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威望来自于实力

    两人签好生死状后，迅即拉开架势。田行健没有脱上衣。
    “田教练也脱下衣服，让弟兄们赏识一下健硕的肌肉！”下面的人起哄道。
    杜少林脸上显出鄙夷的神情：“就那竹竿一样的身材，田教练怕让你们失望了。”
    田行健冷冷一笑：“母猪倒是挺胖，但那是用来等待过年的！”
    杜少林一听，气得哇哇大叫，一记重拳带着风声直奔他的面门而来。田行健没有闪躲，抬拳迎锋而击。他想试试他的真功夫。
    两拳相撞，“咚”地一声闷响。杜少林“哎哟”一声，踉踉跄跄后退好几步。田行健也是后退了两三步才止住脚。
    杜少林没有答话，一个旱地拨葱，如猛虎般急蹿扑来，掠起一股疾风。田行健格住对方凶狠的拳势，另一拳迅如闪电，已经击向对方面门。杜少林赶紧以手格挡，刹时胸部门户大开，田行健一记右钩拳，直击其胸部。
    若是一般的敌手，早已倒地，但杜少林铁柱般的躯体却只略微晃了晃，便飞脚踢向田行健的下盘要害。田行健比他速度还快，立即起脚，脚后跟如重锤朝他脚背砸去。
    杜少林见脚踢不行，立即重拳出击。在一旁的高明替田行健捏着一把汗。杜少林的拳脚，招招致命，且专门攻击对方的要害部门。
    几翻对攻下来，杜少林的拳脚全部落空，不免有些心急，继续加大攻击力量。
    田行健轻松地跟他周旋了一会儿后，决定尽快结束战斗。当他的重拳再次出击，他一闪身，抬起左腿朝他面门轮去，杜少林立即后仰退避。有经验的武家都是虚实兼备，不会让对手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田行健的踢腿只是虚晃一枪，就在杜少林后仰之际，田行健瞅准了他胸部暴露出来的空档，连续几记重拳之后，乘他后仰倒地之时，来了个蹬地飞身膝撞。这一膝击若真撞上，足以致人死命。但田行健想收也来不及了。在杜少林双目紧闭，其他人吓得惊呼之际，一双膝盖重重地击在了杜少林身边石板上。只听“咣”地一声，厚厚的石板四分五裂……
    “好、好、好！”身后不远处传来鼓掌叫好声。在场的人这才从惊愕中醒来，顺着叫声看去，一个身着警服，腋下夹着文件夹的人走了过来。此人三十左右，瘦高个，因为瘦而显得弱不经风，皮肤很白，眼睛不大。他先是走到高明面前，看得出两人很熟，相交甚欢。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田行健早已站在队伍中间：“我说过，男人的世界不服就干！杜班长不服，只有干！请问队伍中还有谁不服？我田某人随时恭候！”
    队伍中鸦雀无声，人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有回答的，那就说明都服了。既然服了，以后就给我认认真真的训练。现在特警支队成立特警突击队就是要进行全面军事化管理，按照军队的一切来行事。在没有执勤任务的情况下全部时间以训练和演习为主，概不例外！”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的杜少林说：“杜班长，归队！”
    杜少林脸憋得痛红，来不及打扫身上的灰尘，进入队列。
    “现在训练正式开始，这一周的训练课程就是拔军姿。听我口令！立正！稍息！立正！要抬头挺胸，两眼目视前方，大拇指要紧贴于食指第二节，两手要紧紧地扣在裤子上，中指要紧贴裤缝线，腿要挺直，不能弯曲，否则立即做三百个伏卧撑！”
    训练的空档，高明将田行健叫过去，指着钟志坚说：“这是环翠路派出所钟志坚所长。”
    “副的、副的，”钟志坚一边纠正着一边伸出手握住田行健的手说：“田教练，我早就听高队说过聘请了个非常了不起的教练，今天刚好路过这里，听到里面一片叫好声就进来看看，没想到大开眼界啊！以后有空能不能到我们所指导一下？”
    没等田行健答话，高明早开了话腔：“我们田教练的出场费可是很高的哟，你付的起吗？”
    “可惜我们派出所没有这方面资金，要不我拿出偷偷攒下买烟的私房钱？”
    田行健哈哈大笑，虽然他的笑里包含着放松的成份，但更多的是没想到钟志坚如此风趣。
    “别看我这人长得瘦，看似弱不经风，可也是豪爽之人，爱交朋友。今天小田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晚上下班后我来接你们，咱兄弟加上老高一起喝一盅。”钟志坚拍了拍田行健的肩说。
    老高赶紧摆了摆手：“你嫂子这几天老胃病又犯了，我下班还得去帮她抓几副中药，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吧。”
    “老高夫妇伉俪一生，风风雨雨几十年，从没红过脸，真让人羡慕啊！”钟志坚由衷地感慨道。
    田行健点了点头：“是呀！这年头这样的爱情只能停留在童话里了。就算是童话，它的结尾也只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知道面对柴米油盐时是否还记得当年的山盟海誓？”
    “你这个小田啊！”高明指着田行健说：“才多大岁数？不就是二十出头嘛？你来大队没几天就招惹得队里几个小姑娘到处打听你结没结婚有没有对象，年纪轻轻如此悲观怎么能行？”
    说到这里，他朝着钟志坚感叹道：“我活了这把年纪了，自认为阅人无数，看不走眼，没想到小田让我栽了大跟头呀！”
    钟志坚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讲？”
    “钟老弟，你看看你眼前的小田，你能将这么帅气的大男孩与当年的龙飚特战队队长，‘兵中之王’联系在一起吗？如果不是让我亲眼目睹，打死我也不信啊！”
    “高队过奖了！”田行健倒不好意思起来。
    钟志坚点了点头：“今天也终于让我开了眼界。好啦，所里还有事，我先不打扰了。”
    说到这里，他转向田行健，再次握着他的手说：“老高还要回家照顾嫂子，就是看在羡慕的份上也不能叫他。下班后我来接你，你一定等着我！”
    田行健也喜欢豪爽之人，他没有推辞，痛快地答应了。
    “好人啊！可现在好人真的难做！”高明望着钟志坚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田行健不解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么好的一个人婚姻却是那么不幸，老婆都被捉奸在床，可还是为了孩子……唉！罢罢罢，不说了。”
    高明摆了摆手，郁闷地往办公室走去。田行健终于明白为什么钟志坚说到私房钱时，高明将头扭到另一边。
    田行健下班走出特警队大门时，一身便衣打扮的钟志坚站在路边向他招手。
    他看了看四周问：“你怎么来的？”
    “满大街不都是出租车吗？”
    “一个所长上下班开辆警车不是一句话的事？”
    “副所、副所！”钟志坚纠正道：“公家的东西最好不要沾，否则夜里睡觉不踏实。再说开车让我们兄弟喝酒也喝不痛快。”
    说完，钟志坚目光望向马路，准备拦辆出租车。
    “这年代，别的不多，餐馆有的是。我们边聊天边走就行了。”
    “这路上没有有特色餐馆，头一次与兄弟喝酒，怎么也得找家稍微体面点的饭店，当然星级酒店我可请不起。”
    “不用说你请不起，就是请得起我进去还不习惯呢！农村孩子，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钟志坚只得依了他，两人边说话边往前走。
    走了不到五分钟，田行健指着马路对面说：“对面那不是有家小餐馆嘛？走，我们在那里就行。”
    “你真是寒碜哥，再怎么说也得找一家干净点的饭店吧。”
    “呵呵，没那么多讲究，当年饿极了的时候我还经常到垃圾桶内找吃的呢！”
    钟志坚一下子呆立在那里，惊诧的目光望着田行健：“怎么会这样？”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跟着二爸长大，可惜后来二爸也没有了。”
    “那你的父母呢？”钟志坚急急地问。
    “父母？”田行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母亲在我的心里没有一点点印象。那时很小，听我二爸说四岁多点的样子。我还有个妹妹，可惜让人贩子抱走了。我爸想出去找，可因为还有我，我妈就让我爸在家照顾着我，她自己出去了。这一走就是一年多，最后没有等来我妹妹的消息，却等来了两个警察，说我妈妈在路上遇到了车祸，等我爸去了之后，人已经没气了。后来，我爸爸也承受不了压力，心理崩溃，上吊自*杀了。”
    钟志坚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的描述是那样的云淡风清，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当时我还有个看破红尘出家的二爸，因为没人照顾，派出所通知了二爸，二爸还了俗，教我练武，供我上学。那些年他即当爹又当妈，非常不容易。我上高一的时候，他为了给我攒学费，出去打工了。谁也想象不出他在外的一年多究竟经历过什么？回来的时候我恰好上学不在家。可第二天，一个邻居急匆匆到教室找我。当我赶回家的时候才知道，二爸跳崖了。虽然最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况且那么高的悬崖，那时我们那儿还到处是狼，所以我也彻底心死了。”
    “哎——”钟志坚长长地叹了口气问：“你说你还有个妹妹，后来找到了吗？”
    田行健摇了摇头：“她现在就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了。这么多年了，我的内心一直感到内疚。如果不是我领着她到村头玩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我的父母也不会因此去世。”
    钟志坚拍了拍他的肩：“不要那样，你那时毕竟也只有四岁呀！”
    “无论怎么说都是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妹妹，这或许也是我自小特别热衷习武的动力所在吧。本希望能够武成功就后找到妹妹永远地保护她，可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现在科技发达了，我相信一定会找到妹妹的。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会尽全力帮你找的。”钟志坚的眼圈红了。
    “谢谢！”田行健感激地说。
    “谢什么？以后我就是你哥！”
    说话间，两人路过一家门口悬挂着‘姚记粉皮鸡’的小餐馆，走了进去。
    相逢何必曾相识。一盘粉皮鸡、两盘炒菜，一盘花生米，一瓶酒。两人喝上了。
    一杯酒下肚后，钟志坚扔给田行健一支烟，两人点上后，他说：“书中记载：一次，大雪三日，天地一白，山水皆静，人迹俱无，张岱独撑一叶小舟，前往西湖湖心亭。到亭上，已有两人铺毡对坐，有小童炉中煮酒。一见张岱，二人大喜，拉住张岱同饮。虽是初次见面，亦能引为知己。人一辈子就是这样，转眼一年，转身就是一生。这辈子能够遇到行健老弟，真可谓三生有幸呀！来，喝酒！”说完，自己先端起酒杯。
    田行健也端起酒杯说：“没想到钟哥还有如此的文艺范儿。不过你说的在理，我们无庙堂之高去忧民，也无江湖之远去忧国。一壶酒，一炉火，再遇志同道合的两三人，数句言语，相顾一笑，莫逆于心，真是人生一大快事。”说完，两人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唉！”钟志坚放下酒杯长叹一声：“一个人的人生目的也不过如此，可话说回来，又有多少人身不由己呀！当一个人面对房子、车子、票子，尤其是面对妻子、孩子，什么理想、事业、抱负，皆是浮云。”
    “人生不过百年，关键知足才能长乐。”
    “话虽那样说，可是看看身边的人，哪个人敢肯定地说自己已经十分知足了呢？再看看权力场上的那些人就更明白了。”
    “也包括你吗？”
    “就我一个小小的副所长？”
    “才三十岁就已经是副所了，前途无量呀！”
    “什么前途？别提了，从警校毕业已经快十年了，就那么点工资。男人呢，别看在外面风风光光，钱挣少了，回到家里也是低三下四。”
    田行健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很长时间才叹了口气说：“钟哥，别怪我多嘴，你家里的事我已听高队说了。”
    钟志坚夹菜的筷子抖动了一下，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婚姻能保持长久的关键因素是夫妻二人彼此间的信任，所以对于最初的怀疑我还笑自己太多心。然而纸里还是终究包不住火的，但女人就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如果没有捉奸在床，打死她都不会承认。”
    说到这里，钟志坚端起酒杯，自己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再次自嘲地笑了笑：“女人天生爱说谎，尤其当她们周旋于几个男人中间时，谎言一个接一个，即使不能自圆其说也要死搬硬套。有私情的女人同样也是最愚蠢的动物，居然蠢到忘记她的男人是个警察了。”
    “打算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田行健递给他一支烟，为他点上后，自己也燃上一支。
    “在宾馆捉奸在床后，我本希望她能够改正，然而她破罐子破摔，依然与那个男人保持着往来。到现在已经两年多的事了，自己也想开了，我们之间已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然而女儿婉婷才五岁啊，我不能为了自己而让她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钟志坚大口大口地抽着烟，而说到女儿，他夹烟的手哆嗦个不停：“为了让她有个安稳的家，我最终还是向屈辱妥协。然而她却向我提出离婚，如果不同意就答应她三个条件。第一就是原本属于我父母的房子归她所有，第二就是我的工资每月全部上交，第三就是对她与那个男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妈的！”田行健气得牙齿咯吱吱响，手一使劲，手中的玻璃杯攥成碎片。
    钟志坚反倒笑了，他起身给田行健换了一个水杯，然后斟满酒，端起酒杯说：“对我来说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反倒感觉很自在，很充实。来，喝酒！”
    “一个人无论怎么活都是一辈子！一个人无论对不起什么都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来，哥，我敬你！”田行健起身，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行健，不谈我了，谈谈你吧。论才能，全市警察没有一个比得了你，虽然老高给你弄了个‘总教练’的头衔，其实真正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辅警而已。现在就是这么个世道，真正有才的人永远都没有发挥的空间。你就想一辈子这样吗？”
    田行健呵呵一笑：“跟你一样，性格使然，其实这样也好，一辈子清清淡淡。”
    钟志坚哈哈大笑：“来，喝酒！”
    结帐时，钟志坚刚才那份豪爽劲没有了。一百零五块钱。仅仅因为想要对方让他五块钱，钟志坚与餐馆经理吵得面红耳赤。而田行健看到他从衣兜里掏出来的那一百块钱，也是一张张零钱凑起来的。或许这还是他偷偷攒下的钱。
    田行健走过去想付钱，钟志坚这才一边阻止一边赶紧将剩余的五块钱递到老板手里。
    与钟志坚分手后，田行健独自漫步在街头，他头一次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钟志坚的遭遇，让他想到林亦秋的绝决。现在想来，与林亦秋的分手确实是好事，否则等到结婚生子之后，一切都已经晚了。他不知道能否有勇气像钟志坚那样，为了孩子而放弃了一切。而对于现在的工作，冥冥之中他也感到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虽然很喜欢摸枪的感觉，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高队虽然答应过帮他进入特警队编制，可他知道年年进入特警队是些什么样的人，况且高队也快退休了。在他退休之前再解决不了，自己就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