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如何称呼

    上官文雄“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抬起手臂捋了捋长须说道：“这是我这几年听到的最好听的奉承话了。大概真的是时事造人，五年前的你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冯晓宇老老实实的说道：“离开军中这些年，经历过不少事情，但我一直没学会将军的谈话方式，所以非常钦佩将军。”
    “嘿嘿，你也不要奉承我，我以前与你说话可没这么客气过。”
    上官文雄又捋了一把长须，用非常欣赏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女婿，笑着说道：“有能耐的人总会得到别人的尊重。说说看，为何不愿意把利器献给朝廷？”
    “将军，有句话叫‘良禽折木而栖’，镍郡之战时，如果我有这样的利器，一定会为将军所用，而现在，我信不过他们。”
    “好一个‘良禽择木而栖’。”上官文雄夸赞一句，然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因为陛下年幼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在我看来，从商总不是长久之计，唯有为官，才会封妻荫子、庇荫后人，只要把利器献给朝廷，陛下定会宽恕你擅离军职的罪过，以你的资质，将来拜将封侯并非不可能。”
    上官玉春当初的理想，就是希望夫婿像爹爹一样，成为叱咤风云的将军，只因为冯晓宇的病痛，不得不擅自离开，她无奈之下，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所以听到上官文雄的建议之后，她满眼热切的望着冯晓宇，盼着冯晓宇赶快点头答应。
    冯晓宇很清楚，在这样的时代，绝大多数人都跳不出“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观念。他本来想把易安侯的封爵告诉上官玉春，后来想想爵位并非军功所得，实在不值得拿来炫耀，现在看来，这个爵位又有了新的用处。
    爵位不仅有圣旨、封册，以及昭告天下的诏书，同时还会为受爵者提供一个能够证明身份地位的金质身份牌。
    冯晓宇从袖袋中拿出身份牌，递给上官玉春，说道：“你看看这个？”
    上官玉春双手接过，带着激动的心情，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然后递给上官文雄。
    上官文雄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刻在身份牌上的爵位和名字，心潮一阵起伏。一来他实在搞不清楚，冯晓宇这几年到底做了什么，因为古往今来，除了承袭，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年纪，能够跨进极品行列；二来他不确定，接下来该如何称呼冯晓宇：依旧直呼其名吧，冯晓宇的品秩比他高出一截；称呼爵位吧，冯晓宇又是他的女婿。
    这个时代尽管讲究门当户对，雒京里却没有谁家的女婿比岳丈的品秩更高，除非是陛下和皇子。
    上官文雄心中一动，似乎找到了依据，马上躬了躬身体，双手把身份牌递给冯晓宇，说道：“末将失礼，易安侯莫怪。”
    冯晓宇的本意是想告诉上官文雄，他不用拿枪炮去换，就已经封侯了，没想到上官文雄却一反常态，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借双手接回身份牌之机，赶忙站起来，躲开上官文雄的正面，急切的说道：“将军使不得！”
    “易安侯请上座。”
    上官文雄跟着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冯晓宇这几年见过各色人等，不管对方地位高低、是否年长，他都能应对自如，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感到无比尴尬。他带着求助的眼神扭头望向上官玉春，却见上官玉春刚好站起来，低头望着脚尖。
    上官玉春一时没理解上官文雄的行为举止，等看到父亲和丈夫都已经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着严重不妥，等冯晓宇向她求助的时候，她的心里正带着歉意，不敢看冯晓宇。
    时间停止了至少两秒，外面天寒地冻，冯晓宇却“热的”满头大汗，他抬起衣袖在脸上擦了一把，苦笑着说道：“将……将军，咱……咱们不如都……都坐下吧。”
    上官文雄见冯晓宇已经坐回了原地，看到冯晓宇的惨状后，知道冯晓宇既不是做作，也不是客气，于是坐下后说道：“易安侯，那末将失礼了。”
    “将军，我自始至终都没改过口，觉得这样称呼更亲切些，望将军还是叫我‘晓宇’吧。”
    重新恢复就坐位置，冯晓宇尴尬的心情放松了几分，说话也就不再结巴。
    其实上官文雄也觉得别扭，只是言传身教、环境熏陶，让他一直以重礼、忠君为本，现在看来，如果不依着冯晓宇的意思，就怕两人往后再不会有敞开心胸倾心交谈的时候，于是说道：“那就……没有外人的时候这么称呼？！”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这样才自在。”
    冯晓宇长出了一口气，“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经过刚才的折腾，三人一时沉默，不知道话题该从哪里开始。
    上官玉春觉得，她爹的本意就是弄清楚冯晓宇手中的利器后，劝冯晓宇把利器献给朝廷，然后多少能获个前程，既然结果比预想的好太多，那是不是谈话就该结束了。
    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冯晓宇，好不容易能见一次，她就想多在一起温存会儿，谁想到上官文雄却打破沉默的问道：“晓……晓宇，陛下还好吗？”
    冯晓宇听到问话，脑海中又映现出方启荣的样子，但他不能在上官文雄的面前，轻易武断方启荣就是一个“窝囊废”，到底是扮猪吃老虎，还是真的无能，那得由上官文雄去判断。
    上官文雄昨天听到卢禹做了摄政王的消息后，就感到了一些不妙，他知道冯晓宇既然封侯，就一定能见到陛下，否则他也不会提这样的问题，可是看到冯晓宇犹犹豫豫的表情后，一种不祥的预兆立刻涌上心头，顿时失声问道：“晓宇，陛下他到底怎么啦？”
    按冯晓宇以前的判断，上官文雄在关键时刻能够带兵抵抗曹军，而没像冯焕儒一家那样遭到清洗，至少表明没有站在万淑仪的对立面。
    以卢禹与上官文雄的关系，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的了，如果方启荣凡事做不了主，上官文雄想洗脱谎报军情的罪名几乎是不可能的。
    冯晓宇这个时候不能去刺激上官文雄，更不能因为万淑仪的突然死亡，让上官文雄失去希望，于是说道：“将军，以前陛下凡事都有依靠，可是太后突然驾崩，陛下仓促之下接手朝政，难免有些生疏。”
    “唉，陛下毕竟年幼。”
    “将军，自古英雄出少年，有的人尽管年幼，但心智和城府已经远超成人。”
    冯晓宇想到了少年康熙，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竟然一举能将武功盖世、战功赫赫的鳌拜拿下，充分说明年龄的大小，不是判断其心智是否成熟的依据。
    上官文雄却望着冯晓宇，觉得眼前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心说：“先皇征战四方，夺得一片江山，按说他的子孙再差也不该差到哪里去，”便放下紧张的心情，捋了一把长须，问道：“依你之见，他卢禹不可能一手遮天？！”
    “将军，我以为陛下应该主动示弱，暗中积蓄力量，等待亲政的那一天才是上策。”
    “如果没记错的话，陛下快九岁了，离亲政还有七年那！”
    尽管觉得平反有期，但想想要在牢里呆上七年，上官文雄放松的心情又有些沮丧。
    冯晓宇非常理解上官文雄的感慨，但他却不敢想象，一旦上官文雄得知雒京的家人早已被杀殆尽，会是怎样的一种雷霆震怒，万一情绪失控之下，说一些不敬的言语出来，弄不好就变成了别人手里的把柄，与其这样，倒不如暂时不回雒京为好。
    想到这里，冯晓宇带着商量的口气问道：“将军想没想过，暂时先不回雒京？”
    “不回雒京，能去哪儿呢？天下之大……”
    上官文雄绝对不会归顺曹国，更不可能去投靠其他国家，因为他感恩先皇的信任，同时雒京还有他的家人，但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于是问道：“你是说小石洼村？”
    “将军，那里很清静，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将军。将军可以静观其变，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回雒京。”
    “晓宇，小石洼村归镍郡管辖，属于曹国的地方。我一旦离开曹国，除非带着军队，否则再不愿意踏上曹国的土地。”
    “将军，我有一处地方，不属于任何国家。”
    “那是哪里？”
    冯晓宇告诉上官文雄，海东县的那片地，既不在坪山县备案，又不打算交税，应该符合上官文雄的要求。
    上官文雄微微点头，然后问道：“晓宇，万一陛下事前派出使臣与曹国交涉，那又该如何？”
    “果真如此，而曹国又按期放将军回家的话，就当咱们没说。”
    其实在场的三人都清楚，这仅仅是一种良好的愿望，而真正要做的，依然是从萨哈连城撤离的准备。
    上官玉春本来在认真倾听爷俩的讨论，当得知她的爹爹可以避免牢狱之灾后，心情完全放松之下，又想早点回到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