐怕连路其顺都不知道吧？”
    曲剑飞沉默了。当他走出门口时，他才抬起头说：“路上小心点！”
    田行健的泪瞬间而下，他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照顾好若晴！”
    说完，他再次从墙头翻到外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