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冷美人

    上班的时间还早，田行健在小摊点前匆匆吃了点东西，然后脱下衬衫系在腰间，上身只穿着白背心向特警大队跑步而行。每天早晨十公里跑步，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风雨无阻。太阳升起来了，灿烂的霞光照在他泛着汗珠的小麦色的肌肉群上，熠熠生辉。
    当他拐过特警大队所在路段时，明显感到后面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他用眼睛余光看了一下车牌，便知道是谁了。
    自从与杜少林拳脚相会之后，整个特警队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了。虽然田行健从小失去了父母由二爸养大成人，但二爸毕竟是个男人，还要养家糊口，照顾不了他太多。田行健大多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养成了他与邻为善，喜交朋友的性格。当然，能真正成为他朋友的人也必须是那种心直口快，豪爽大气的直性子人。这使得他在特警队很有人缘，尤其那些小女孩，总是一个大哥哥一个大哥哥地叫着，惹得众人翘目。
    但红色法拉利的女主人就不同了。她叫杜菲菲，名牌大学毕业，特警队财务科科长，津海九洲投资集团董事长杜为民的妹妹，号称津州警界第一美人，是那种人见人爱却谁也娶不得的女人。大多数男人心中虽然爱得死去活来，却私下里自惭形秽，无法靠前，永远只有仰慕的份。
    杜菲菲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冷美人，即使同科室的人也很少见她笑，似乎时刻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田行健与她的交际并不多。杜菲菲的出现，顿时让他脑袋里划了无数个问号。
    他站住后，法拉利这才跟了上来，杜菲菲摇下车窗，露出浅浅的笑：“行健，锻炼身体呢？”
    田行健这才发现其实她的笑很迷人。他同样回报以微笑：“是杜姐呀！吃完早饭，溜达着去上班。”
    “不要杜姐杜姐的，外人听了好像我比你大很多似的。上车，捎你一阵。”
    “好咧！”田行健打开副驾驶门坐了进去，然后说：“称呼有时很难叫，你说叫你小杜吧，那肯定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行；若叫杜小姐，你肯定要骂我；若叫你的名字，则太直接，毕竟你是领导；若叫菲菲，则太暖昧。你说让我叫你什么好？要不叫你菲菲同学吧？”
    杜菲菲“扑哧”一笑：“看不出一个在训练场上让特警队员吓得半死，连杜少林、姜玉林之流都恭敬有加的人，居然还这么幽默，以后叫我菲菲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叫菲菲是不是太那个了？”
    “想什么呢？”杜菲菲腾出一只手捶了他一拳。
    田行健这才发现杜菲菲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高冷，或者说属于一种外冷内热的人。
    他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下。她披肩长发局成了咖啡色，自然地卷曲着，肤如瑞雪，齿白唇红，五官立体，上身一件粉红吊带小衫，外披一件松散的小衣，露出美丽的锁骨。下身是一件白色细条绒紧身裤。这样的衣服只适合于对自己的身材过分自信的女人。杜菲菲无疑就是这样的女人。她还是津州警界唯一个可以不穿警服上班的女人。这点连高明都无能为力。
    无论怎么说，这是一个浑身都熟透的女人，芳香扑鼻。
    “你身上真香！”
    杜菲菲脸一红，慌乱地瞟了他一眼，然后正了正神，莞尔一笑说：“谢谢！喜欢这种香味吗？”
    其实田行健最喜欢的还是林亦秋身上那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很雅致的味道！”
    “你品味不错嘛，这是檀香型。”
    “高贵的味道配高贵的人嘛！”
    “哈哈哈……”杜菲菲忍不住大笑起来：“行健啊行健，你要笑死我啊！”
    她的身体很紧凑，腰细臀圆，大笑的时候下身安静上身颤动，丰挺的胸脯跟着一起晃晃悠悠。
    到了单位下了车，杜菲菲看了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说：“时间还早，要不要到我办公室喝杯茶？最近他们送我一包上好的龙井。”
    “好啊，我也可以沾沾你的光了。”
    杜菲菲的办公室在五楼，两人乘坐电梯很快就到了。烧水、消毒、泡茶、沏茶，杜菲菲一切进行地井然有序。
    为他沏茶的时候，她问：“你多大了？”
    “二十六！”
    “那肯定有女朋友了，快结婚了吧？”
    “何以见得？”
    “从你的眼睛里，从你的话语里。”
    “我的眼睛和话语里能看出什么？”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她现在在哪里？干什么工作？”
    “大学里谈的，已经分手了。”
    “对不起。”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有恋爱自然有失恋喽，很正常的事。”
    “那你们为什么分的手？”
    “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为命。其实这是最扯淡的一种分手理由，尤其在‘钱’字面前！恋人之间，如果不牵涉到这个字，那叫山盟海誓，那叫海枯石烂！牵涉到这个字，那叫三观不正，那叫属相犯冲。当然这不怪她，我们都是俗人，在‘钱’字面前谁都脱不了俗！无论亲情还是爱情，其实最终都逃不过的，不是‘命’字，而是‘钱’字。只要男人有了钱，啥三观不正、属相犯冲？那都不叫事，不成理由，所有的理由都会变成没理由！”
    杜菲菲的脸上印上淡淡的红：“大多恋人分手之后都相互拆台，互相揭短，难得你还这么护着她。说，想要个什么样的，姐给你介绍。”
    “怎么提到给我介绍对象就让我叫你姐，若不给我介绍对象呢？是不是就叫你菲菲？”
    “油嘴滑舌，气死我啦！”说完她又举起小拳头作捶他状。
    田行健故作夸张地一闪身，惹得杜菲菲撅起了小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想给你介绍对象，净欺负人！”
    “我没欺负你啊！说吧，给我找个什么样的？”
    “你想要什么样的？”
    “想要你这样的。”田行健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一本正经地说。
    杜菲菲的脸顿时红了。不过田行健很喜欢看女人脸红的样子。最美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诗人话用在这里很贴切，让他有些心旌摇荡。
    “开始说胡话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姐再过几年也成老大难了。谁像你啊，一进特警队呀，你看看那些小姑娘眼睛都直了。唉！也难怪，毕竟每个女孩从小都有一个关于白马王子的梦。”
    “也包括你吗？”
    “又在拿姐开玩笑了。不过即使有，也是很遥远很遥远时候的事了。毕竟到了我这个年龄的女人不现实已经不行了。”
    “如果那样你也太自私了。”
    “我自私？”
    “你不承认吗？你现在就像一朵雍容典雅、姿态高贵的牡丹花，花开时节动京城。整个津州市警察系统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这样一个女人，现在就想花开独放予一人，不自私吗？你让那些男人一辈子只有仰望的份吗？”
    “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了？气死我了！”杜菲菲气得抓起桌子一本书朝田行健扔了过去。
    田行健笑着往旁边一闪，一把就将书抓住：“菲菲，你又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即使一生放*不羁，也不是哪个男人都敢轻易放肆的！”
    “你才放*不羁呢！”杜菲菲左右又寻找着可以扔的东西。田行健一看吓得赶紧起身向门外跑去。
    “你真是个危险分子，女人都得提防着你才是！”杜菲菲倚在门框边看着他逃跑的样子哈哈大笑。
    “等等、等等！”田行健刚逃到电梯口，恰好看见电梯门将关未关，立即闪了进去。
    “高队，敬礼！”电梯里只有高明一人，田行健立即打了个敬礼。
    “你小子，工作虽然做的不错，却也越来越瞎贫了。刚才去哪里了？啥危险分子？”在电梯开门的一刹那，杜菲菲的话高明全听见了。
    田行健嘿嘿一笑：“没事，闹着玩呢！”
    “全局没有一个人敢在她那里造次，你倒是不管不顾。不过我还是告诉你，玫瑰虽好，毕竟有刺啊！”
    “老爷子，你也觉得她漂亮啊！看得出人老心不老啊！”田行健朝高明做了个鬼脸，然后说：“玫瑰虽有刺，可以一个个将刺先拔掉，不就闻到玫瑰的花香了吗？”
    “恐怕刺没拔掉，自己先被刺得流血了。”
    电梯停了，高明走时再次提醒田行健：“听我一句话，不要惹事生非！”
    也许因为过早地失去了父母，田行健从小就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或者说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大一时，他背着学校偷偷报名参加了全国青年运动会，并夺得小口径步枪射击冠军和散打冠军。最终因为他的两块金牌才免于学校的处理。大二时他背着林亦秋又偷偷报名参军，为此林亦秋第一次与他吵架。
    迄今为止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也只有两个人能够管束住他，一个就是他的二爸，使得少年时代的他不敢有任何造次，第二个就是林亦秋。因为报名参军的事，他曾经对天发誓：以后一切都听林亦秋的。如今两个人都走了，冒险的心又在他的身体里蠢蠢欲动。
    田行健在离特警队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带院的平房。之所以选择带院落，就是为自己每天必不可少的练功提供一个场所。虽然特警队有专门训练场地，他也经常下班之后单独在那里训练，但他还是感觉不方便。
    这几天，杜菲菲的身影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之所以想到她，是因为她给他留下了许多疑问。他知道她并不讨厌他，不但不讨厌，反而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否则一个在科室同事面前都不苟言笑的女人不可能突然间笑得花枝乱颤。当然他也知道她不可能跟他走到一起牵手的地步，从她那句“到了我这个年龄的女人不现实已经不行”的话中就可以嗅到这一点。
    然而让他疑惑的是，九洲投资集团资产几百亿，据说杜菲菲占据九洲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一个身家上百亿的女人为何还要屈就在特警队？另外一个资产上百亿的女人为什么还要说现实不现实的话？这句话应该出现在那些想嫁有钱人家的大龄女孩身上才对。还有她为什么要偷偷跟着他？当然更让他感到疑惑的还有高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他没有问高明，知道以他的城府问了也等于没问。
    他逐渐对她产生了兴趣。当然，对于这样一个时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女人，按常规套路是无法成功的，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当然，这个想法一冒出，他惊出一身冷汗。难道他真的变了吗？变得放*不羁，变得俗不可耐，变得游戏人生，这可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管他呢？她又不跟他结婚，她接近他的目的也只是慰藉一下孤独的心灵而已。而此时的他，同样也是如此。想到这些，他也坦然了。其实自从与林亦秋正式断绝关系之后，他就坦然了。
    自那次喝茶之后，他没再联系她。当然，作为同事，虽然基本上每天都是在训练场上度过，但偶尔碰面还是在所难免的。她总是礼貌性地朝他莞尔一笑，他也只是轻轻一点头代为回应。然而时间久了，他明显感觉到两人擦肩而过时，她内心的波澜起伏。室外训练场正对财务科，他时常感觉到一个身影静静地立于窗前，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知道，她冰冷的心已经在渐渐融化。
    果不其然，一个多月之后的一天晚上，当他准备睡觉之时，忽然手机短信铃响了。
    “睡了吗？”
    “躺在床上睁着眼呢！”
    “你睡觉都是睁着眼吗？”
    “是啊，睁着眼等着你给我介绍的像你一样的女朋友过来跟我一起共度良宵呢，若闭上眼错过了怎么办？”
    信息发过去之后，便泥牛入海，很久没有回应。
    他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现在交量的是“忍”，谁没忍住谁就输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时，果然短信铃声又响了。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爱那么直接吗？”
    她果然上套了，只要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聊到很深的话题，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都是正大光明的事，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欲说还羞，那样不觉得累吗？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嗯，你说吧！”
    “你说没结婚吃女朋友的豆腐正常吗？”
    “我不想跟你谈这种话题，羞死人了。”
    “我在一本正经地请教你问题呢！想听听从你们女人的角度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那样以后谈恋爱的时候我就知道如何控制分寸了。”
    “嗯……嗯，我感觉不正常。”
    “是啊，我也感觉不正常。如果没结婚就动手动脚的，那结婚后岂不是要上|床？”
    “我怎么感觉这话这么别扭啊？结婚后难道不……？好啊，你气死我了！”
    “又气得花枝乱颤了！可惜你打不着我了。”
    “花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那么难听？真想过去揍你一顿！”
    “好啊，过来啊，我等着你揍我呢！”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真生气了？”
    “总感觉你就是个危险分子，绕来绕去就把人绕进去。”
    “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事，至于那么危险吗？”
    “不跟你谈这些话题了，还是谈谈给你找对象的事吧！既然想让我给你介绍对象，那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不联系我？”
    “你不是说我是危险分子，让女人提防着我吗？我怕你给我介绍个男的。”
    “哈哈哈……笑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我这里恰好有手绢，要不我过去或者你过来给你擦一擦？”
    “又开始瞎掰了，再这样不理你了。”
    “不敢了，你在干什么呢？”
    “明知故问，在给你发短信呢！”
    “你也开始绕我！我是问是不是跟我一样也躺在被窝里发短信？”
    “是啊，怎么啦？”
    “要不要我们视频一下？”
    “不安好心！我坐在沙发里看电影呢！”
    “我也爱看电影，是动作片吗？”
    “不是！”
    “那肯定是爱情片喽”
    “也不是！”
    “噢！我知道了，那肯定是爱情动作片！”
    “想什么呢？三句话不离本行。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不敢不敢了！为了表示诚挚的谦意，周末请你去爬佛寿山怎么样？那里的树叶全红了，红彤彤一片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满山红叶也！”
    “好吧，我考虑考虑，明天早晨回答你。”
    “不必再回答我，因为你已经回答我了。”
    “你——”
    “周六早晨八点来我这里接我！”
    “嗯！晚安！”
    “希望有一天我们不再说晚安！”
    “啥意思？”
    “自己体会！”
    放下手机，关上灯，他大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想着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想着与杜菲菲的暖昧短信。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是的，林亦秋改变的不只是他的人生，还有他的感情取向。他再也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海枯石烂，都是他妈的扯淡。
    对于湘灵，除了那场酣畅淋漓的*爱，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使她的容貌也逐渐模糊不清；对于这个杜菲菲，是不是也同湘灵一样，他还不得而知，然而他相信结果差不多。即使她容貌清丽，即使她身家上百亿，对他而言，都是一个样。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不过直觉告诉他，杜菲菲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的东西让他怀疑，毕竟一个亿万身家的漂亮大小姐委身一个穷小伙的故事太过老套。虽然现在这个社会什么事情都能发生，但唯独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当然对他来说一切都无所谓。林亦秋已经让他对所有女人都有了免疫力，他自认为已经百毒不侵。至于其他，他更不担心，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因此，与这样一个大美女在一起，只要不是违法犯罪，他都是稳赚不赔的事。
    这时他想起了湘灵那句逗猫的话。她的话也非没有道理，这个世界真不知谁逗谁。男人自以为在她身上赚足了便宜，那只是千百年以来男尊女卑的观念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