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辩论

    冯晓宇笑呵呵的问道：“狗剩子，你不认识我了吗？”
    叫狗剩的亲兵傲然说道：“我不和卖主求荣的小人说话。”
    “狗剩子，若不是我，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执勤？”
    “他们说你那天跟着敌将一起来的。”
    “狗剩子，你有没有脑子？你觉得我去求敌将，敌将就会把你们从军营里给放出来吗？”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冯晓宇挥了挥拳头。
    狗剩兴奋的问道：“你是把他擒住的吗？”
    “你觉得他会乖乖的来吗？”
    “厉害啊，冯校尉。你把上官将军和咱们一起弄回去呗。”
    “知不知道什么叫奉旨？贸然回去那叫抗旨，狗剩子，好好在这里呆着，再过一年多就可以回去了。”
    “冯校尉，我问你个事。”
    “啥事？”
    “他们说少将军本来是个女子？”
    “那是我媳妇。告诉他们，谁要是再敢私下议论我媳妇，我就揍他。”
    “是。”
    “那是我自己进去呢，还是你去通报呢？”
    “嘿嘿，冯校尉，就算你是乘龙快婿，也得讲规矩对不对？”
    “那快去吧。”
    上官文雄在宽大的书房里等着冯晓宇。
    上官玉春身穿军服站在父亲的身旁。
    见冯晓宇进来，上官文雄立刻沉下脸说道：“早告诉你不要来了，你还来做什么？！”
    冯晓宇不知道上官文雄上次骂他“愚蠢”的话，满以为再见时，上官文雄会夸他几句。
    他见上官文雄不像是佯怒，赶快看了一眼上官玉春。
    上官玉春朝她爹的方向努了努嘴，给冯晓宇使了个眼色，告诉冯晓宇，她爹真的生气了。
    冯晓宇赶忙低眉顺眼，坐在椅子上不敢多说一句话。
    上官文雄说道：“玉春，去给他倒杯茶去。”
    上官玉春答应一声扭头离开。
    走时还不忘给冯晓宇做了个“嘘”的动作。
    上官文雄问道：“去见罗大人没有？”
    “见了。”
    “罗大人怎么说？”
    “罗大人已经辞官回乡了。”
    “怎么会这样？”
    冯晓宇默不作声。
    上官文雄不悦地说道：“在问你话呢。”
    “我不敢说。”
    “为什么？”
    “担心说错了将军会生气。”
    “哈哈哈哈，你胆大包天，什么时候会考虑我生不生气？！”
    “就在刚才。”
    “好吧，你事先不打招呼，直接就去找萧炳环。且不说龙潭虎穴危险重重，但你也该问我一声，我愿不愿意住在这个地方？这要是传回雒京，朝中百官会怎么看我，以为我安于享受他们给我的这个待遇呢。我倒宁愿去住两间草屋，都比住在这个大院子里面强。”
    “将军，你知不知道，就算你露宿街头，朝中百官也没几个人会同情你。”
    “什么意思？”
    “将军，当时的镍郡郡守秦术给朝廷的战报是我军大败，镍郡城内血流成河。”
    “怎么会这样？是罗大人告诉你的？”
    “先是邱镇山将军告诉我的，他说这是军内的通报，说你是在谎报军情。”
    “真是岂有此理。”
    上官文雄脸色铁青，“轰”一拳捣在书案上，气愤地说道：“我上官文雄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可朝廷却宁愿相信奸佞小人。”
    冯晓宇从来没见过上官文雄会发这么大的火。
    他只好乖乖的坐着，生怕一个不对又触了逆鳞。
    上官玉春正好端茶进来，听见动静后，舌头一伸，不敢多说一句话。
    上官文雄心说：“难怪大胜之后朝廷却要割让五郡。这真是千古奇闻啊！”
    上官玉春把茶杯送到冯晓宇的面前，然后走到上官文雄身后，帮她爹捏起了肩膀。
    上官文雄说道：“春儿，你也坐着吧。”
    “是。”
    上官玉春乖乖的坐在冯晓宇的身旁。
    上官文雄平复了一阵胸中的气闷，缓声问道：“晓宇，你觉得成国还有救吗？”
    冯晓宇认为上官文雄是在自问自答，所以并没说话。
    “是不是不敢说？”
    “将军，我怕说了你会生气。”
    “但说无妨，我只是有些憋屈。”
    “将军，那我就直说了。”
    “好。”
    “将军，我为成国征战过，但现在从地域来讲，小石洼村又属于曹国。成国也好，曹国也好，对我来讲，都没有什么意义……”
    “那什么才对你有意义？”
    “将军，是我的亲人。”
    “所以你在努力经营小石洼村？”
    “是。成国有救也好，没救也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曹国呢？”
    “将军，曹国是我的敌人。”
    “在你的眼里就只有小石洼村，难道就没有君，没有国吗？”
    “三十年前的这片土地上只有一个国，只有一个君。现在有六个国、六个君。将军，你说这是为什么？”
    “其国君主横征暴敛，天下共愤。”
    “那时候的人为什么不忠君呢？这六个国家的陛下或者先皇，当时为什么没有忠君呢？”
    上官文雄有些无言以对。他似乎理解了冯晓宇想表达的意思，那就是忠君爱国是有条件的。
    上官玉春静静的聆听两人的对话，见上官文雄默不作声，于是问道：“晓宇，依你之见呢？”
    冯晓宇说道：“要爱，也是爱生我们养我们的这片土地。不管是成国还是曹国，就只是个名字而已。比如一群山匪占山为王，他的手下一定会拥戴他，为什么？因为手下从他的身上得到了好处；可是当地的老百姓却人人得而诛之，为什么？因为他们在祸害当地的老百姓。一群强人带着军队占据了几个郡城，和一群山匪占山为王又有多大的区别？”
    上官文雄说道：“虽说是奇谈怪论，但也不无道理。”
    冯晓宇说道：“如果占山为王而不祸害百姓，百姓自然不闻不问。强人占据了郡城，如果爱民如子，自然会得到万民拥戴……”
    “那也不能有奶便是娘吧。”
    “将军，对于普通百姓来讲，谁又去关心自己是成国人还是曹国人。谁能让他们安稳的活着，在他们看来谁就是好君。”
    “依你之见，如果曹国许你高官厚禄，看来你就要投靠曹国了？”
    “将军，曹国不用许我高官厚禄，如果他们能善待百姓，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是曹国皇帝为了给自己修一座坟，竟然强征民夫、强索民捐。这样的朝廷，将军认为我看的上吗？”
    “如果先皇对你不薄，后代子孙有些糊涂，你怎么也该记着恩德吧。”
    “先皇待我不薄，那也是因为我有些能耐，能保他的江山社稷。如果我一无是处，将军以为他会如何待我？”
    “嘿嘿，在我看来，你的心中只有利，没有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朝中百官又有几个是在为天下黎民着想。在我看来，都是为了自己的官职和俸禄。有的人为了一己私利，甚至可以昧着良心来做事。”
    上官文雄以为冯晓宇说的是当时的镍郡郡守秦术，于是低叹一声说道：“唉，他们那是恨我。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战时状态，不允许任何文武官员调离值守。”
    冯晓宇说道：“将军其实很清楚，就算他们颠倒黑白，如果没人怂恿、默认，照样不能得逞。那太后万淑仪的眼里只有雒京方寸之地，镍郡、阊郡、泰郡等五郡百姓在她的眼里就如蝼蚁一般，大笔一挥就可以舍弃。这样的君，将军认为值得忠吗？这样的国，将军认为值得爱吗？”
    上官文雄无力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让我静一会儿。”
    上官玉春把冯晓宇带到客堂坐下，有些不忍的说道：“晓宇，你怎么能和爹爹这样说话呢？”
    冯晓宇低声说道：“还有一年多将军的借期就到了，就算能回到雒京，将军恐怕都有牢狱之灾……”
    上官玉春急切的问道：“晓宇，怎么会这样？”
    冯晓宇说道：“邱将军说，将军是带着谎报军情的罪名奉旨北上的。估计成国担心将军投靠了曹国，所以并未通报将军。”
    “那怎么办？”
    “我本来是想来问问，秦术为什么会传回镍郡大败的消息，没想到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个。能让将军想想这个君值不值得忠也是好的。玉春，你放心，不管将军作何选择，我都有足够的能力保你和将军无恙。”
    “晓宇，我从未见爹爹这么难过过。”
    “也许是我刚才的言论，触动了他心中一直坚守的东西。不过也好，既然迟早都得面对，不如先有个思想准备。”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上官文雄满脸憔悴的走出来。
    就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像老了好几岁。
    冯晓宇和上官玉春双双站了起来。
    上官文雄问道：“是不是在雒京没有见到我的家人？”
    “见到了，他们都挺好的，都等着你回去呢。”
    冯晓宇知道上官文雄肯定会问，只是没想到是这个时候问。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回答的时候自然不会有片刻迟疑。
    上官文雄松了一口气，暗想：“朝廷总算念着我的忠心，暂时没有动我的家人。”
    他没在客堂主位上就坐，而是坐在了冯晓宇的对面，缓缓说道：“晓宇，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