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南国往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考试完毕后，很快又是一年一度的暑假。
    试卷成绩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但田行健自我感觉考得还不错。难得的空闲，田行健走出校门，准备到篮球场打篮球。就在这时，津州电视台的一辆采访车恰好路过。
    车忽然停在了他面前，车门打开，走下一位着荷叶色吊带短裙的漂亮女子。
    “田行健，不认识我了吗？”
    田行健定睛一看，下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青青。
    “苏青青，当然认识。你们这是去采访吗？”
    “刚采访回来！”说到这里，苏青青回头对车上的人说：“我碰到一个熟人，想谈会话，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我打车回去就行。”
    “当记者也是挺辛苦的，这么早就出去采访。”
    “没办法，谁让干了这一行呢？”
    “走，我们到那边喝杯咖啡吧！”
    田行健指了指离学校不远的那家爱琴海咖啡屋说。
    “这可要你请客呀！”
    苏青青玩莞尔一笑，精致的脸上洋溢着两个浅浅的酒窝。
    “那还用问吗？”
    田行健与苏青青一边并排着往前走，一边说。
    说话间很快就来到了咖啡屋。
    服务生端上两杯咖啡后，苏青青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说：“时间过得真快，从那次采访一晃又几个月过去了。”
    “时间是最好的消灭剂，本来一件挺普通的事，被你们媒体炒的沸沸扬扬，头都快炸了，现在总算过去了。”
    “没办法的事，你也知道当时津州市领导层更迭。”
    说到这里苏青青瞅了田行健一眼，笑着说：“这也要怪你呀！谁让你的义务救援队做的有声有色，极受津州市民的欢迎。”
    那段时间，他的心的确太疲惫了。新闻媒体，尤其是一些小报记者肆意深挖他的每一段经历。比如津州商业银行劫持案，农舍绑架案等等，有的记者开始探寻他在部队的情况，还有的记者去他的老家青城进行采访，甚至有的记者将他力劈“黑煞天罡”一事描绘的有声有色。
    而他的每一段经历见诸报端都是大写特写，极度渲染，将他塑造成什么“万能兵王”、“兵王之王”、“拳王终结者”等等。他自己看了都如鲠在喉。他之所以如此的厌烦，还在于他怕，怕有人将他在非洲的经历给挖出来。那是他心中的一块疤，一触就痛。
    “我知道你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可万事有利，也有弊。当时我就想，这样大规模的炒作，如果你失散多年的妹妹能够看到，她一定会过来找你的。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田行健摇了摇头说：“没有！毕竟被拐时她才只有两岁多一点儿，已经二十多年了，都已经变了模样。”
    “如果这样，她有可能不在津州或者津海省了。但不要灰心，有没有她小时的照片，我可以通过朋友再在各大报刊发个寻人启事。”
    田行健摇了摇头说：“当时家里太穷了，连一张合影都没有。当然听我二爸说，以前家里也有几张照片，有我爸爸妈妈的，还有我们的合影，可我妹妹失踪，我妈妈为寻找她又车祸去世，我爸爸彻底疯了，将家里的东西烧了个精光。当年我只有六岁多点，我爸爸和妈妈究竟长得什么样，我现在也已经模糊不清了。”
    苏青青的泪水潸然而下，她赶紧别过脸，拿着手绢拭去泪水，然后强装着笑意说：“我这个人泪点太低了，听不得这些。”
    田行健笑了笑说：“其实对于这些我已经麻木了！当初我二爸也曾经到派出所报过案，也登过寻人启事。我大了之后也曾经多次登过寻人启事，然而始终没有消息。寻找了二十五年，我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苏青青一动不动地看着田行健，说话的时候，他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浅浅的笑，即使再苦再难的事，他也是风轻云淡，似乎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个人，经历过多少艰难挫折才能堆积成这样浅浅的笑意呀。
    两人谈着话，咖啡都忘记喝了。田行健打了一个响指，让服务生又换了两杯。
    苏青青莞尔一笑：“你很细心，很会关心人！”
    “面对如此一位大美女，面对整个津州市男人的梦中情人，如果不细心，他们会把我吃掉的！”
    苏青青脸上流光溢彩，手捂着嘴咯咯的笑着：“没想到你这么逗人，听谁说的呀？”
    “当初你采访我的时候，光我们学校的男生都炸了锅，更不用说整个津州市的男人了。”
    “你这张嘴呀，就像涂了蜜一样！让人听着都甜到心里去！”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一天过后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还是应该笑对生活才对！”
    苏青青点了点头说：“我很赞同你这句话！不过，既然说到这里，那么我想问你一件有可能让你心堵的事。当时我看到这篇报道时就想再次采访你，但就是因为考虑到你的感受，所以一直没能成行。”
    田行健呵呵一笑说：“你肯定是想问离开部队的事。”
    苏青青点了点头说：“当时所有媒体也并不是一片和谐的声音，有的媒体就提出了这件事，有的说你杀人了，有的说你违反了军纪，当然你在特警队曾经的高明队长及时地登报为你作了澄清，那你可以说一下到底是因为什么吗？况且当时在特战部队你已经是上尉连长，可谓前途似锦，可为什么突然退了呢？而且以一种那样的方式。”
    “我的确杀过不少人，否则也承担不了一个狙击手的重任。当时我们部队所在的南国是毒品陆路的主要通道，重大行动基本都由特战部队执行，我曾经入过毒穴，只身进入过金三角。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死人是常有的事情。至于离开部队的真正原因，其实很多人问过我这件事，但只有高队一个人清楚。我虽然略知一二，但详细的前因后果还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说到这里，田行健将自己离开部队的事情大体说了一遍。
    提到这件事，不能不再次提到林亦秋，虽然他已经不愿意再想起她。而对苏青青所有对话中，他也仅仅以“秋”代替，并没有提到她的真名。
    最后他说：“我当初很在乎那段感情，毕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秋曾经帮助过我。其实她家里也不富裕，但仍然从自己不多的餐费里挤出来送给我。当然允儿是一个敢爱敢恨的漂亮女孩。如果没有秋，我肯定会选择她。虽然高队对我说时，说允儿由爱转恨，是她让她爸爸开除我的，但凭我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我虽然热爱部队，喜欢特种兵的生活，离开部队我也感到遗憾和失落，但我从来没有怨过她，无论那封遗书是不是真的。毕竟她的自杀就是我造成的。每当想起她时我依然十分内疚，是我对不起她。每当她的忌日，我都会面朝南方，焚纸祭奠。虽然我不迷信，可至少这样，我才能心安。”
    两人沉静了很长时间，苏青青才说：“天下还有如此烈的女子。说句开玩笑的话，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或者说起先故意隐瞒了你和那位秋之间的事，不然一个女子怎么会绝望到如此的地步？”
    田行健摇了摇头，茫然地望向窗外：“我救过允儿的命，那是在南国那片蔚蓝的大海中，她游泳时因为溺水。后来她一直追我，当我意识到这些时便开始躲她，可她最终追到了我所在的部队。当她亲口说出对我的感情时，我明确告诉了她我已经有了秋，与她是不可能的事。可允儿太固执了，根本听不进去。当她最终知道不可能时，的确曾经给我下过最后通谍，让我选择，一是选择她，二是选择离开部队。为了让她彻底死心，我毅然选择了后者。她当时就哭了。我一直认为她是个很坚强很开朗的女孩，她从未在我面前落过泪，可那次哭得很伤心。我永远都忘不了她最后哭着对我说的话：即使选择离开你心爱的部队也不选择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那么廉价，那么不值钱吗？你不应该救我，真的不应该救我！但你放心，即使我死我也不会让你离开部队的。我以为她只是开玩笑，没想到最终却是真的。还是那片蔚蓝的海域，除了一封遗书，什么都没有留下。也许你以为我在讲故事，有时我也真想这只是一个故事，那该多好呀！”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似乎又回到了南国那片蔚蓝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