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终于回家了

    上了高速，田行健才将田甜的骨灰盒放在副驾驶座上，根据她身份证上的地址，打开导航，全力疾驰！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驰，田行健终于到达了安南境内。
    北纬三十度，是一条神奇的纬度，在这里缔造了一个神秘的奇境，这里是二千多年前一位大诗人笔下的神巫之地，是近代一位文学巨匠描绘的世外桃源，是山与水联袂打造出的人间仙境。闭塞的交通，造就了最原始的山水美景。
    这里群山起伏，奇峰突起。山脉纵横交错，山峰星罗棋布。烟雨朦胧，峰秀水丽。青山如画，碧水如诗。
    大山的钟灵水秀同时也养育了一个如诗如画的女孩。
    汔车在蜿蜒曲折的“之”字形山路上爬行，从车窗向外望，满目青翠，流水潺潺，如同那位文学巨匠笔下的翠翠，轻柔妙曼，舒逸盎然。然而田行健此时却根本无心欣赏这人间仙镜。
    路越走越窄，山越走越陡，虽然悍马发挥了无穷的优势，然而最终他还是在紧贴悬崖边的一条羊肠小道边停了下来。
    前面已经无法通行。他只得将车退回去，最终将车停在了一户村民家中。此时天色已晚，他给了村民一百块钱寄宿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就起床了，再次给了村民一百块钱让他保管自己的车，然后背起背包，同时将田甜的骨灰盒也打包背在了身上，开始徒步向前走。他一边走一边啃着高速路服务区买的压缩饼干。为了防止走错路，每遇到一个人，他都会向前打听。终于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到达了田甜的家乡田家崖头村。
    小山村被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青山环绕，青山则被薄薄的烟雾笼罩，一会儿变青，一会儿变白，若隐若现。村前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常年“哗哗”地流着。山上山下，一层层绿色的梯田，堆砌得像一座宝塔直上云天。
    小山村仅有几十户人家，散落在梯田中间。而房屋都是那种石砌的小房子，时至中午，屋顶上已经冉冉升起缕缕的炊烟。那烟是纤细的，像极了童话里的一幅插图。碧水缓缓而流，青山巍巍而立。卵石垒墙，碎石铺路，前临河滩，背衬青山，显得清秀幽静。
    牧童吹着短笛赶着回来的耕牛发出的“哞哞”声，农人扛着锄头回归时叱喝出来的洋溢着粗犷的没有韵律不成调的乡歌，加上青山、绿水、炊烟，勾勒出一幅山村平静生活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暮归图。
    山村很少外人进入。田行健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回归的农夫，无不上下打量着他，如同见了外星人。小女孩倚在门框后面羞涩地往外瞧，小男孩比较大胆，跑到门外，但当田行健向他们打招呼时，则跑得比兔子都快。他们衣着破旧，很多孩子甚至还光着脚丫。
    山村不大，打听着很快来到了田甜的家。三间低矮的石房，一扇栅栏门，树枝围墙，就组成了一个家。透过栅栏门，院内丛生的杂草显示着里面的荒凉，一个瘦骨嶙峋、衣衫破烂、光着脚丫的八岁左右的男孩正在院子里收拾木柴似乎还透出些许生命的气息。
    田行健敲了敲栅栏门，男孩停住手里的活望向这边。田行健发现男孩长得非常像田甜，确定了这就是她的家。
    “娘，来人了！”男孩向屋里喊道。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门打开了，田行健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个妇人拄着拐杖，从屋里挪着出来了。妇人的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头也基本平行于地面。她努力地抬头望了望栅栏门，对那个男孩说：“歆歆，打开门让客人进来。”
    那个叫歆歆的男孩答应一声，立即跑过来打开了栅栏门。
    此时田行健已经将盖着白布的骨灰盒重新抱在怀里。他走到妇人面前问：“你是田甜的母亲？”
    妇人点了点头：“是我的甜儿回家了吗？”
    田行健鼻子一酸，泪水哗地下来了。
    “回家好，回家好。走时我就说过外面的世界不好闯，我们的心眼跟不上，可这孩子性子太倔了！太倔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拐杖狠狠地捶着地。接着她抬起头看向那个男孩：“歆歆，你姐回家了，把她接回来。”
    “我姐回来了？”歆歆高兴地望向栅栏门：“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唉！不听话！不听话呀！”田甜的母亲摇了摇头，又抬头看向田行健：“前几天才接到警察的信，可你看我这身子骨，没法去领。她大弟田飞十四了，初中离家远回不来，小的才八岁还不懂事。本想着等田飞放寒假再去领他姐姐回来。现在你把她带回来了，我高兴。”
    说到这里，她用破旧的衣袖擦了擦眼圈又说：“谢谢你！按说你是客人应该留你吃饭，可你看这个家，根本不是你们有身份的人住的，屋里也下不了脚，就不请你进去了。你把她放在那个石凳上吧！”
    “婶，田甜应该早些入土为安。你身子不方便，还是由我操办这事吧。我听她说过她爸爸早已过逝，我想陪伴在她爸爸身边应该是她最大的愿望吧！”
    “你不懂我们这里的风俗。田甜还没出嫁，而且还是那样走的，他们是不让葬在祖坟上的，况且你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出了这种事他们唯恐躲避不及。算了，就在院子里刨个小坑埋了吧！这样陪着我，想她的时候也方便看看她，为娘的也就放心了。”
    田行健知道没有任何办法了。他点了点头，拿起锄头在院子边上刨了个坑，然后将田甜的骨灰盒放进去掩上了土。
    “田甜，你终于回家了，可以长久地陪在母亲身边了。你放心地去吧，杜少林已经死了，相信你说的那个畜生也活不了太长时间了。哥知道这一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来看你，可哥一辈子都忘不了你！魂兮归来，我永远都是你第一个遇到的人。”
    掩埋掉田甜，他来到她母亲面前，拿出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说：“婶，这是田甜临走前为你留下的，密码都写在反面，里面钱不是少数目。要记得保管好，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
    “走了，走了，还挂着我。前段时间寄过不少钱，我都替她攒着，本想她以后结婚的时候用……”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呜咽着，泪水一滴滴落到地上。
    田行健没有劝她。他本想着问她能否跟他一起走。他愿意代替田甜为她治病，给她养老送终，抚养田甜的两个弟弟长大成人，然而他知道她是不可能跟她走了。她一生都会陪在她的女儿身边。
    告别他们，田行健走出门，身后传来了她呜呜的哭喊声……
    走出大山，手机才有了信号。他看到有多个未接来电，其中大部分是杜菲菲的，还有路若晴的两个。他先打通了路若晴的电话。
    “哥，这几天没有见你，打电话也打不通，你去哪里了？”
    “在安南，刚从大山里出来，正往回赶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又听到路若晴说：“知道你要去，没想到这么快，否则我也会请假跟着你，送田甜妹妹一程。”
    “大山深处，路太难走了，我自己都自顾不暇，更别说再带着你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嫌我是个拖油瓶。”
    “呵呵，别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若晴现在小嘴撅得老高。”
    “你还在乎若晴生气呀？”
    “哥不在乎谁也得在乎你呀？谁要惹妹妹生气，哥非揍他不行！”
    “那你惹我生气了呢？”
    “那我也要揍自己啊！”
    “我才不要你揍自己呢！你回来之后一定要给我电话，并请我吃饭。”
    “OK！”
    “天黑了注意安全。”
    “好的！”
    田行健挂掉电话，刚想再回拨给杜菲菲，电话铃响了，正是杜菲菲打过来的。
    “行健，在哪里呀？怎么电话也打不通，吴妈也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住。”
    田行健又将来安南的事情说了一遍。
    “唉——”杜菲菲在电话里长叹了一声，然后说：“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真的不多见了。是我杜菲菲的命好，这辈子让我遇到你。我知足了。”
    说到这里，杜菲菲似乎在流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压抑着自己继续说：“健，你不知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没有你的日子，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夜不能寐，我都快点崩溃了。你快回来好吗？”
    杜菲菲的话让田行健心里五味杂陈，因为他听不出杜菲菲任何的虚情假意。
    难道真的错怪她了？她真的想抛弃以前所有的一切与他好好过日子？
    他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说：“菲菲，对不起，我没有及时告诉你，让你牵挂了，回去我一定向你承认错误的。”
    他的话让杜菲菲彻底绷不住了，一阵阵抽泣声从话筒里传过来。过了很长时间她才说：“健，我不要你跟我说对不起，我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那样，即使我死了，我也会心满意足了。”
    “以后好日子还长着呢，不要动不动就说这样的话，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嗯，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等着你！”
    “好勒！”
    田行健挂上电话，内心再次开始剧烈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