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陪她最后一程

    田行健极度悲痛地走出看守所，他先给曲剑飞打了电话，问滇南这边政法部门有没有熟悉的人。
    曲剑飞一听，大吃一惊：“行健，发生了什么事？”
    田行健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然而曲剑飞的回复却让他有些沮丧，因为恒泰与这边还没有业务往来，他对这边也不是很熟悉。就在他无计可施时忽然想起了周欣祎。当他将电话打给周欣祎，并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后，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你欠我一个情！回来必须得还！”
    此时的田行健那顾得上那些，点头同意。
    就在田行健去商场为林亦秋买衣服的时候，周欣祎打来了电话：“行健哥，你放心就是，事情已经妥了，注射死。而且我也让人跟那边看守所打了招呼，你可以送她最后一程。”
    “谢谢你！”
    “我不只要嘴上的。”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田行健的心已经全部在林亦秋身上，他根本无暇考虑以后如何感谢她。
    他为林亦秋买了一件红色吊带短裙，红色皮鞋，内衣内裤和白色丝袜。然后他又买了一组高档化妆品。最后他来到一家米德风味馆，专门让厨师第二天一早为他做了一顿米德当地的风味饭食，诸如荞面碗托、红烧驴板肠、炸油糕等。
    第二天一早，田行健到餐馆端上饭食，重新来到了看守所。也许已经接到上面的命令，看守所方面对他极其照顾，一个姓吴的看守所长亲自接见了他。
    吴所没想到这是一个如此年轻的人。为他倒上一杯茶后说：“老弟，看你这么年轻，没想到居然能惊动张厅，不过她若供不出有价值的东西，明天上午……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
    田行健拿出烟，递给吴所一支，为他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抽了一口后说：“林亦秋是我的朋友，既然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我无话可说，只是想让她离开这个世界时走得痛快些，少受些罪。”
    “那看守所方面需要做些什么？”
    “明天人就要走了，能不能去掉死搋脚镣，我希望能早点让她摆脱这种痛苦，还有就是我想进去照顾她最后一程。”
    “这件事不好办。死搋、脚镣这些东西是当着公检法的面砸上的，按规定判决下达后必须一直戴着，等待省高院的死刑核准和执行命令。另外她住的都是女监室，你进去不方便，况且犯人现在不能迈出监管区半步，否则上面的武警战士在监管区外看到后按规定可以直接开枪击毙。”
    田行健一动不动地看着吴所，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或许就是少白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大。黝黑的面堂，矮矮胖胖的个子。
    他哈哈一笑：“事在人为，一，我保证进去后不会再走出监室半步，我只是想在她走之前跟她唠个嗑，这也是陈检让我来的目的，就是想再劝劝她，让她供出主犯；二，走之前犯人都要劈镣，就一天的时间，没有太大的区别，当然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都说女怕上吊男怕逃，我在里面她永远都不可能上吊。再说我已经通过关系这次注射死，无声无息，比上吊好受多了。”
    说到这里，田行健看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他的面前：“本来这件事我可以再通过关系解决，可谁让我第一次见吴所就感觉像自家兄弟一样呢！这是五十万，密码就在背面写着。我知道看守所是个清水衙门，算我孝敬吴哥的。”
    吴所的眼睛盯着银行卡看了看，犹疑了一会儿，又推到了田行健面前：“这不太好吧？”
    田行健知道他不是不想要，而是怕他将这件事捅到上面去。他哈哈一笑：
    “吴哥，在你权力范围内帮兄弟一把，兄弟这辈子感恩戴德，钱我有的是，不在乎这点小钱。当然下面兄弟姐妹们我都会打点好，我听说宋连长是看守所武警级别最高的干部，平时也受吴所指挥，一会儿你引荐我们认识一下。这个社会就是靠关系，以后若是吴兄用得着行健的地方尽管说，这件事完毕后我还要去见张厅，我会为你递上好话。”
    听田行健如此一说，吴所虽然依旧面不更色，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田行健觉得有门儿。
    果不其然，吴所沉思了一会儿，看向田行健说：“既然行健老弟话说到这里了，我会尽力而为。不过当着行健老弟的面，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在看守所快二十年了，真想换个地方，希望你在张厅面前美言几句，吴某就感激不尽了。”
    “那是自然的，吴兄尽管放心，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田行健知道，此时不吹牛皮已经不行了。
    “但是若行健老弟进去，还要委屈一下，毕竟监区里面有很多监控。”
    “只要能送亦秋最后一程，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希望你化妆一下，打扮成女的，然后穿上狱警的服装，这样也好让我们有个交待。而且你穿上这样的服装后，我会让你陪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这是个好主意，我一定照办！”
    吴所点了点头，然后让人开车去城里买了一顶假发，然后又找了一身警服让田行健穿上。田行健本来长得帅气十足，穿上这一身行头真像个美艳的女人，除了身材高大外。
    田行健又拿出五十万打点了宋连长等人后，他成了专门负责林亦秋的“狱警”。他与吴所带着武警一同来到了林亦秋的监室。林亦秋根本就没有认出他来。
    “劈镣！”吴所喊道。
    两个男警察提着工具走进室内。钟姐让林亦秋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把带着死搋的双手在桌子上摊平，然后将一张软的厚纸塞在铐环与皮肤之间，然后让林亦秋攥紧拳头，拳心向下折，把手腕凸出来。武警手拿钢锯在指头粗的铐环上来回运动，屋内立即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亦秋紧闭着双眼忍受着，她听说过劈镣之后就是执行死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阴阳两隔。算了，早解决就会早一天结束这种痛苦。
    剧烈的疼痛在钢锯最后一声响动后，她禁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原来钢条划破了软纸，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怎么这么不小心？”田行健忍不住朝那个武警喊了起来。
    “这不怪我，铐环都差不多陷进肉里面了。”那个武警辩解道。
    林亦秋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即抬起头，仔细辩认了下，这才看出是田行健，她又看了看他的打扮，差点笑出声来，不过她还是说：“不要紧。”
    吴所狠狠瞪了那个武警一眼：“赶紧去医务室拿创可贴！”
    男警察一听吴所发话，跑得比兔子还快，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将创可贴拿来。钟姐俯下身子轻轻敷在林亦秋的钢锯伤痕上，轻声说：“不要紧，坐下来劈镣吧”。
    沉重的脚镣很顺利地劈开了，抬起双腿的轻松令林亦秋有种飞跃的冲动。
    若在平时，对一个马上走上刑场的死囚来说，是无法享受到哪怕片刻的身体自由。当脚镣开启的瞬间，身后的女警早就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牢牢地按在椅子上，迅速扒下囚衣，换上新衣服。那件看守所黄马甲被扯开扔在地上的时候，就意味着她完全失去了在押女囚的身份，将在这个世界化为乌有。
    换好衣服的犯人，瞬间被押到早就等待在那里的法官和检察官面前做最后的宣判，宣判完毕立即五花大绑，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因了田行健，武警们没有这样做，吴所让他们全部撤离后，走到田行健面前，意味深长地说：“林亦秋带着环，她已经提出在她死之前将环取出来，我也打了报告，法院已经同意。当然这是我最放心的地方。”
    田行健回头看了吴所一眼，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吴所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若是孤男寡女在一起，发生点关系无可厚非，关键女犯若是怀了孕那可是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因为按照法律规定，怀孕的女人不允许判死刑。
    当然，这种担心也是多余的，即使真能怀孕，明天就执行死刑了，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检测出来。
    吴所走之前，又将钟姐叫到面前，将田行健的情况交代了她一番，并对田行健说：“有事找钟姐就是。”
    田行健点了下头：“好的。”
    吴所走后，钟姐上下打量了田行健一番。若非吴所提醒，她真没有认出面前站着的这个娇美的女人其实是个大小伙子。
    钟姐是一个年近五十岁的人，虽然个子不高，但白白净净，年轻时也是很秀气的一个美人。她在看守所已经十多年了，也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大小伙子男扮女装进入看守所照顾一个即将死亡的女孩。
    她有些感触地说：“这个世界像你这样的男孩子不多了！尤其是面对一个即将走向另一个世界的人。”
    “没办法，都是苦命人！”
    “你尽管跟她在一起，我不会让人打扰你们。”
    当田行健偷偷塞给她五万块钱时，她没有要，而是说：“我家里也有一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儿。只是太年轻了。虽然你进来按规定不允许，可既然上面同意了，我不会讲出半个字。看到你能送她最后一程，她心里感到高兴，就这够了。唉——”说到这里，她长长叹了口气。
    田行健没再推让，只是说了声“谢谢！”
    “你赶紧进去照顾亦秋吧，有事跟我打一声招呼就行！”说完，钟姐就走了。
    田行健答应了一声，赶紧关上了监室的门。
    “没想到哥的本事这么大！化了妆还真有些娇美呢！”林亦秋笑着说。
    田行健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他从饭箱中拿出饭食，摆放在桌子上。林亦秋看到家乡的饭菜，当即泪如雨下。不过她很快心情就好了起来，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开玩笑说：“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够得到哥的伺候！”
    “哥想多伺候你，可你不领这份情。”
    林亦秋只是凄婉一笑，没有说话。
    吃完饭，他又将为她买的衣服放在她面前。
    她轻轻抚摸着说：“别看哥长得很男人，可心却是这么细，这件红色吊带衫亦秋很喜欢。”
    “只要亦秋喜欢就行！”
    林亦秋默默抬起头看着他：“哥，为我洗个澡好吗？我想干净点走！”
    马上就要阴阳相隔，此时两人也没什么忌讳了。他点了点头：“我找个盆帮你打水去。”
    门外不远处站着两个女武警，他走过去将要求说了一遍。由于田行健早就打点好了，她们很热情地指路给他，他来到浴室，调好了一大桶温热水，端到了监室内。
    “有情况喊一声！”其中一个女武警说道。
    田行健点了点头，然后关上门。他将她身上的囚服脱了下来。
    他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激动，只有悲哀。接着他又将她的裤子褪了下来。
    戴上死搋的人无法自己照顾自己，即使大小便也得有人帮忙，更不用说擦澡了。人一旦到了冰冷的囚室内，便永远失去了做女人、甚至做人的权利。不用说一个女人，就是未谈过对象的女孩子，都已经没有羞涩可言。
    当所有衣物褪下来后，一个女孩的青春、亮洁一览无遗地展现出来。
    然而此时的田行健却满是悲哀，泪水不断地滴到盆中水里。他拿起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她洁白的身子，想到这么美丽的女人，明天就变成冰冷的尸体，怎能不让他痛心？一不小心，水滴到了她的伤口处，她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疼吗？”
    她笑了：“流这点血没关系，明天会更多！”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已经打通好了关系，药物注射。”
    她又笑了，笑得更加灿烂：“能享受这种死刑的，基本上都是位高权重的贪官，求留条全尸，占的比例不足0.01%，而剩下的99.99%的死刑犯，基本上都是挨枪子，而且枪子还得自己出钱买。真没想到我也能享受一下当官的待遇。谢谢哥，我听说过枪子炸后半边脑袋都没有了。能留这份美丽给下辈子，知足了。不然到了阴间，连个中意的死鬼都找不到。”
    “到什么时候还开玩笑？”
    她没有接话，而是问：“哥，我漂亮吗？”
    田行健点了点头：“漂亮！”
    “我也觉得我长得还算可以。我在会见室说的不是假话，我似乎又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昨晚梦见跟你缠绵，在你的身下我像飞上了天空一样，化身了一只鸟儿，天空是那么蓝，自由得在里面飞翔，可是醒了才知道原来一场空。”
    “不是一场空，如果你想通了，还来得及。”
    她摇了摇头：“这辈子我已经脏了，但愿来生吧！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再跟你好好恋爱一场。”
    “你还太年轻了，不值得。”
    她笑了，笑的那样灿烂。
    洗完澡后，他为她换上了新买的衣服、
    “哥，漂亮吗？”
    她在他面前舞了一圈。
    “漂亮。”
    “哥，再抱我一次好吗？”
    田行健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悲伤，向她张开了双臂。
    他坐在床沿边，她躺在他的怀抱里，聊着过去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