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身不由己

    整整三天三夜，他才从昏迷中醒来。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呀！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多担心呀！”苏青青看着他说。
    他望了望尖尖的屋顶，又望了望苏青青，所有的一切才回想起来。他转过头看着她：“谢谢你救了我！”
    苏青青的神情非常复杂，连脸上的笑都非常的尴尬：“我、我们之间还谈这些干什么，再者我又不相信他们说的。”
    田行健点了下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这群乌龟王八蛋！”她愤愤地说。
    他躺在地板上，静静地看着她。她是那么美丽，美得让人窒息。
    “你真漂亮！”他翕动着嘴说。
    “如果你在平时这样夸我，我会非常的高兴，可在这样的场合，对我来说却是莫名的讽刺。”
    他轻轻摇了摇头：“一个人的美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内心的善良。”
    他的话让她禁不住泪水扑簌簌落下来，他想给她擦擦，可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自己的擦就行！”苏青青用手背擦干了泪水，笑着说：“人这一辈子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反正你都知道了，也无所谓了。只要想你的时候能够远远地看看你就心满意足了。”
    他试着坐起来，可伤口处立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
    “快躺下，你还没有好，伤口会绷开。”
    “不行，外边还有事，今晚我一定要走！你这里有男人的衣服吗？”
    “有！”然而她不假思索地说完就后悔了，微红着脸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看她，而是说：“要是有烟给我拿上包来，还有打火机！”
    小马扔给他的烟已经在逃跑的过程中不知所踪。
    “知道了！”苏青青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苏青青拿来了王世成的一套衣服，虽然很短，但只能将就了。
    “城里现在到处都在抓你，只有这个地方最安全。”
    “子君还被我藏在井窖里，我不能让她冻着，我要把她送回家。”
    “行健，现在全城都在通缉你，不用说你带着子君，就是你现在一个人出去都很危险。我相信子君天上有灵，也会体谅你的。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只要子君的尸体还在，你就有洗掉罪名的那一天，若是被他们弄去，你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田行健默然不语。是呀，苏青青此话不假。况且，出去又能怎样？虽然他不想再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城市，渴望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然而他知道目前他再也回不去了，说不定现在警察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了。
    他望着苏青青问：“在这里你就不怕连累吗？”
    “有王世成挡着谁也不敢来，再者，他很少来这里。只要你不走出这幢房子就会万事大吉。”
    “那谢谢你了！”田行健知道只能如此了。
    “告诉你多少次，怎么又来了？”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去接她的话题，而是说：“我也没有给你的，你说个数，虽然太多了我不一定能拿得出，可是让你这辈子丰衣足食还是能办到的。”
    “哟，看得出田总真是有钱，可是我不缺钱，你没有看到这些拉杆箱吗？里面全是钱。”她朝堆放着的拉杆箱努了努嘴说。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田行健能办到的。”
    “如果换作以前我也许会遮遮掩掩，可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没必要那么虚伪了。然而在那种地方，没有深厚的背景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为了自己的前途，最终只能委身于王世成。当然他也给了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当这一切真正得到后，又觉得心里是那么得空虚、无聊。对于爱情我已经看开，对婚姻已经没有了概念。可守着一个比自己父亲年龄还大，一个月来不了几次的老头子，有时心里感觉真的不甘。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想得到爱情就得不到这样的生活，想得到这样的生活就必须付出自己的全部。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这种体会也许你比我更强烈。”
    说到这里，苏青青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这样也挺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田行健默默地看着她，听着她继续说：“其实每个女孩都憧憬过爱情，怀揣着千千心结，期待过梦中的那个人儿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绰约出现，怀抱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轻浅的笑意中向她而来，都曾经细点朱唇、巧上粉妆，只待相逢时嫣然一笑，在阳光里将这笑凝成最美的回忆。”
    她呆呆地望着储藏室的小窗，似乎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中，过了好一会儿，脸上又浮现着那种自嘲式的笑容：“可惜呀！都没有遇到，直到遇到了你，看到了你，也许你不知道，那次我回去就大哭了一场，因为你戳到了我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当你说愿意做我男朋友时，我喜极而泣，很多天心情都久久难以平复。然而老天真是捉弄人，现在居然我们在这种场合相遇了。”
    她看着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不过呢？有时感觉心坎里能够牵系着一个人，寂静的夜里默默地想想他，也是一种幸福。”
    田行健不知该如何劝她，只是说：“其实我也认识过很多女孩子，我很少用善良这个词来表达对于女孩子的赞美之情。梅疏影用自己的肾换取弟弟的生命，我说过，而你，则是第二个我用这个词语来表达的。以后我们即使不能成为恋人，也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谢谢你能够理解我。”
    田行健淡淡一笑：“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谢谢你！现在我的心情很乱，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不过你放心，子君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我的生存，我会好好地珍惜自己！”
    苏青青的脸上浮上一层茫然，她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会打扰你的。每天下午我去上班的时候，千万要记住，不管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那我要走了。”
    “谢谢你的理解！”
    苏青青点了下头，朝他嫣然一笑，便带上门出去了。
    田行健在紫云山庄养伤的时候，外面相当不平静。一连几天没有抓到田行健，武立军如无头苍蝇，急得乱跳。同样着急的还有路其顺。厂房的事对他还无所谓，想个法子可以摆平，但是当武立军告诉秦志明的东西在田行健那里时，他才真正感到害怕。如果这些东西被曝光，整个恒泰都完了。他几乎派出全部人马帮着武立军搜捕田行健。
    那天下午，路若晴下班后，打着伞，拦了辆出租车往回走。闲来无事，她拿起车前放着的一张通缉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田行健的照片。她急急地往下看，这才知道他杀人了，全城正在搜捕他。
    “杀人？杀人？这不可能！”
    “唉，我也不相信他杀人。我们开出租的，拉的人多。曾听人说过这个田行健，那真是一个讲义气的好人。我曾经拉过一个大爷，说起田行健来直抹眼泪，一口一个好人。说是曾经救过他的老伴，还承担了救治他老伴的所有医药费。你说，这样一个好人能杀人吧？反正我是不信！”
    一到碧海王朝，路若晴直奔路其顺的办公室，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又奔向曲剑飞的办公室，依然无人。她流着泪给曲剑飞打电话。
    曲剑飞看着手机号码，久久不敢接起来。
    见打不通电话，路若晴急不可耐地招了辆出租车向曲剑飞位于水岸明都的寓所驰去。走进他的寓所，她将门拍得山响。曲剑飞知道路若晴来了，他抬起深埋在双膝上的头，看了看江采萍。江采萍已经生了，此时正在哄着孩子玩，她赶紧起身给路若晴开了门。
    “呜呜，剑飞哥，快告诉我，我哥出了什么事了？快点告诉我！”路若晴一边说一边大哭。
    “好妹妹，先坐下，不要哭。”江采萍劝着她。
    “我不要，剑飞哥，你快点告诉我呀！”路若晴近乎哀求着曲剑飞。
    曲剑飞终于抬起了头，茫然地说道：“田行健跟路叔闹翻了，两人彻底闹翻啦！”
    “那布告上怎么说他杀了人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曲剑飞摇着头痛苦地埋在双膝间。
    路若晴一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呜呜地跑了出去。
    “你快看看她，别让她做傻事！”曲剑飞招呼着江采萍。
    等江采萍走出大门后，路若晴已经坐车而去。
    “想想以前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多么好呀！可现在……？唉！不说了。”江采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
    “是呀，再也回不去了。”
    “也许你嫌我说话不好听，我都觉得她爸做事太过分了。我们结婚那天，大哥都给他下跪了，求他放过他跟子君一马。他倒好，弄了那么一出，谁不知道他心里想干什么呀？不就是逼着大哥说出那些绝决的话呀？既然大哥都按他的要求做了，按说应该消停了，可谁知还是赶尽杀绝。”
    “这次的事情真不怪路叔，都是段剑锋惹的祸，可惜他也死了，已经没人能说清了。”
    “我们结婚那天，这个段剑锋没来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总算最终没出事，不然我们真没脸再见大哥了。”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现在都替大哥感到委屈，他招谁惹谁了，不就是救过若晴的命吗？若是没有他，若晴早就被他爸不知害死多少次了。这倒好，反倒成了大哥的错，车祸不行就找人，找人没得逞就暗杀。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我们俩也真没用，那次瞎给他们撮合啥呀！再说他的亲妹妹子君，找了二十多年，父母都为此死了。这次大哥总算找到了，我心里真为他们高兴，可兄妹在一起这么短的时间就……！唉，路其顺为啥要对一个女孩子下此毒手呀？”
    “我不是说过吗？是段剑锋干的事。”
    “哪段剑锋为什么要杀死她呀？为什么大哥请求路其顺放子君一马呀？难道他们早就认识她？”
    江采萍怀疑的目光看向曲剑飞。
    曲剑飞的目光立即躲闪着。这更让江采萍生疑：“剑飞，你看着我！”
    “让、让我看着你干啥？”他的目光更加游移不定。
    “我让你看着我，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认得子君？”
    “不、不、不认得。”
    江采萍一动不动地瞅着曲剑飞，过了很长时间才说：“外面都说恒泰集团用美色和金钱腐蚀国家工作人员，而这些女孩都是骗来的，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同样作为女人，谁愿意做这种事情呀？子君命苦，真的是太苦了。”说到这里，江采萍潸然泪下。
    曲剑飞低垂着头继续听着她说：“大哥很大肚，说子君年少无知，咎由自取。这不明摆着不想与路其顺为敌吗？可为什么最终变成这样一个结果？剑飞，我们都还年轻，跟我回苏城吧。我们用攒下的钱做笔小买卖，总能挣出吃穿费用！若是继续在这里，你只能夹在他们中间，这种滋味太难受了。若是你说不出口，我可以跟你路叔说。”
    “我还不能走，路叔把我养大成人，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那你的意思只能与大哥为敌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说完，曲剑飞就走进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