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从特警队出来，田行健感觉自己如同没有灵魂的野鬼，开着车飘荡在津州的大街上。突然，“津海大学”四个石刻的大字跃入他的眼帘。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大学城。
    他将车停在大门一边，然后走下来，身体倚在车门上点上了一只烟，往事如烟，一点点弥漫于他的心头……
    “同学，你不能将烟头扔在地上！”
    一个女孩的声音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他这才发现地上已经被他扔满了烟头。而立于面前的是两个带着“津海大学”校徽的女孩。
    “对不起！对不起！我拾起来！”他一边道歉，一边俯身捡那些烟头。
    “我帮你一起捡吧！”
    说话的女孩也俯下身，跟他一起捡烟头。
    “不用，不用，弄脏了你的手！”
    他赶紧阻止那个女孩。
    “没事，门卫有水，一会儿洗一洗就行！”
    女孩依然与他一起将烟头拾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谢谢，谢谢，我以后一定改，保证再也不乱扔烟头了！”田行健笑着对女孩说。
    “我怎么感觉你有些面熟呢？”女孩瞪大眼睛看着他问。
    田行健一愣，这才上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年龄，长得实在漂亮。一米七三左右的身材，凹凸有致，一袭黑色齐膝短裙，黑色外套，衬得肌肤胜雪，细腻润滑。飘柔的长发，一副天生的奥黛丽·赫本式的娃娃脸，一双能濡湿一切的大眼睛，挺俏的鼻子、饱满的嘴唇，虽然不能说每一样都是人间极品，可是组合在一起却显得那样精致、娇美、匀称。
    杜菲菲的美，美在妩媚、圆润，而面前的女孩，则美在清纯、俏丽，如同当年的林亦秋。然而相较于林亦秋，面前的女孩是那种骨子里的清新脱俗，这份清新让人赏心悦目，如浩瀚天空中的繁星点点，绚丽夺目。
    与她在一起的另一个女孩则是一副江南水乡女孩灵动的美。皮肤白嫩，身体纤细，盈盈巧笑带着吴侬软语，举手投足都是诗情画意。她身穿一件白色圆领绒布衫，一件墨绿色吊带连衣齐膝短裙。面似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长相即萌又可爱。
    田行健看后摇了摇头，他笑着说：“可能我长相太大众，让姑娘看走眼了。”
    白衣女孩拉了拉黑衣女孩的衣角，用英语悄悄说：“这个男人真不知是自谦还是自恋，这长相还自说大众化，你让大众如何活？”
    黑衣女孩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依然望着他问：“可能我认错了人，请问你在哪里工作？”
    “我没工作呢！”
    “哦！”黑衣女孩垂下眼帘，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对不起，我真认错了。”
    田行健依然微笑着说：“没关系，刚才我应该感谢你！”
    白衣女孩又拉了拉她的衣角，凑到她耳边用英语说：“若晴，怪不得那么多男孩子追你都追不到，梦里是不是就是这种类型的大男孩？”
    说完，她银铃般哈哈笑着，笑得两只眼睛变成两弯月牙儿。
    黑衣女孩的脸顿时红了，她狠狠地捶了白衣女孩一拳，同样用流利的英语说：“你瞎扯什么呀？我只是看这个人长得太像救我的那个特警了。我永远都忘不了他救出我的那一刻对我说的那些话，她说生命永远与我同在，他还让我把它当作一场电影，过去就没事了。没有他的话，或许我至今都走不出那次事故带给我的阴影。前几天我曾跟我爸专门去特警队感谢他们，可惜没有遇见他。”
    说到这里，黑衣女孩眼里噙满了泪水。或许怕田行健看到她眼里的泪，她对白衣女孩说：“采萍，我们走吧，再晚餐厅就要关门了。”
    白衣女孩看了看手机，懊恼地说：“都怪你，本来是要上超市买点东西赶紧回去的。这下什么都晚了三秋了。”
    “如果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们吃饭的时间，今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算赔不是了。”田行健在后面说。
    “好啊，那你得请我们吃海鲜！”白衣女孩喜上眉梢。
    黑衣女孩拉了她的衣服一把：“你简直就是个吃货，我们回去吧。”
    “我记得我那件特战队服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黑衣女孩全身颤抖了一下，她猛然回过头：“难道你真是……？可你怎么……？”
    “我叫田行健。我……”
    “对，我问过你们那位叫高……叫高什么来的？”
    “是我们的高明队长。”
    “对，高明队长，我问过他，他说过你叫田行健，只是他说你请了假，所以我跟我爸去时没能见到你！”
    黑衣女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她言笑晏晏地看了看白衣女孩，又看着田行健说：“我叫路若晴，这是我的同学兼好姐妹江采萍，谢谢你那天救了我，今天中午算我的，我请客，以示感谢之情！”
    说完，她向田行健深施一礼。
    “别这样，更不要谈救不救的，全都是职责所在！”
    “你们就不要争了，听我的。今天中午算男士的，咱们到‘渔舟唱晚’吃海鲜，明天算若晴的，再到那里吃顿海鲜不就得了。”
    “你……”路若晴瞪了她一眼说：“既然这样，那后天算你的！”
    “后天再说后天的事吧，安排太多了容易出差错。”
    田行健呵呵地笑了：“那两位姑娘请上车吧！”
    两个女孩在后排坐就后，田行健发动车，向市中区而去。
    江采萍凑近路若晴悄悄说：“我记得刚才你是用英语说的。他怎么……？”
    “我是用英语说的？对了，我也记得是用英语说的。难道他全听懂了？哎哟，江采萍，你都说了些什么呀？羞死人啦！”路若晴狠狠地掐了她的胳膊一下。
    “哎哟哟，姑奶奶，轻点轻点。虽然从小都学英语，可哪能人人都学得像你那样好，尤其是口语。也许他只是听懂了police。”
    “两位姑娘说什么悄悄话呢？现在国内就是把外语太神化了，逢试必考，而且还是主要的考试科目，甚至还有专教外语的专家教授。不知两位姑娘学什么专业，但千万不要把外语当作自己的专业。在中国还能混口饭吃，若是到了国外，再牛的专家教授遇到街头一个乞丐都会被秒成渣！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
    一口流利而标准的英式英语如同连环炮从田行健嘴里倾泻出来。
    江采萍大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路若晴脸红红的，再次使劲捏了她胳膊一下，然后凑到她耳边说：“今天太让我出丑了。”
    为了缓解内心的尴尬，同时为了小小报复一下江采萍，路若晴瞅了她一眼，笑着说：“我这个姐姐平时大大咧咧惯了，她说的话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你——”江采萍耸着鼻子，狠狠朝她瞪了一眼。
    “没事，都是年轻人，说话没必要拐弯抹角。”田行健淡淡一笑。
    “还是田大哥会说话，田大哥多大了？女朋友长得漂亮吗？”
    “二十六岁，过年就要二十七了。女朋友长得还行吧！其实感情这东西关键是眼缘，如果对眼了猪八戒或许都是小可爱，大牦牛都是小清新。”
    一句话彻底把两个女孩逗乐了。
    三人在笑意融融中到达了位于市中区白浪河畔的‘渔舟唱晚’海鲜馆。
    田行健单独要了一个包间，三人坐就后，服务员递过了菜谱。
    田行健一伸手：“两位姑娘点吧，喜欢什么就点什么。”
    “三个人也吃不了太多，随便点几样就行。”路若晴没有接菜谱，朝田行健笑着说。
    “好歹帅哥请一次，随便哪能行？”江采萍一伸手拿过菜谱，仔细地看着上面的菜肴：“来个酱香鳕鱼、茄汁基围虾，再来个辣炒花蛤、章鱼小丸子，汤要什么汤？我看来个海参木耳灵芝汤吧，即养颜又有营养，饭就来个芝士海鲜焗饭吧，都十二点半了，太饿了。”
    “好了，吃不了了。”路若晴用胳膊杵了江采萍一下。
    “那好吧！”
    江采萍不情愿地将菜肴递向服务员，眼睛却仍然瞟着菜谱，当服务员接过的一刹那，她忽然大叫起来：“哎，先别先别，这个叫宫门啥？对对对，宫门献鱼，再来这道菜吧，看看宫门到底是献的啥鱼？”
    服务员上菜的工夫，路若晴问田行健：“田大哥，刚开始问你在哪里工作的时候，为什么说没工作呢？”
    “我已经辞职了，今天刚刚辞的。”
    “为啥辞呢？工资太少还是有了挣钱的大买卖？”江采萍急着问。
    “特警的工资不高是真的，但不是那个原因，主要是自己没有信心再当特警。”
    “怎么会没有信心呢？我听若晴说你们特勇敢呢！当你们救她的时候，就是你‘突突’一枪放倒了那个绑匪头目。那个人死了吗？”
    对于江采萍老爱叉开话题，路若晴着急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她一连炮地问着田行健。
    “没办法，当时绑匪已经将手伸向腰间的手L，如果不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当即就打死了，太可怕了，难道你不害怕吗？”
    田行健淡然一笑：“已经习惯了。”
    江采萍浑身哆嗦了一下：“杀人还能成习惯？”
    “采萍！”路若晴瞪了一眼说：“他们就像军人一样，面对敌人，不开枪打死他们，谁来保家卫国啊？”
    这时，菜肴已经上全了。
    田行健端起水杯说：“我开车不能喝酒，就以水代酒吧，今天能认识两位美女很高兴。祝你们好好学习，越长越漂亮。”
    “那我祝你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能挣大钱，也越长越帅。”江采萍说。
    路若晴也端起水杯说：“今天很幸运遇到了自己的恩人。那天去特警队没能感谢你，今天我借花献佛，以水代酒，谢谢田大哥。”
    “我说过，我这是职责所在，没必要再说感谢之类的话。”说到这里，田行健看着丰盛的菜肴说：“时间不早了，肚子的确有些饿了，大家就开吃吧！”
    江采萍早已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路若晴一边吃着一边偷偷看了一眼田行健。他似乎心里装着很多事情，即使谈笑间眼神在回收的时候也露出淡淡的忧郁。
    乘着江采萍没工夫插话，她问：“田大哥，为什么在学校门口抽那么多烟？等人还是有别的事？”
    “其实我也是津海大学建筑学院的，大二的时候就参军了，只是偶然路过，毕竟八年了，勾起了很多往事。”
    “那我们还是校友呢，以后不在特警队了，有什么打算？没想再回到学校继续完成学业啊？我听说军人复员是可以再回到原来大学的。”
    “我的事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田行健将自己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田大哥，像你这么痴情的男人现在可成珍稀动物了。”江采萍一边吃着一边插话道。
    “那我可得回去叮嘱一下剑飞哥，让他以后啊千万不要成为你嘴里的这种珍稀动物！”
    “我投降！我投降行不？”
    从以后的交谈中，田行健知道了两个女孩现在工商管理学院读大三。路若晴老家在蓬城，江采萍则来自苏城。
    “我们都自我介绍了，现在轮到你了！”江采萍说。
    “我很简单，来自青城，后来考上大学，大二当兵，近四年军旅生涯后，回到地方，无事可做，为了女友去外国打工赚钱，可回来后女友已经跟别人结婚。只能去特警队当协警，今天协警也不干了，就是这样！”
    他说的风淡云轻。路若晴心里则波澜起伏。
    “我还是希望你不能丢弃自己的专业，我爸爸跟校长很熟，如果你想，我可以让我爸爸找找他。”
    “如果从大二重新读起，那到毕业都已经三十了。我只想有一技之长，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离开特警队还能干什么。现在学校有没有培训班之类的。”
    “培训班有呀，你已经上到大二了，如果你想去我可以让我爸爸找找关系，明天春节之后就可以去。”
    “那若晴可要费心了。”
    “小事一桩，都是交费的，学校巴不得多收人呢”
    “明年春季学校还要招收外国留学生，只要有外国留学生，就肯定会有陪读生，田大哥英语那么好，要不要我们姐妹给你找个外国漂亮美媚。”江采萍说完，咯咯笑起来。
    “又来不正经的！”路若晴白了江采萍一眼说：“田大哥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田行健淡淡一笑：“我倒有一件事相求于两位妹妹，就是希望能够替我留意着一个跟你们差不多大，跟我长的有些像的女孩。她是我的亲妹妹，不到两岁时就丢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可是始终都没有找到！”
    “那你没有报警吗？”路若晴心里如同打碎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没有用！”田行健摇了摇头。
    “我担保津海大学肯定没有！”江采萍看着田行健说。
    “你怎么那么肯定？”
    路若晴对于江采萍如此直接的话不高兴，毕竟这样说很能打击一个人内心的希望。
    “你想呀，以田大哥的容貌，那女孩儿该有多么漂亮呀！在津海大学，除了若晴就是那个梅疏影了。若晴独苗一个，肯定不是，至于梅疏影，身高上有欠缺，而且跟田大哥也不像，也肯定不是。如果想找到你的妹妹，那必定是整个津州市差不多最漂亮的女孩了。”
    路若晴看了看田行健，感觉江采萍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田行健将两个女孩送回津海大学后，继续在路上百无聊赖的开着车。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感觉时间是如此的漫长，人闲着没事做是如此的无聊。
    路口等绿灯的空档，一个中年男子从车窗外递进一张宣传单。
    一般开车的，尤其是开豪车的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田行健一般连看都不看，就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这次他倒很仔细地看了起来。
    一张拳击赛的宣传页。他看了看地址，居然是郊外一处地下停车场。他确定这就是黑拳比赛。
    他在国外看过这样的比赛。打黑拳与规则限制下的格斗理念是完全不同的。这里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其实当初他与迈克·马修斯的拳击比赛也差不多就属于这种。擂台上黑拳手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伤对手，让对手彻底丧失抵抗能力。
    在这个圈子内，并不是你想黑就能黑，而是你非黑不行，能一击必杀，绝不能手下留情。所以说，这个行业虽然挣钱很快很高，但风险太高，十人有九人难以从这个圈子里面正常走出去。一个武功再高的人，如果心肠柔软，也根本无法在这个行业生存。
    他将宣传页放进车抽屉里，默默点上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