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爱情到底是什么

    到了西门夜市，田行健将单车锁在路边，两人并排着走在人行道上。
    西门商业街华灯初上，人头攒动。然而，再美的夜景也抹不去田行健心中暗淡的色彩。
    知道他心情不好，路若晴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陪着他。
    “哥，爱情到底是什么呀？看着那个杜菲菲痛苦的样子，根本不像剑飞哥说的那样不堪。”
    “爱情是至真至纯的，千万不要掺加进任何东西，否则只能变了味。”
    “可那样的爱情太难找了。”
    “不要谈论这东西了，否则只能让心情不快。最近剑飞在忙什么呢？”
    “他呀，大忙人一个。成天为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本来约好周末一同Party，可他不来，江采萍就更没兴趣了。”
    “肚子咕咕叫了，我们吃点东西吧。”
    “哥，那边有个烧烤店，我们去吃烧烤吧，我最爱吃烧烤了！”
    “虽然天有些凉了，但啤酒烧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走！”
    他拉着路若晴的手，挤过人群，来到烧烤店。
    “两位客官，屋里请！”
    店小二肩搭白毛巾，将他们迎了进去。然后拿下毛巾麻利地将一个临窗的空桌子再次擦了一遍，请两个人坐下。
    “来两盘烤羊肉串，两盘烤鱿鱼，一瓶啤酒！”
    “不，来两瓶！”路若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话虽然那样说，但现在喝啤酒有些凉了，尤其女孩子，小心伤了胃！”
    “我就要喝，小二，来两瓶！”路若晴的眼睛盯着他说。
    “好咧，客官稍等。羊肉串两盘，鱿鱼两盘，啤酒两瓶——”小二拖着长长的腔调走了。
    看到她没有从他脸上拿开的意思，田行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盯着我干啥？我脸上没什么东西吧？”
    “我发现你的眼睫毛太长了，比女孩子的都长！真的还是假的？让我摸摸可以吗？”
    “受之于父母，能是假的嘛！”他赶紧将脸挪到一边。
    路若晴的嘴角划过一个动态感很美的弧：“哼！真小气！”
    “来喽！羊肉串两盘，烤鱿鱼两盘，啤酒两瓶——”
    店小二再次拖着长长的腔调将盘子摆放在餐桌上，接着将两瓶啤酒打开：“客官请慢用！”
    “只允许喝一杯！”他一边为她倒着啤酒一边说。
    “怕我花你的钱吗？”她一把夺过啤酒瓶说。
    “怕你喝醉了！”
    “本姑娘还从未喝醉过呢，要不喝完再要几瓶，看看谁先喝醉。”
    “我一个大男人喝醉了倒好说，大街上一趟，你一个女孩子家喝醉了怎么办？”
    “喝醉了你管呀！”
    “都喝醉了呢？”
    “那我们回剑飞哥那里继续喝！”
    “我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渣男，尤其喝酒后会露出渣男本性的！”
    “本姑娘可是有套专门对付渣男的本领，今晚正好在你身上试试身手。”
    这话倒把田行健给堵住了。他狠狠的瞪了他她一眼，路若晴咯咯的笑了。
    重新回到人流如织的大街时，城市的霓虹灯已经在夜幕下如火如荼地绽放。
    “哥，陪我喝咖啡去！”
    “晚上喝咖啡能睡得着觉吗？再说不快点回去学校关门了。”
    “剑飞哥那里什么都有，住那里就行！”
    “你一个人在那里住不害怕？”
    “不是还有你吗？”
    “我还要回那间破房子！”
    “我也要跟你去哪里。”
    “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住那样的破房子掉身价的！况且老鼠横行，难道你不怕吗？”
    “我老家以前就是破房子，冬暖夏凉，住着挺好的，至于老鼠嘛？我从来不怕！”
    “我那里可是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呀！”
    “那好呀，我在床上，你打个地铺就行！”
    “真是个挨千刀的，一点不知道疼哥哥！”
    “应该哥哥疼妹妹才对呀，难道你舍得让妹妹打地铺吗？要不我们两个挤一张床也行呀，但你要保证不能动手动脚！”
    “那我还是把你送回学校去吧！”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自行车旁。
    田行健跨上车子，双脚支撑在地上，回头看着她。路若晴没有再坐在前面，而是低头赌气地坐在后座上。
    “虽然嘴上一直说我是你的妹妹。可我这个妹妹在你的心里，连个普通朋友都不如。剑飞哥和采萍姐都忙，没有办法了，只能给你打电话。本想哥会高兴地为妹妹过生日，没想到最后还是这种结果。”
    快骑到半路时，路若晴第一次开了口。
    车子“吱”地一声刹住了，田行健回转过身：“你怎么不早说呀？”
    “说了又能怎样？”她依然嘟着小嘴。
    “走，喝咖啡去！”他赶紧调转车头。
    在摩卡，他们落座后，一个年轻的服务生走过来：“欢迎两位光临，请问喝什么样的咖啡？”
    “来两杯香浓的吧！”路若晴看了看田行健，然后对服务生说。
    “咖啡可以兑成各种各样的口味。”趁着服务生端咖啡的工夫，路若晴谈起了咖啡：“香浓的，甜蜜的，愉悦的，苦涩的，酸楚的等等。女人喜欢咖啡就是喜欢那种独特的味道。因为咖啡的味道与人的情感很相似。比如相爱的甜蜜，离别的痛苦，失恋的苦涩，都能从咖啡的味道里表现出来。”
    接着，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那些正在喝咖啡的女人，然后继续说：“你没看到那些喝咖啡的女人嘛，看似静静地听着音乐，其实都是有故事的人。静静只是表面，内心却是心事重重，看似搅拌着咖啡，其实搅拌的只是渐凉的爱情。咖啡的味道最让人怀旧，也最让人割舍不下。只有读懂这种味道，才能读懂女人的情感。因为咖啡只在静夜中绽放她独特的美丽，亦如可心的女人只在夜色中释放她醉人的风情！”
    “一个小孩子枉论女人的情感。装深沉！”
    “不要老是叫我小孩嘛。你不是比我大不了多少吗？”路若晴撅了撅小嘴，一脸不高兴。
    “对了，你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到底是多少岁的生日呀？十八还是十九？”
    “你难道不知道女孩子的年龄是保密的，不能随便问的吗？”
    “哦，我说错了，原来是十六岁的生日！可惜没来得及买蛋糕，否则就插上十二根蜡烛了。”
    “哥，笑死了，你的数学是语文老师教的吗？”她咯咯地笑着。
    这时服务生端着一个特殊的保温器走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两个杯子。田行健摸了摸，忍不住惊讶道：“咦！这杯子挺热的哩！”
    服务生转身，微微一躬，说；“先生，好咖啡总是放在热杯子里的！”
    路若晴悠悠地说：“凉杯子会把咖啡带凉了，香气就会蚀掉一些。其实不光咖啡，好茶好酒也都是这样的。《庄子》不就说过好鸟择木而栖嘛！其实万物都有它的清贵，不能轻易亵慢了自己。当然，爱情也是这样！”
    田行健瞟了她一眼，路若晴虽然纤细修长的手指带动匙子，闲雅地在杯子里转动，却在想着心事。
    “只见了一个清俊男人，不管是亲是友，想起他的‘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看来贾母说的不错呀！”
    “你说的是谁？”路若晴一听，拿起匙子要打田行健。田行健赶紧躲开，急忙说：“我、我，我说的是我！”
    “这还差不多！”路若晴又低下头轻轻转动着匙子。过了一会儿，匙子停止了搅动，她呆呆地望着窗外霓虹灯闪烁下的车水马龙。
    “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爱情吗？”
    “相信，但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牵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过马路或者一起看夕阳时的爱情！”
    “那年轻人就没有爱情了吗？老爷爷和老奶奶也是从年轻走过的呀！”
    “爱情和生活并不是一回事，就像琼瑶的小说，乍看很感人，海誓山盟，痴心不改，可细品一下，并无动人之处。当然这也是在我经历过感情的痛苦之后懂得的。生活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活里包含的东西太多，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都不能缺，缺少任何一样都不叫生活！”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我也不爱看她的小说。”
    他轻轻站起身，走到侍者面前。不一会儿，店内舒缓悠扬的《致艾丽丝》换成了《生日快乐》歌。同时一个男中音说道：“我们这里有个女孩今天过生日，我们共同祝她生日快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路若晴身上，并一同跟着音乐唱起生日快乐歌。路若晴羞涩而惊诧地站起来鞠了一下躬。这可是她没有想到的，落座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不要老那么看着我，让我感觉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似的！”
    “喝完了带我去看电影！”
    “电影有啥好看的呀？没一件真实的东西！”
    “今天可是你说的一切要听从我的安排，况且还是我的生日！”
    没办法，谁叫正赶上她的生日呢？他点了点头。
    “哥，你真的太好啦！”路若晴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地跳了起来，惹得里面的人都往这边看。
    “嘘——”田行健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小声点。两人走出了咖啡厅。
    路若晴非要再重看一遍《泰坦尼克号》不可，为了她的这个愿望，田行健跑了三四家影院才找到一家上映的。即使重看，路若晴依然相当兴奋。尤其是看到杰克将露丝推上一块漂浮木板，自己却浸泡在冰冷海水中做最后告白的时候，路若晴几乎泣不成声，害得田行健一遍遍地将手纸递到她手里。
    “你一定会脱险的，你要活下去，生很多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你会安享晚年，安息在温暖的床上，而不是今晚在这里，不是像这样的死去……”
    路若晴没敢再看杰克沉入海底的片段，而是趴在他的肩头失声痛哭。
    走出影院，路若晴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看着她的样子，田行健觉得好笑：“不让你看你非得来。其实没什么悲伤的，这就像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只允许轰轰烈烈爱，见不得任何的柴米油盐，所以杰克必须得死。不然就无法从你们这些小女生口袋里赚钱了。”
    “你怎么这样说呢？他可是把生的希望让给了露丝。如果我的爱人能够这样对我，我将至死不渝。”
    田行健淡淡一笑：“我不否认两人之间的真挚爱情，可爱情虽能跨越生死，却跨不过家庭出身。如果两个人都没有死的活，也不会走到一起的。”
    “不跟你说了，再说也谈不到一块去。”路若晴赌气地坐在车后座上。
    华灯闪烁，繁星点点，整个城市的夜晚正在展示着她的多姿多彩。已是凌晨一点多，路上依然车流如织，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让人们把关于乡村黑夜的回忆遗忘在了狂奔不止的时光里，如梦幻一般迷离。抬头仰望星空，夜空深邃依旧，群星灿烂依旧，天上的光辉和地面上霓虹散发出的光遥相呼应，互诉着天上宫阙的寂寞和人世间的繁华。远处的群山也掩没在夜色里，把山上的点点灯光勾勒成了天空中的繁星，像儿时母亲深夜为他缝衣点燃的烛火，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怀念和难过。
    城市的夜如同这个城市的人，表面光鲜，内心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