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楼房坍塌

    车在欧兰幽梦事故现场停了下来。透过车窗玻璃，曲剑飞看见一大堆废墟前已站满了人，而坍塌的楼房就像电影里被日本鬼子烧光之后的村庄布置，触目惊心。曲剑飞下车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邓立田立即过来将他扶住。
    此时驻扎在市东区的武警部队全体人员已经赶到投入抢救工作中，救护车也停在路边待命。就在曲剑飞询问邓立田情况的时候，市东区郭中福书记、李成林区长和主管城建的马国超副区长驱车赶到。曲剑飞立即与三人握手，保证一定会尽全力抢救并妥善安置。
    “还有没有人埋在里面？”郭中福质问项目经理王福林。
    “这幢楼的包工头最近资金紧张，钢材没有进来，坍塌的时候处于半停工状态。”
    “半停工状态，那里面有施工的了？”郭中福明显紧张起来。
    “有几个人在地下车库内拆除模板，不过看来地下车库并没大碍，不过，不过也有在上面拆除模板的。”
    “你这人说话，不会先说紧急的呀？在上面拆除模板的有多少人？”郭中福显然对王福林的回答不满。
    “有、有，但不是太多！”王福林汗都下来了，说话结结巴巴。
    “楼房多少层？现在盖了多少层了？”
    “一、一共二十一层，现在刚盖、盖了四层。”
    听完情况，郭中福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立即通知区公安分局局长穆超带领人马封锁现场，然后说：“李区长、马区长、曲总，你们几个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三人以及几位区领导的秘书立即走过去，围成了一个圈。
    郭中福首先说：“我认为事故伤亡人数不是很多，所以还是不要大肆渲染，低调处理就可以了。这次楼房坍塌，接近恶性事件，但我们最好不要把它当作恶性事件来看。我个人决定先拟一个文件，向全区所有单位强调三不：不接受采访，不报道，不传言。然后我们几个常委，包括主管区长，下午召开一个紧急会议。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至于向不向上级汇报，缓一步再说，大家看怎么样？”
    李成林说：“这种事情影响很大，我怕禁很难禁住，毕竟纸里包住火，我的意见还是先向上级汇报一下，看看上面是什么态度。”
    “现在来不及了，如果再不采取迅速措施，单等上面意见下来，到时事情处理晚了我们只能更加被动。”郭中福坚持自己的意见。
    马国超说：“我同意郭书记的意见，迅速清理废墟，救出幸存者，然后根据里面的伤亡情况再决定是否上报，曲总看这种处理方式怎么样？”
    曲剑飞立即表示赞同：“我也赞同郭书记和马区长的意见，先救人为主！”
    李成林一看三人表示赞同，自己也没话说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田秘书，你带他们几位秘书一起回单位，先以宣传部的名义拟出草稿，在十点之前务必发送到各个单位。另外通知区委、区政府办公室从今天上午开始，一律二十四小时值班。”
    “是！”田秘书立即和其他几个人坐车走了。
    此时群众开始越聚越多，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看到这种情况，曲剑飞立即走到郭中福面前：“郭书记，您是不是先给周市长打个电话，问问他是啥想法？”此时的王世成已经由代理市委书记正式转正，周长清则升任为津州市市长。
    郭中福面露难色：“曲总，你不知道，我给他打电话还要通过秘书，你看是不是让路总给他打个？”
    曲剑飞只得点了点头，就在他拿出电话准备打时，突然铃声响了，一看正是路其顺打过来的，他赶忙接了起来。
    “剑飞，我刚才跟王书记、周市长通了电话，他们答应下午派市武警部队帮助清理现场，你告诉郭书记不要着急，同时转告他王书记说了，他不希望这件事见报上电视台。如果有记者到场，非要将此事捅出去，可以和主管宣传的孙副书记联系。”
    曲剑飞接完电话后立即告诉郭中福王世成的意思。
    郭中福点了点头。就在两人谈话的工夫，那边人群中出现乱哄哄的景象。
    “曲总，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
    两人过去后才发现不知谁泄露了消息，津州晚报的一班人赶到，正在进行采访。曲剑飞立即找到采编部一个叫秦志明的主任。此人五十多岁，个子不高，瘦长的脸，腰板挺直，挺直的让人怀疑他的腰是块钢板。走路不紧不慢，但很有节奏感，煞似抑扬顿挫的古诗吟诵。
    “秦主任，您好！王书记已经下令不得进行采访，希望你能体察下面人的苦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新闻媒体有免于受政府干预，进行采访、调查、编辑及评论，并使其工作成果呈现给大众的权利，所以希望你不要干涉我们进行新闻采访的自由。”
    曲剑飞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秦主任的手里，俯在他耳边说：“五十万，密码123456”。
    但秦主任确实是受过熏陶的老革命，居然将银行卡扔给曲剑飞：“不要玷污了我的手，也不要以为任何人都可以用钱买走良心！”
    说完，秦主任不再搭理曲剑飞，而是招呼六七个记者抓紧采访，有个摄影记者甚至已经架起摄像机。
    曲剑飞虽然很佩服秦志明的为人，但他知道此时绝不能妇人之仁，于是一挥手，立即从旁边闪出近二十个小平头，一个个虎背熊腰，胳膊、胸膛上刺满刺青，将六七个记者团团围住。
    其他人吓得纷纷后退，但这个秦志明似乎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大声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想侵犯*人权吗？”
    曲剑飞知道已经无法说服面前这个老头，立即拨通了王世成秘书刘力欣的电话，让他转告王世成津州晚报采访的情况。
    一会儿，秦主任就接到电话，是津州晚报报社于社长打来的。
    “老秦，告诉你多少遍了，现在讲求的是稳定压倒一切，要正面报道，正面报道，懂吗？你带着你的人赶紧给我撤回来！”
    “于社长，稳定压倒一切是不假，但毛主席说过，凡事要防微杜渐，楼房坍塌是关系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的大事，影响极坏，这样的事不报道，以后就会屡禁不止。”
    “王书记已经给我打电话了，市委书记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我不能不听，以后我们报社怎么有脸向政府申请财政补贴，这你替我想过吗？没有财政补贴你哪来的工资？没有工资你去喝西风吧！”
    “那是你们当官的事，我不管！”
    “你——我现在就免了你采访部主任的职务。”
    “在正式通知下来之前我还是主任，也还是记者，我要将这件事采访完。”说完，不等于社长说完他就直接将电话摁死了。
    于社长气得直跺脚，他接着拨通现场另一位副主任的电话，将利害关系再次重述了一遍，并任命他暂行主任职务，带队离开。这位副主任看了看秦志明，又看了看围着他们的这些小平头，知道即使在这里也采访不成，相反会造成直接的正面冲突。
    “老秦，你就是不回去，在这里还能采访吗？他们让你拍摄吗？”
    “不能拍摄我也将见到的写出来！”
    “你写出来谁给你发表？谁敢给你发表？”
    秦主任一时哑口无言，最后怒视了曲剑飞一眼，跟着他们走了。
    曲剑飞松了一口气。
    废墟堆里，四台大装载机正在忙碌着，它们笨拙而滞重地翻找着。昧着良心发大财的包工头以及项目经理王福林的命运一下子也从颠峰跌入低谷。警车的到来使他们的命运在一张拘留证上发生了转变。王福林大声求邓立田和曲剑飞救他，曲剑飞厌恶地一挥手，立即被警察戴上手铐押上警车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