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青城之行三

    这是一片古村落，即有明代建筑风格又有山区居住特色的古建筑群。整个村落被古防御墙所包围，城墙用青石砌成，每隔三十米修建一处城堡，具有自卫防御功能。城墙外面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潺潺小溪，一座座造型迥异的小石桥点缀在小河之上，桥边的垂树倒映在水中。稍微专注一些，还可以看见一尾尾的小鱼在石子间游动。
    这里的民居以典型的青城西部山区四合院形式依山而建，门楼是青砖青瓦砌成，门楣雕龙画虎精细之至。通向院落的台阶均由石块砌成，少则七八级，最多的一处有七十二级，建筑气势宏伟。
    山，簇拥着它，树，装点着它，水，环绕着它。路边的草地上遍开野花，五颜六色，轻柔的风吹过，花朵纷纷摇动，像起了一层彩色的雾。
    生命在这里是如此安详、静美，到这里的人似乎都将心中的烦恼涤荡得一干二净。当炊烟在暮色里慢慢散净时，村寨显得更加美丽而宁静。他们似乎连气息都屏住了，踏着婆娑的树影，闻着阵阵清风送来的花木清香，心情变得悠闲而自在。
    他们都没有说话，沿着散发着清韵之气的青石台阶拾级而上，到了南面的一个山坡。几棵古槐古楸如盖，遮天蔽地，树下一个青砖青瓦的四合院。这就是田行健的家。
    “小桥、流水、人家，好美呀！真想一辈子都在这样的环境里，宁愿终老于此。”路若晴沉浸在满地的清幽馨香之中不能自拔。
    “那好呀，嫁到这里不就实现你的愿望了。”江采萍依然嘴不饶人。
    “你——”路若晴红着脸作出要打江采萍的样子。
    江采萍一躲，再次动了葳着的脚，疼得呻*吟出了声。
    “活该！谁让你嘴不留情了！”
    “若晴，你想终老于此，我这是替你着想呀，做人难，做一个好人怎么这么难呢？”
    江采萍眼望星空，作痛苦状。
    “怎么发现今天你们的幽默细胞一个比一个多呢？”曲剑飞有些不悦。
    田行健打开门，一行人进了院子。院内杂草丛生，满目疮痍。此情此景，路若晴的鼻子有些酸涩。
    屋内的陈设还是七八十年代的样子，一台黑白电视放在墙角柜子上，一台老式挂钟已经不走了，一张方桌，左右两把老式木椅，无不散发出幽幽的古韵。
    多年无人居住，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田行健来不及清扫卫生，只是擦净几个小板凳，然后众人坐下。田行健端到江采萍面前一个炭火盆，将艾草混合着其他中草药拢在一起点燃，屋内立即飘散出中草药的味道。
    “没想到行健还会这手！”曲剑飞看着他熟练的样子说。
    “我爸以及二爸都懂些医术，山里生活，葳脚、脱臼、骨折很经常的事，再加上山村闭塞，所以邻近村庄的百姓都到这里来寻医问药。我爸本来医术很好，可惜去世的早，而我二爸则云游不定。自从我爸去世后，二爸才回来，他认为在山村做一辈子医生没出息，就没再教我，而我也只是耳濡目染，再加上好奇，就在他为病人治病时偷偷学了点，后来又从医书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田行健一边说一边为江采萍艾炙。
    “一个武者若是对人体的骨骼结构非常熟悉的话，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田行健抬头看了曲剑飞一眼说：“你说的也对也不对，熟悉骨骼结构的确能瞬间让敌人没有外伤的情况下失去战斗力。但我依然是那句话，习武只是强身健体和自卫，别的一点用途都没有。”
    针炙完毕，田行健又给江采萍脚上擦上红花油，然后站起身说：“这虽是土方子但很管用，明天保准就能消肿。”
    “家里有人吗？”
    外面传来“啪啪”的敲门声和一个女人大嗓门喊声。
    “你们先坐着，肯定是隔壁田婶。”
    田行健走出屋说：“是田婶吗？我是行健。”
    说话间，他已经拉开门栓。
    “是行健呀！这么些年没见都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你田叔回家说听到你们这边有动静，我就赶紧过来看看，怕进来小偷。”
    “小偷再光顾也不可能光顾我家的。我带着几个同学和朋友回来了。田婶，快屋里坐吧。”
    “我不坐了。知道你来我就放心了，家里这么久没生火，都到我们家吃吧。”
    “不用，借我点面粉、蔬菜就行。另外，很多年没回来了，我想去我爸妈坟上看看，再借我点纸钱。”
    “唉！什么借不借啊！”田婶叹了一口气：“一晃这么多年了，相当年我跟你妈可是无话不谈呀！可……”
    “唉！”说到这里，她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应该去看看他们了。”
    田婶本不姓田，是从邻村嫁过来的，只是田行健的远房叔叔田鹤民性格懦弱，家里一切事务都是她说了算。自然而然人们忘记了她的王姓。
    “叔，从地里干活回来了？”
    田行健看到田鹤民坐在凳子上抽旱烟袋，立即走过去打招呼。
    “是行健呀，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又长高了。”
    “还是那个个，你这是很长时间没看着我的缘故。要不要抽抽这个？”
    田行健拿出烟递给他一支。
    “不抽，不抽，没劲！”
    田鹤民赶紧摆手，田行健只得自己点上然后问：“怎么没看见小亮和小娟？”
    “你这么多年没回来，都结婚了，小娟嫁到了城里，小亮也分开过了。”
    田婶边说边提着半袋子面粉，还用方便袋提着西红柿、牛肉、青椒以及纸钱等东西走了出来。
    “时间过得真快，我走时小亮还是个毛头小子呢！没想到一转眼都结婚了。”
    “农村人结婚早，不像你们城里人。”
    “都一个样，如果不是那边还有事，我真想回到咱们青城来呢！”
    他接过田婶递过来的东西说：“明天我们就回去，用不了这么多。”
    “怎么不多待几天啊？”
    “娃在部队，万事由不得自己。”田鹤民在一旁插话道。
    “叔，婶，我已经退役了，现在又回校复读了。”
    “不是听说你已经是军官了吗？田家庄所有人都为你骄傲啊，怎么会退役呢？”
    “有些事一言难尽！”
    “那你要保重好自己呀！娃子的命真是太苦了。”
    田婶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都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看行健都是一个大小伙子了。”
    田鹤民知道若是不说自己的老婆还不知哭多少次呢。
    “婶，真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吧，你们走的时候剩下的再给婶送过来就行。”
    田行健只得提着东西回来了。
    打扫完卫生，他又为他们做了一顿拿手的刀削面。
    “哥，吃你做的刀削面永远都吃不够！”路若请一边吃一边说。
    “大哥，你小心若晴日后住下不走了，把你吃个海阔天空。”江采萍又在调侃。
    “那你们都不要走了，我天天给你们做刀削面，不过吃腻了可不怪我。”
    “俗话说，要想拖住男人的腿，必先养好男人的胃，现在时代变了，是要想拖住女孩的腿，必先养好女孩的胃。剑飞哥，你会做饭吗？”江采萍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涛涛不绝。
    “不会。”曲剑飞自故自地吃着，头都没抬。
    “其实找个会做饭的老公也挺好，过着简单的日子，不需要大富大贵，只需要温馨甜蜜！”路若晴瞅了瞅田行健。
    “从两个美女的话中可以看出，现在的女孩都很现实，剑飞，你要加紧学做饭哟！”
    “没办法，我上辈子可能就是一个要饭的，只会要饭，不会做饭！”
    众人哈哈大笑。
    吃完饭，就在三人大眼瞪小眼，想着今晚山村里没有被子该如何度过时，田行健却打开了卧室里一张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大铁柜，从里面拿出四床崭新的棉被和褥子、床单。
    “哇！行健哥，你会变魔法呀！这么新的被褥，被面还绣着鸳鸯戏水呢！该不会是你准备娶新娘子时的被子吧？”江采萍惊讶地问。
    “是呀！这是我二爸当年让人给我缝的，山里人结婚早，就早给我准备好了。为了防止老鼠咬还特意弄了个大铁柜。山上风大，空气干燥，里面还放了干燥剂，这么多年一点都不潮湿。”田行健笑了笑说。
    “采萍姐，既然都已经相互表白了，今晚就跟剑飞哥一起入洞房，我跟哥当伴娘和伴郎！”
    江采萍羞红了脸：“我非得撕烂了你的嘴！”
    路若晴哈哈笑着跑开。
    玩笑归玩笑，田行健还是安排好了，路若晴和江采萍睡西边卧室，他与曲剑飞睡东边卧室。
    铺好床铺之后，田行健拿出纸钱开始叠元宝。
    三人也停止了打闹。
    “哥，没想到你还会叠元宝呀！我现在才发现好像你没有不会的东西。”
    路若晴有些好奇，同时心里涌上一阵心酸，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当然这也是早年我二爸硬逼的结果，或许他觉得田家我们这一支到我这一代就剩下我自己了，万事都要靠自己吧。就拿学医的事来关于吧，虽然他不愿意我学，但又怕我考不上大学，毕竟这也是一项生存技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顺眼，不但如此，有时我不明白的东西他还主动教我。”
    叠好元宝之后，田行健又洗了些来时捎的水果放在盘子里。
    云陀山脚下。田行健独自跪倒在父母的坟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诉说着千言万语。
    “爸、妈，行健回来看你们了。已经快二十年了，行健已经长大成人了，也有了女朋友，杰西卡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以后我会领她来看你们的。”
    “爸、妈，行健不孝，我没有把妹妹找回来，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无脸见你们。但你们放心，我一直会找下去的，我相信终有那么一天，我会带着她一起为你们上坟的。”
    就在田行健向父母诉说着千言万语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里，一道黑影一闪即逝。
    他瞬间起身，向黑影的方向追去。然而黑影的速度相当快，再加上山中浓林密布，很快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个人并不足惧，让他惊诧的是，这个人的功底相当深厚。不然，作为一个曾经长期在密林中战斗的人来说，他想要逃掉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回到家里，三人已经各回房间睡了。只是中间客厅还为他留着灯。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到了东边卧室。
    想着那个黑影，他翻来复去睡不着。
    他睡不着，同时他也感觉到曲剑飞并没有睡着。
    “在想什么呀？”
    “没想什么，只是睡不着。”
    “睡不着，心里肯定装着事，采萍是个好姑娘，不要辜负了人家。”
    “人的一生中，心里都会珍藏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然而在他心里，这个人是别人所无法替代的。”
    “你说的是若晴？”
    “若晴是一个好女孩，只要她永远快乐就行。她也只是把我当成她的哥哥而已，但我知道，她的心里有你。”
    “剑飞说笑了，若晴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呀？漂亮、优雅、聪灵、善良，几乎所有美好的词语都能加到她的身上，我一个凡夫俗子，即不是司马相如，来曲凤求凰，也不是范蠡，载着心爱的人泛舟西湖，潇洒一生。我这样一个满身尘土味的人是永远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那次向真真的事，我也没有办法。”
    “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没有向真真，我跟若晴也是有缘无份，今生能够得到杰西卡，我知足了。”
    曲剑飞点了下头，然后说：“大哥，雾蒙山区那些孩子的费用不是一个小数，况且你现在还上学，以后再筹集那么多资金不是容易的事。我跟路叔商量了一下，要不用你的形象给恒泰做个广告，以后那边的费用由恒泰出，你看怎么样？”
    田行健学思了一会儿，然后说：“剑飞，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也知道大哥的秉性，不喜欢抛头露面。况且我也寻思着挣钱的方法，有点眉目了，所以你告诉路叔一声，我不想接。”
    曲剑飞叹了口气，没再言语。
    田行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水上人家’吹洞箫的那个女孩，你真把她送回家了？”
    “大哥不相信我说的？那个被刺伤的副区长关系网很大，我怕她继续留在津州他们找她麻烦，之前她还不愿走，但我给他说明利害之后，她没办法只得走了。”
    “不是不相信，但我听钟志坚说过你是以爱上她的名义去见他的，而且还塞给钟志坚二十万，并承诺他所长的职务。当然之后钟志坚也终于成了所长，不过那二十万他一分也没有，全部给了所里一个叫小马的年轻人，他的父亲得了癌症，急需用钱。”
    “虽然最初我不认识这个钟志坚，但也听大哥说过关于他的事。再说大哥的朋友错不了，我一年挣的工资，或许他们一辈子都攒不下，所以就想帮助帮助他。至于说喜欢那个女孩，那完全是想以这个名义才能够见到她，救她出来。”
    “你知道我认识钟志坚，那你完全可以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去跟他说一声不就行了？”
    “如果你在，钟志坚就肯定不会拿二十万了。”
    曲剑飞的话虽然牵强，但毫无漏洞。田行健只得点了点头说：“你这是做了一件好事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只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我真没认错你这个兄弟。睡吧。”田行健拍了拍他的肩。
    然而经田行健这么一提，曲剑飞更是睡不着了。
    不光他们两个，就是路若晴和江采萍也没有睡着。
    江采萍是初尝爱情的甜蜜，多年的努力终于修成了正果。
    自从田行健与杰西卡住在一起后，路若晴就彻夜地失眠。此时她才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他不在她身边，却占据了她整个心间，她不知道前世欠他什么，让她如此痛苦地思念，甚至连做梦都逃不过。
    “若晴，我知道你还没睡，都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另结新欢，与其苦苦地等待，痛苦地思念，真不如赶快将自己的心嫁出去，这样才能更快的忘掉那个人。”
    泪打湿了她的枕巾：“除了他，我这辈子谁都不嫁！”
    “你这又何必呢？当初没有杰西卡的时候，你们都没能在一起，更何况他已经有了。你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太让姐心疼了！”
    “我这辈子真没想到爱一个人可以爱到骨子里！或许只有等到我死了，焚骨扬灰，才能忘记他吧！”
    “若晴，你怎么这样说呢？我们都还年轻，美好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已经不奢求太多了，有时候能看见他就心满意足了，其实我现在最怕的不是能不能得到他，而是怕他把我忘记了！”
    “你多心了，大哥忘不掉你，但是只要他有了别人，他忘不掉的永远都只是他的妹妹。”
    “哎——”路若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