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针尖儿对麦芒

    一场鹅毛大雪之后，进入了严寒的冬季。
    田行健似乎根本没有觉察，他依然赤膊上身，仅穿一件大裤衩光着脚丫在院子中与人形沙袋进行肉搏。
    “大哥，你在里面吗？”
    田行健听出是曲剑飞的声音。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赶紧穿上衣服，拿着钥匙打开门。
    “哥，大冬天怎么满头大汗？”路若晴看着他说。
    “没事在家里瞎练！”
    走进院子，曲剑飞看到院中已经积了厚厚的雪，唯独人形沙袋四周五米之内不但没有积雪，而且地面全是干的，这才知道田行健所言非虚。
    他刚想问他练什么功，路若晴早就抢先一步说：“哥，一个多月了，手机也关机，人影也见不到，我自己来过几次，也跟采萍姐来过几次，每次来都是铁将军把门，喊也没人应，况且那次宴会走的那么早，是不是那次我爸的话惹你生气了？”
    田行健知道她针对的是哪句话。其实当时路其顺说让他到公司做保安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真正目的：你要有自知之明，这辈子你也就是个干保安的料，不要要试图接近我的女儿，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田行健哈哈一笑：“若晴，你想哪里去了？那种场合我真是不适应。这一个多月我的确就在这里练功，也真没听到你们喊声。看来你和采萍该结婚了！”
    “这跟结不结婚有啥关系？”
    “你看看大街上那些结过婚的女人是怎么喊的就知道了。”
    “两位妹妹，我可以担保大哥肯定在家里练功了。”
    “这已经不是在不在家的问题了，而是大哥说咱们结婚之后就变成了骂街女人。若晴，你说怎么办？”江采萍对路若晴说。
    “大哥又开始损我们了，我们要坚决悍卫我们女孩子。采萍姐，我们复仇吧！”
    路若晴说到这里，从地上团起一团雪，扔向田行健。江采萍见状，也效法。田行健起初躲避，后来开始反击，站在一边的曲剑飞也很快加入进来。四个人开始在院子里打开了雪仗。起初两个女孩打两个男人，很快就乱了套，见谁打谁。
    “哥哥打妹妹了！哥哥打妹妹了！”
    两个女孩最终招架不住了，她们一边喊一边躲，最后直接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呼呼的喘着粗气。
    “大哥一点都没大哥样子，净知道欺负我们女孩子！”
    江采萍热得满脸通红，嗔怪着田行健。
    “这能怪我啊？你们先打的我呀！”
    “你不说我们是骂街的女人，我们怎会打你？”路若晴在一边帮着腔。
    “好好，大哥以后就装成大哥的样子！来，两位妹妹，大哥拉起你们来！”
    说完他走到两个女孩面前，伸手将她们拉了起来，然后又说：“许多年以后，大家都成家立业了，你们会回忆怀念我们在一起这段美好的时光！”
    “那我以后不成家，一个人一辈子呢？”路若晴说。
    “不成家，一个人天天没事干，更加怀念！”
    众人哈哈大笑。
    “我屋小，自己找地方做，没有座的就坐在床上！”田行健边说，边烧水沏茶。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又问：“今天好像不是周末呀，你们没上学？”
    “亲爱的大哥啊，你想把我和若晴累死呀，我们都放寒假了！”
    “这么快呀！”
    “哥快成桃花源中人了。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我这辈子倒真想过那种生活！”
    “大哥，这么长时间憋在家里练的什么功？”
    曲剑飞从进门之后就有些好奇。
    “一个黑衣人教的巴柔之术！”
    “一个黑衣人？”
    “哥，你说那天晚上我们在你家门口遇到的那个黑衣人，他教你功夫？”
    “怪不得若晴说知道大哥的住址，原来早就来过呀！”
    曲剑飞的脸上阴晴不定。
    田行健看了看路若晴尴尬的表情，淡淡的说：“作为大哥，按说常在我这里聚聚才对，可你们看这又矮又小的破房子，若晴不信非要过来看看。我住惯了这样的房子，反倒觉得坦然，而你们就不同了。”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曲剑飞赶紧解释道。
    “哥，不说起房子我倒忘了，这东西已经放在我那里很久了，是杜菲菲给我的。我保证信绝对没看的哟！”路若晴说着将两串钥匙和一封信递给田行健。
    “不就一封信嘛，又不是什么秘密，看又何妨？”
    田行健边说边撕开信封，信纸上写着几行娟秀的字：
    行健，你的心够狠的，但我又不得不佩服你，世间能有几个男人能够如你将我视若空气。总以为你又另结新欢，但发现不是，所以我恨不起你来。你让我以后不再打扰你，我答应你，虽然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度过的。
    但答应也是有条件的。第一，那辆悍马车只有你配开，我不会再送给第二个人，所以你必须得要。第二，那处房子是最让我伤心的地方，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是那么短暂，却留给我太多美好的回忆，所以我不可能再去那儿。况且房产证上已经是你的名字，包括我跟你说过的江畔绿洲那两处房产。这三套房子你必须要，而且永远都不能卖。第三，床头柜抽屉里有三张银行卡，户主都是你的名字，但密码是我的生日。卡里的钱你用也好，不用也罢，但往后余生，你必须记住我的生日，而且必须保存好这三张卡。
    你只有做到以上三点，我才敢言放弃，否则以后我变成厉鬼也要跟着你！
    爱你至死的菲菲!
    看完她的信，他心里不是滋味。想想与杜菲菲交往的日子里，他给予过她什么？什么都没有。即使是感情，他最初也只是将她作为失去林亦秋之后感情空虚的替代品，如果不是后来她给他的压力太大，他不否认与她长相厮守的渴望。但相之于他，她给予他的太多太多了。
    他不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看完之后，拿出打火机将信点燃，然后淡淡一笑：“这世间什么奇葩事儿都有！居然这么好的美事儿都让我田行健遇上了。这个杜菲菲我倒真有点搞不懂了，你说她不爱钱吧，又死命地想挣钱，你说她爱钱吧，又表现得这么大方！女人的心思不懂呀！”
    “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你的，当然房子和车对于她来说，也是九牛一毛的事！”曲剑飞说。
    “女人长得漂亮了，到处被人抢，看来男人也是如此呀！”江采萍瞅了瞅田行健笑着说。
    “哥，你真要把车和房子留下？”
    自从杜菲菲到学校找到路若晴，让她将这些东西转交田行健后，她心里就一直不痛快。现在又听到曲剑飞和江采萍这么说，气更不打一处来。
    “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要呢？如果不要，难道等着她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呀？”
    “真是感人呀！感人至深的虐恋呀！”路若晴没好气地说。
    “我怎么感觉若晴跟大哥在一起，就是针尖儿对麦芒！”江采萍瞅了瞅路若晴，又看了看田行健说。
    “既然大哥这么说了，这一篇就翻过去了。对了，大哥，有空教教我巴柔怎么样？”
    曲剑飞赶紧岔开了话题。
    “你可别拿我开玩笑，我现在只是一知半解！你也是练武之人，想学就找大师，否则带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那个黑衣人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住？我也想跟他学。”
    田行健摇了摇头：“面容我都没有看清，更不用说名字和住址了。他说是云游之人，可我总感觉他有一点我二爸当年的影子。”
    路若晴刚想说那个黑衣人长得太吓人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学乖了没再搭话。
    “你二爸不是去世了吗？”
    “当年我曾经下到悬崖底下找过他，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你没有试着认认看？”
    “我叫过，但黑衣人说他只是认识我二爸。江湖中认识我二爸的人的确不少，这不是什么新闻！”
    “以后记住，当着我们两个女孩的面，不要总是武术武术的，这不明摆着不让我们姐妹插话吗？”
    江采萍不高兴了。
    田行健和曲剑飞相视一笑，然后问：“那采萍妹妹有什么话想说，我跟剑飞洗耳恭听！”
    “我怎么感觉今天你们都怪怪的，说话特呛人。咱们既然都是兄妹，有啥不可说的呢？如果非要话说三分，那有意思吗？”
    田行健见江采萍脸憋得痛红，她明显生气了。于是立即说：“可能今天的话题有些沉重，各人的心情都有些不好所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为了表示歉意，今晚我请客，各位想吃什么尽管说，好不好？”
    曲剑飞立即表示赞同：“大哥现在也是款爷一个，他早就应该请客了。我举双手表示赞同！”
    “我听若晴说过，大哥的刀削面那是一绝，真正的面馆也做不出大哥的风味。今天恰好下雪，天气比较冷，我们哪里也不去了，就想吃大哥的刀削面！”
    田行健知道江采萍的话是有意将大家的气氛提起来，于是说：“光吃刀削面哪能行？既然江畔绿洲已经是我的房子，为什么不去那里呢？即宽敞明亮，又有美酒加咖啡，想弹有钢琴，想跳有舞池，怎么样？我们来个烛光晚餐好不好？”
    “这个主意太好了，以后除了我那里，这又是一处我们Party的好地方，而且在大哥那里更别具意义！我们现在就去！”
    曲剑飞已经迫不及待站了起来。
    “我可不想去闻他们那荷尔蒙的气息！”
    路若晴依然毫无表情。
    江采萍拉了拉路若晴的手说：“若晴，你是我们中最小的妹妹，我们都像公主一样宠着你，可我怎么发觉你最近脾气这么不好。你以前不是这样子呀！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心里肯定装着事。如果没装着，就跟我们一起高高兴兴地去！”
    “我心里能有什么事？去就去，有啥大不了的？”
    田行健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四周，拿起那把洞箫：“除了二爸留给我的这把洞箫，也没有可带的东西了，看来该到退租的时候了。”
    “是啊！有了大房子的敞亮，谁还记得小房子的温暖？自古人的通病。”
    田行健呵呵笑着看了看路若晴说：“若晴妹妹今天心情不好大哥心里明白，大哥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长时间没有与大家相聚。或许若晴以为大哥把你们忘了，大哥怎么会把你们忘记呢？这一个多月来，大哥之所以闭门苦练就是已经决定要打黑拳。”
    曲剑飞大吃一惊：“大哥，你说啥？你不是开玩笑吧？”
    “怎么是开玩笑呢？你看大哥现在像开玩笑吗？”
    “剑飞哥，啥是黑拳？”江采萍看着曲剑飞问。
    路若晴虽然没有答话，可同样心急地看着曲剑飞，期盼他的回答。
    “黑拳就是无限制格斗，一旦走上拳台，只有两种选择：将对手打死打残，或者被对手打死打残。”
    曲剑飞没有看江采萍，而是一直盯着田行健，他说这话的目的就是要警告田行健。
    “大哥，你没发烧吧？”
    江采萍摸了摸田行健的额头。
    田行健笑着将她的手拿下来：“我清醒的很！这是我很早就酝酿的事。”
    路若晴没有说话，她静静地走向室外，泪水已经溢满了她的眼眶。
    “若晴都走了，咱也走吧，再不走就没时间做刀削面了。”
    “你这一决定今晚大家都没心情吃了。”
    曲剑飞心里也不是滋味。
    “怎么会呢？要相信大哥一定会赢的。”
    为了让大家放心，他将黑衣人拉了进来：“那个黑衣人可是个绝世的高手，我可是跟他打斗了七天七夜，不分胜负。最后他直言我可以参加黑拳赛。也正是为了让我打黑拳赛，他才肯将巴柔之术教给我。”
    “大哥，你现在不缺钱，为啥要打这种比赛？”江采萍不解地问。
    “黑衣人也这样问过我，我说我失去了灵魂，只有通过打这种比赛才能打回自己的灵魂。”
    “怪不得我说你发烧了，看来比发烧更厉害。”
    “大哥，采萍刚才就说咱们兄弟姐妹在一起不能说话只说三分。剑飞才疏学浅，听不懂你说的。”
    “行健自小吃百家饭长大，受之于众就应当还之于众，这是我送田甜魂归故里时才明白的道理。本来我早就决定了，只是后来遇到了黑衣人，痴迷上了巴柔之术。但这更让我对比赛充满信心。比赛完了之后我会去西部看看那里的曾经像我一样的失学儿童。”
    “哥，”路若晴终于回转过身：“你想帮助他们不一定非得靠打黑拳呀！我可以拿出我的零花钱、压岁钱，可以拿出我的生活费，我可以少买一件衣服。我们不是救世主，只要有那份心就可以了，难道非得以命相抵吗？”
    “我已经决定了，我必须打。自从看守所出来之后，我整个人都没有了精气神，这也是我从特警队辞职的主要原因。我活得窝囊，活得混沌，我必须要通过实战找回自己的精气神。”
    “既然大哥这样说，我赞成！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吕布那样的豪言壮语，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找回曾经的自己。就是这么简单。”
    “哥，既然剑飞哥也这么说了，那我们永远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路若晴知道已经无法劝阻他，只能给他鼓劲了。
    田行健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么今晚我们就要开开心心来一次烛光Party了。”
    众人在车内齐声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