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为虎作伥

    “谢谢你，我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此时的凌雨菲似乎依然处在梦中，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听着她的话，曲剑飞却有种深深的罪恶感，他将脸扭向窗外，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为了我你真的倾家荡产了吗？”
    一句话又把曲剑飞拉回到了现实，事情已到这个地步，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了可以再挣。但你这么漂亮可爱的一位小姑娘，为了那个臭流氓白白丢掉一条性命不值得。”
    凌雨菲洁白而细碎的贝齿轻咬了一下下嘴唇，脸转向车窗外，淡淡地说：“你并不了解我，我之前并不认识你，也根本给不你任何承诺，白白地花那么多钱，就不怕都打了水漂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什么都没有了。我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我不是说的那个，我说的是感情。我今年可能二十二，也可能二十三，我还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当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打动我。”
    “可能？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就是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实际年龄，当然我已经不认他们了，我从那个家逃出来，用两年的工资与这家人正式脱离了所有的关系。我之所以不在派出所里讲，就是怕即使最后被释放了也会被遣返回去，再也逃不出他们的魔爪。”
    “为什么会这样呢？天下父母哪一个不爱自己孩子的呢？”
    “父母？我没有父母。我从小是被人贩子拐卖到那个家的。当然那时太小，具体情况不熟悉。也许当初人贩子将我抱走的时候或许以为我是个男孩。后来一看是女孩没人要，所以把我便宜卖到大山里的一户人家做童养媳。我从小吃尽了苦头，天天有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打骂，顿顿吃不饱饭。本来我有机会考上大学，因为我也知道考上大学是我唯一的出路。可家里怕我跑了，硬逼着我退学，嫁给他们的傻儿子，我不干，千方百计逃了出来。”
    曲剑飞将车停在路旁，头深埋在方向盘里，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自己的人生够残酷的了，难道还要再拉扯上一个比她还要痛苦百倍千倍的女孩吗？自己还是人吗？然而他能怎样？面对一手把自己养大成人，还让自己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路其顺，他无法选择，他没有理由做任何选择。
    “曲、曲……你这是怎么啦？”凌雨菲大睁着双眼，不可思议看着他。
    曲剑飞抬起头，他想起了离开碧海王朝之时，路其顺说的话，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若想成大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他已经无路可退。
    他淡淡一笑：“听到你的遭遇也让我想起了我的身世。”于是他将自己的身世讲给了凌雨菲，但他没有讲关于路其顺的任何事，只是将自己的成功归于自己的拼搏努力。
    凌雨菲的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下子似乎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在里面饭菜不好，可能饿了吧，现在已经中午多了，我们去吃饭吧？”
    “其实那个钟所还是不错的人，对我比较照顾。”
    虽然这样回答，但她也知道现在已经一无去处了，只能跟着他走。“水上人家”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其实她早就在那里待够了。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她也准备再找份工作，即使再苦再累她也不怕。
    自从逃到津州后，她凭借自己独特的嗓音和拿手的洞箫在“水上人家”找到了这份工作，然而能到“水上人家”吃上饭的人除了有权的就是有钱的，除了色色的目光就是语言的挑逗。如果不是吴全有这次公然调戏并想强奸她，她或许也会忍气吞声。
    “吃饭之前，先买件衣服吧，你看你这身衣服，都被扯破了。”
    凌雨菲没有说话，虽然她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疑问，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直到现在，在她心里对那个吹洞箫的男孩子印象还是特别的好。她认为能和这样的男孩在一起的人肯定也错不了。
    “你真和那晚吹洞箫的那个男孩是朋友吗？”
    曲剑飞一愣，其实他现在最后悔的是说出了田行健的名字。当然他也知道若当时不说出田行健的名字，或许她依然认不出他来。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当然喽，以后你们会再次见面的。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凌雨菲低垂下头，脸红到了脖根：“瞎说，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我只是觉得他的洞箫吹得太好了。我还从没有听过能真真切切地将谱曲里的感情吹得那么淋漓尽致的人。”
    曲剑飞听得出她的这句“不相信一见钟情”是对他在派出所里所说的“一见钟情”的否定。不过，他不在意。他心里永远只在乎一个人，那就是路若晴。其实这也只能让他对眼前这个女子寡目相看，一个随随便便就相信男人的女孩子，他都看不上，更不用说严仲年了。
    “感觉你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孩，除了吹洞箫横笛，你还会什么才艺。”
    “你不至于是个搞选秀的吧？”
    “不、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你那晚吹的很好。”
    “还会点京剧，其实当初也主要因为这点才打动了‘水上人家’的老板，因为毕竟去那里消费的有很多官员，你也知道上了年纪的人还是比较喜欢这个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曲剑飞满脸的兴奋之情吓了凌雨菲一大跳：“你、你么啦？”
    曲剑飞这才感觉失态了，赶紧说：“不好意思，我只是感觉你这么小的女孩会唱京剧实在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虽然那个妈从小对我不好，可是相对来说，我爸对我还是不错的，只是性子太懦弱了，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那些穷乡僻壤，信息封闭的山村，没有什么娱乐节目，人们闲暇之余喜欢的依然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京剧。我爸就是一个，也是那些偏远村寨里唱得最好的一个。每年假期，他都会带着我一同去唱，挣些零花钱。”
    刚才的失态已经让曲剑飞不敢小觑面前这个女孩子。他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之情，只是淡淡地说：“我对这个可不感冒，好了，前面就是一家商场，我们进去看看。”
    他打开车门，刚想下车，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将羽绒服脱下来递给凌雨菲说：“雨菲，你身上穿着这套古装，又撕扯成这样子，在商场里人们可能没有看别的的了。”
    “谢谢！”凌雨菲感激地接过来，穿在了身上。说实话，她从小还没有感受过如此温暖的体贴，这不能不让她心里有些许的感动。
    穿上羽绒服的凌雨菲多了些英姿飒爽的豪气，曲剑飞这才看到穿着平底鞋的凌雨菲居然比路若晴身高还猛一些，而相貌也比路若晴多了些精致。难怪连路若晴和向真真那样的大美女见了她都连连夸赞呀！
    仔细端详着凌雨菲，他突然惊呆了。他发现她有点像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在千方百计地寻找他的亲妹妹吗？
    说实话，他们也并不是太像，如果不是曲剑飞刻意地近距离端详，他也不可能将她与他联系在一起。只是此时看来，她的眼睛和下巴太像那个人了。
    “看什么呀？是不是我脸上很脏？”凌雨菲诧异地问。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件粉紫色短披肩小外套，搭配一条白色天鹅绒齐膝裙，一双黑色的高筒靴，显示出婀娜娉婷的身姿。漆黑的长发有着自然的起伏弧度搭在肩上，清澈明亮的双眸里始终有种淡淡的哀愁。那份脱俗，那份精致，那份妙曼，真的可以入诗入画。
    虽然凌雨菲一再要求简单点，但是曲剑飞还是为她买了三套换洗的冬装，还有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
    “已经为我花了那么多钱了，真没必要再买这么多衣服。”
    凌雨菲只是淡淡一笑。如果平时，她是绝对不接受任何人的礼物，尤其是陌生男人的。
    曲剑飞这才发觉她那种淡淡的哀愁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是微笑的时候也是如此。
    “我这也是头一次给女孩子买衣服，只是自己看着漂亮就买了。当然也不是我看着漂亮，而是你长得实在太漂亮了，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有人穿地摊货也打理的像名牌，而有人穿名牌却总有种地摊货的感觉，而你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披个麻袋都是女神的人！”
    凌雨菲没有说话。她对男人的恭维从来不感冒。
    两人走出商店，曲剑飞将衣物放进后备箱，而凌雨菲则望着天边那最后一抹凄艳发呆。
    “看什么呢？”
    “夕阳呀，真是太美了，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夕阳虽美，可朝阳也很美呀！有空的时候，我陪你爬佛寿山体会一下沐浴在朝阳中的感觉。尤其雪后的佛寿山在朝阳的映照下那才叫美。”
    “剑飞，我们算刚认识，不要对我这么好。你那五百万，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我也报答不起的。我这全身上下，也就是身子还是干净的，如果你要我今晚就给你！”
    曲剑飞猛然将车刹住了，他愤怒地看着凌雨菲：“我好心救你，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既然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那你给我下去。”
    说完，他打开车门，将凌雨菲推下了车。
    凌雨菲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呜呜痛哭……
    “别哭了，再哭那些钱也回不来了。我现在已经没家了，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你再离开我，我死的心都有了。如果你再哭，我就陪你一起哭吧！”
    曲剑飞将车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将一块手绢递到了凌雨菲手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心里苦啊！”
    凌雨菲倚在他的肩上失声痛哭。
    曲剑飞轻轻拍着她的背，长叹一声，泪如雨下。
    夕阳那最后一抹凄艳渐渐散去。华灯初上，夜风袭来，沧桑着流年的痕迹。人世间，几多悲愁，几多欢笑，几多爱恋，几多伤悲，最后落在心底的只是无奈加无奈。
    “我们赶紧先去解决温饱问题，想吃啥？”
    “我这人对吃没有讲究，当然也讲究不起来，只要填饱了肚子什么都行。”
    “就这样你的皮肤还这么好，真不可思议。”
    “可能我的亲爹妈给的吧。”
    “你就对你的亲人没有一点印象了？”
    “那时太小了，怎么可能有印象？”
    曲剑飞点了下头，忽然看到前面有家火锅店，立即说：“天这么冷，我们下去吃火锅怎么样？”
    “看店面装修的这么高档，肯定消费很高，我们还是到一家小吃店，随便吃点就行。”
    “我知道你为那些钱心理有压力，钱是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我也会东山再起的。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所以不要再说赔偿之类的话，经过我们的努力，五百万一定会换回来五千万甚至五个亿的。”
    “我可没那个本事。”
    “当然有呀，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赚钱的动力就会更大。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下车，我们吃火锅去。”
    凌雨菲只得跟着曲剑飞进了火锅店。曲剑飞进去后没有选择包间，而是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与凌雨菲坐了下来。服务员递过菜谱后，他也没有要过多的牛羊肉，多是青菜。
    “雨菲，想开点，这辈子与其痛苦地活，还不如开开心心的活，怎么样的活不都是一辈子呀！如果你天天愁容满面，我会心疼的。”
    “剑飞，你认识人多，给我找份工作吧，再苦再累我也不怕，我只想工作多赚些钱，即使无法全还给你，我也会尽力的。我不想因为我……”
    “你再提钱的事我可真生气了。”曲剑飞打断了她的话。
    “好，我不提，可我真的想工作，毕竟我也要生活不是？”
    “我说过，我会赚钱的，我不会让你再受累又受气的。”
    “去‘水上人家’，我也是为了多赚些钱以便与那个家断绝所有的关系，可我不是笼中的金丝鸟，就是让我做我也做不来。我真的需要工作，最起码也要养活我自己，这是我对自己最起码的要求。”
    “那好，我会为你留意的。”
    凌雨菲第一次舒心地笑了。
    曲剑飞看到她在盘子底料中加了很多辣酱，于是问：“那么喜欢吃辣吗？”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虽然对那个家庭深恶痛绝，可对家乡的山山水水我还是非常留恋的。”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着曲剑飞问：“以你的条件，不至于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吧？”
    “说没谈你肯定不会相信。那是以前的事了，当然也是我的单相思。”
    “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早就很多年没见了，或许、或许她早就结婚了。”
    “看来你也是一见钟情的喽！”凌雨菲揶揄地笑着。
    “看来你故意挑我的刺是不是？”曲剑飞伸出筷子做出要打的样子，凌雨菲笑着赶紧躲开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哟！”
    “雨菲，你真的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凌雨菲默默低下头，轻咬了下嘴唇，淡淡地说：“对于自己的爱情，我从来没想过，活一天算一天吧！”说到这里，她的眼神茫然地望向窗外：“至于你说的一见钟情，确实曾经有过，但物是人非，茫茫人海中再相遇或许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或许我认识。”
    凌雨菲摇了摇头：“都已经过去了。”
    曲剑飞没有说话。难道真是一种心灵的共应，他清清楚楚记得，那天在“水上人家”，她曾经一动不动地盯着田行健，而田行健也呆呆地望过她的背影。以田行健的性格，如果不是三人起哄，说女孩对他有意思，他或许早就与女孩相识了。过后，他曾经对他说过，他最留意的就是如凌雨菲这般年龄的女孩子，如果有那么一点点感觉，他必定过去搭讪，为此闹过很多笑话。如果那次不是取笑于他，或许他们兄妹早就相识了，而凌雨菲也不至于……唉，不想了，不想了。
    此时凌雨菲仿佛也陷入了沉思之中，所以没有留意到他痛苦的表情。
    吃完饭，出了餐厅，曲剑飞说：“前面有家宾馆，你先临时在那里休息一晚，明天我来接你。”
    “你家都没有了，去哪里睡？”
    “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等明天我租套房子，你以后就住在那里。”
    凌雨菲知道只有如此了。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就如同游魂野鬼，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在宾馆住下后，她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客房窗前，望着曲剑飞的车慢慢地驶去，一股心酸和惆怅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