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梦回金伯利

    田行健坐在出租车上，头倚在椅背上，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的大陆。
    雇佣兵里没有国家、没有种族、没有辈份之分，他们讲求的就是凭真本事吃饭。到他偷偷逃离那块让他终生难忘的非洲大陆时，他已经是一支近二千雇佣兵的头头了。当然，除了战争，他依然听命于这个组织，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们曾经突袭过一处位于金伯利附近的白人村落，因为村落之地被发现地下埋藏着一处巨大的钻石矿。
    那时的南部非洲，已经是黑人的天下，白人曾经养尊处优的好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但有些白人领袖还是蠢蠢欲动。
    通知该村落整体搬迁一年多了，然而在这个白人领袖的带领下，该村落依然不为所动。最后只能通过雇佣兵强行解决了。
    突袭的结果可想而知。那种景象，他只有在关于抗战的影片里见过鬼子的恶行，然而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他的眼前。他无能为力，因为出钱人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或许他已经是这支部队的头头，也许他曾经说过对于黑人不感兴趣。最终他被部下引进了一个房间。
    屋中间放着一张床，床角蜷缩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白人女孩。一束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那种白，白得耀眼。此时的他，身着迷彩，戴着墨镜，高筒战靴，斜挎AK47，环围腰间的是一排排子弹。
    看到有人进来，当然对于女孩来说，进来的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她如同待宰的羔羊早已吓得哆嗦成一团。部下知趣地关上门，田行健拉过一把椅子，点上一支烟，静静地看着女孩。
    好一会儿没见动静，女孩恐惧的目光望了他一眼，或许想做最后的一搏，她匍匐到他的面前，乞求别要她的命，只要放过她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三年多的异域生活，田行健的英语水平比许多生下来就说英语的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女孩很漂亮，而且长得特像被法国男人誉为“永远至爱”的苏菲·玛索。精致的面孔中有着一抹独特的东方气质，妖娆中带着几分清纯。而且她同样有着一头褐色长发，一双清澄、忧郁的棕绿色大眼睛。只不过这双大眼里此时充满的全是恐惧。
    看到他没有说话，她以为没有听懂，再一次重复着刚才的话。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俗人，只要是俗人就免不了俗，只要是俗人就会六根不净。况且这些年来他自认为已经对得起林亦秋，虽然直到现在他还自欺欺人地认为她在等着他。他曾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去，回去亲自问问她。然而回去能做什么呢？除了枪他什么都不会，而且想像着离开枪的日子他真的生不如死。枪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新娘，他一辈子的挚爱。
    他虽然自欺欺人地表示已经放下了所有，然而想要彻底的放弃，只能从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入手了。
    “我、我想求你件事。你可以摘下墨镜，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吗？”
    沉默半晌，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将墨镜摘了下来。
    “你是华夏人？”一句饶舌的华语从她嘴里蹦了出来。
    田行健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看着她问：“你会说华语？”
    “我会的不多。”她又用英语回答他：“我听我妈妈说，我妈妈的奶奶就是华夏人，我也喜爱华夏文化，从小就梦想着去华夏国。”
    女孩此时已没有了最初的恐惧，或许她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相当帅气的男人，或者说她的血管里也流着一份华夏人的血。
    战争让人改变的太多。它不光锻炼了人的超乎寻常的意志力，同时也有可能让人成了一个纯粹的杀人机器，但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他仍想保持着最后的一点良知，除了他无力改变的。
    “你很漂亮，很像我心目中的女神苏菲·玛索。”
    “苏菲·玛索？我的朋友也说我长得很像她，同时她也是我的偶像。”
    苏菲·玛索更加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心里也越发坦然了。
    “你是这个白人首领的什么人？孙女？”
    “不是，我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就想挣点钱补贴家用，你们去的时候我正好给那家的孩子补课，结果……我的家也是这个村子的，在村西头住。”
    “你走吧！”
    女孩以为听错了话，眼睛里露出诧异的目光。
    “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个人无能为力的。因为这个国家已经抛弃了你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到米国或者其他国度，都比这里好。”
    她的泪水淆然而下：“我知道这不怪你，你也没有办法。其实我爸爸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只是家里的钱都不够买一张飞机票。我们这里很多白人女孩最终都嫁给了黑人，只为了一口饭吃，我爸虽然心里不甘，可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这是活下去的唯一一条道路。”
    她“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满面泪水地说：“你若不嫌弃，带我走吧，我不想嫁给黑人。”
    “我在家乡曾有过女友，我也是为了筹集他爸爸的医疗费才来到了这片大陆，加入了这个组织。”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声：“虽然已经近两年没有她的任何音讯了，可我无法带你走，战争是无法将你带在身边的。”
    “为何你不能离开呢？我可以跟着你到华夏去。”
    “进了这个组织，想离开谈何容易，除非你死了或者残废了。”
    “我们可以一起逃啊！”
    田行健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没想过，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好了，回家吧！有我在，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说完，他将她拉了起来。
    “我不想回去，家里仅有的一些粮食前几天被一些黑人抢光了。我之所以出来补课，也只是为了赚些钱贴补家用，否则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不想难为你。如果你不带我离开这里，就让我真正成为你的女人好不好？我不想嫁给黑人。”
    田行健踟蹰了一会儿，然后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
    “哒哒哒……”几声枪响。他打了个冷战。对于这种声音他太敏感了。
    他瞬间推开她，一边示意她待在屋里别动，一边迅速整理好衣装，跑了出去。
    “哪里打枪？”
    “报告长官，有个白人试图袭击我们，被击毙了。”
    “队伍立即集*合，准备出发！”
    “是！”
    田行健再次回到屋里：“对不起！如果有缘，定会来日方长！”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泪水倾泻而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当地的银行卡，掏出笔，将密码写在上面，然后递到她的手里：“里面的钱足够你们一家人飞到别的国家和做点小买卖的费用，也算作对你们的补偿。记住，无论在哪里，我都会祝福你们。你还年轻，以后好好活着！时间很紧，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女孩接过银行卡，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她已经顾不得哭了，立即问：“能给我张纸和笔吗？”
    田行健不知她要这些做什么，从口袋里将笔跟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她。
    女孩将纸撕成两张，飞快地在其中一张上写了几行字，递到他的手里动情地说：“我叫杰西卡，上面有我的电子邮箱地址，我希望你以后能够联系我，我更希望以后能够再次见到你。”
    说到这里，她又将另一张空白的纸递给他：“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
    职业的因素决定了他没时间上网，没人可以联系，除了组织通过无线电给他下达指令。当然他也没有家。所以除了名字，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也只能写上：华夏国津海省津州市。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将纸条递到她手里后，不容分说拉着她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