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委屈

    二叔：“她跑出去这么久，总部只有阿慈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三叔：“不是还有我们？宣廷、宣懿也是大人了，他们负责的板块都做得不错，阿慈要是忙不过来，完全可以把事情分给他们。”
    二叔笑笑，看着宋慈：“对，都是一家人。”
    唐诗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我去给大家切水果。”
    她从步入式冰箱里挑了几个水果出来，端到西厨去切，一颗苹果骨碌碌滚出去，刚要去捡，却被另一只手抢先了。唐诗抬头，看见宋宣廷站在那儿，礼貌地开口：“大哥。”
    宋宣廷是宋家小辈里最年长的，常年待在欧洲，气质养得沉稳潇洒。他把苹果扔到半空再接住，说：“这些小事交给佣人做就好了。”
    “没关系，我闲着也是闲着。”唐诗继续切水果，她头低下去，脖颈曲线优美，白皙如天鹅。
    宋宣廷把苹果放在她手边，突然靠近：“我怎么觉得阿慈对你不太好。”
    “大哥误会了。”唐诗捏着水果刀，跟他稍稍拉开距离。
    “刚刚吃饭的时候，你们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宋宣廷说，“你知道阿慈看了你几次吗？”
    “我没注意。”唐诗抿唇，那么多长辈在，她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来不及。
    宋宣廷笑了笑：“承认吧小诗诗，你没那么喜欢他。”
    “大哥为什么这样说？”唐诗反驳，“阿慈对我挺好的，他会帮我照顾哥哥，我很知足。”
    “如果只是这样……”宋宣廷意味深长，“宋家谁又不可以呢？”
    唐诗愣神间，他已经出去了，在门口撞见面无表情的宋慈，两个人擦肩而过。
    宋宣廷笑笑：“随便聊聊。”
    宋慈站在原处，西厨岛台那边的女孩捡起苹果，看着它出了会儿神。她把苹果切成小瓣，摆成好看的形状，淋上肉桂粉。
    端着果盘出来的时候，她终于发现门口站着宋慈，微微诧异：“阿慈，你找我？”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微蓝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好一会儿。
    “看烟花了。”他低声说。
    ………
    新年伊始，大家各归其位。旗岳客户遍布全球，尤其春夏新品发布会在即，二叔和三叔连夜飞回了欧洲。
    初六夜里，钟叔开车去接琳达和唐诗回家。各大品牌的酒会舞会不断，还有不少私人的邀约，女人忙碌起来不比男人轻松。从舞会出来都是深夜了，琳达在车里打盹，唐诗望着略显寂寥的街道，忽然问：“钟叔，阿慈今天也没回来吗？”
    钟叔：“少爷傍晚回来过一趟，刚刚又出去了。”
    唐诗几天没见宋慈的人影了，忍不住问：“什么事这么忙啊？”
    “一位用了几十年的老鞋匠病了，少爷去看望。”
    “祁老？”唐诗做了宋梦几年的助理，认识不少老匠人，这位姓祁的鞋匠是跟旗岳合作时间最久的，她想起一件事来，“我记得祁老的店铺是不是就在附近的文化街？”
    钟叔在文化街入口处把她放下，唐诗拎着包，步行找到那家鞋店。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眼熟的迈巴赫。深更半夜，祁老的店门都关了，唐诗上去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祁老的儿子嚼着口香糖出来，略略一扫她的穿着，问：“来找宋总的？”
    唐诗不好意思地点头。
    “他在里头跟我父亲说话，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小祁让她进来，端来一张小凳子。
    祁老的鞋店是做纯手工定制的，店面很小，不了解内行的人多半想不到，旗岳的很多样鞋都出自这家貌不惊人的鞋店老板之手。为了春夏大秀，祁老加班加点做了大批样鞋，宋慈的三叔宋烁是个对艺术有极致追求的人，特别喜欢修改东西，有时候甚至会根据模特走路的肩膀高低来调整设计。祁老的手艺经过几十年锤炼，每回收到修改意见，都能准确了解宋烁想要的是什么，很快把新版改出来，但他毕竟上了年纪，忙完这场大秀人就病倒了。
    唐诗关切地问：“祁老没事吧？”
    “年纪大了就会有各种毛病，没事。”小祁招呼她，“你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水。”
    他进了后院，唐诗坐下来，感觉脚底又痛又麻，都快废掉了。趁没人的时候，她把鞋子脱掉，赶紧用手揉一揉，低声嘟囔：“嘶……痛死我了……”
    宋慈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孩弓着腰坐在小凳子上，一手拎着造价昂贵的高跟鞋，一手在拼命揉脚。店里灯光比较暗，唐诗肩上罩着貂皮外套，腰下一袭长裙银光闪闪，所有光芒都汇聚到了她身上。
    “你怎么来了？”他皱眉。
    听到他的声音，唐诗动作一顿，默默把手里的鞋放下，站起来，脸上露出温柔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我来接你回家。”
    她两只手拎包，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看他的眼睛里有小心，也有笑意。
    对比之下，宋慈的态度算是冷淡的，他没说什么，径自从她身边走过。
    “上车。”
    唐诗赶紧穿上鞋跟过去。宋慈上了车就闭目养神，唐诗怀疑他是不是半夜根本没回来过。车子开出一段路，她斟酌着开口：“阿慈，你这两天有时间吗？”
    “我明天飞巴黎。”机械冰冷的语气，仿佛韩莉可上身。
    唐诗悻悻，那就是没时间了。说不失望是假的，好不容易过年，这个男人还是忙成狗，连几天闲暇时间都挤不出来。
    “你有什么事？”宋慈眼也不睁。
    唐诗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想去看我哥哥……”
    “让家里司机送你。”
    她刚开了个头，宋慈就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诗觉得他最近的态度有些冷淡。她噘噘嘴，忍不住说：“我的车已经修好了……”
    “别开了。”男人再次打断她，“你不适合开车。”
    唐诗小声地辩解：“我也没那么差的……”
    “你开车上的不是高速，是天堂之路。”他说话毫不客气，像君主般下令，“这件事不用再讨论了。”
    唐诗闭嘴了。
    这男人哔哔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摸到了靠枕，如果不是有司机在……她深吸一口气。
    捂不死你这张臭脸！
    …………
    京城距离这国外要坐十小时飞机和一小时车程的车程，风景优美，生活节奏缓慢，非常适合居住。镇上有一家高级疗养院，方圆数里没有车辆人流打扰，十分安静。
    今天阳光很好，下午三点多的阳台依然明亮。地上散落着无数张用过的画布，全被人画上了各式各样的颜色，有不少晕染出的色彩极其美丽。
    小茶桌边上，唐诗一手托腮，聚精会神地看唐辰画画。说是画画，但在常人看来，他只是在用画笔涂抹颜料，唐辰随心所欲地用蘸取各种颜色，在画布上涂出一团又一团天马行空稀奇古怪的颜色。
    唐辰面容清秀，眉眼和唐诗有几分相似，唐诗一回来就立刻准备这准备那，但是因为那场事故，唐辰没有了双腿，因为没有事情可做，他也只能靠画画打法时间。
    “哥，你别画了。”唐诗耐心看了半天，把桌上的几张设计图拿过去，“你帮我看看这个，我试了好几种蓝色，都觉得不太理想。”
    …………
    唐诗去京那几日，数千公里外的巴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发布会，现场大牌云集，群星闪耀，靡丽奢华不过如此。这个秀很成功，一夜之间就占领各大媒体头条。旗岳集团刚刚发布的新品没多久就被预订空了，还有无数人托关系排队就为拿个包。
    秀后，大家举着香槟游走在这个用金钱堆砌的世界里。媒体、客户、合作品牌方都很满意，每个人都如春风拂面，亲切交谈之间不知赚取了多少财富。
    宋慈和宋烁在后台发生争执，韩莉可在门外听到里头传来“你不懂设计”、“这方面一点都不能省”之类的话，心惊胆战。不久，微蓝眼眸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宋烁跟在他后面，两人互不说话步入酒会，被来宾拦住敬酒。
    走出酒店的时候，宋慈有点站不直了。冷风吹拂他的脸颊，胸口有股燥意。韩莉可和司机过来搀扶他，他随手解开脖子上的围巾，不小心滑落在地，被韩莉可捡了回来。
    车里，宋慈倚靠真皮座椅，眼睛轻轻阖上，感觉很久没喝这么过头了。司机和助理都不敢说话打扰，一路沉默抵达下榻的酒店。他被人扶上楼，坐在沙发上缓了很久，感觉助理手里有份文件，一直在他眼前晃。
    他很不耐烦：“你拿的什么？”
    韩莉可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这是近期客户向我们推荐的新人设计师，刚刚宋总监交给我的。您今天很累了，不如先休息一晚，明天再看。”
    “现在就给我。”
    宋慈扯过她手里的文件，随手翻了下，入眼是一件火焰红裙，女星穿着它犹如身披战袍，走在红毯上无比闪耀夺目。然而男人的眼神是平静无波的，他盯着那张图看了好久，最后把它扔在地上。
    夜风从窗户透进来，吹动纸张哗啦轻响，还送来十分熟悉的香水味。
    宋慈眯了会儿，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隐隐感觉有人在房间里走动，有点吵，不禁皱眉：“唐诗。”
    她站住了。
    宋慈眼前浮现出她前几天可怜兮兮坐在小板凳上揉脚的样子，心里闷了一会儿，他含糊不清地开口：“你脚还疼吗？”
    没人回答，对方像是很讶异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说：“……不疼了。”
    声音很低，有点怯怯的样子，他沉默几秒：“我头疼。”
    她慢慢靠过来，一双手伸过来，轻轻按住他的太阳穴。女人手劲小，这样的按摩并不能缓解他的头疼，但宋慈嗅到那股熟悉的甜香，心情莫名安定了些。
    安静的酒店房间，不说话的两个人，一切都像极了在家的时候。宋慈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女人悄悄靠过来的时候，那双微蓝的眸子骤然睁开，目光清明。
    宋慈可能是因为疲惫，渐渐睡去了，唐诗瞅着无聊，好在伍宁乐打电话过来了，她忍不住抱着手机聊天。
    “唐诗，你还在你哥那儿呢？”伍宁乐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你早点回宋家去。”
    “你说话怎么也吞吞吐吐的？”唐诗直觉不太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伍宁乐支吾了半天，眼一闭心一狠，连珠炮似的跟她坦白了：“是这样我早上起来看见个爆料但很快就删了旗岳不是办了个声势浩大的发布会高调回归市场吗我想是不是有人故意在这时候搞这么一出……”
    “什么爆料？”唐诗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伍宁乐特意打电话来通知，说明这事多半与她有关。
    “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我怕会被删就存下来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看了……”
    “发给我。”她越瞒着唐诗就越想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还装聋作哑那就是**。
    伍宁乐给唐诗打电话的本意就是觉得可能没人告诉她，作为朋友，自己不应该把她蒙在鼓里。唐诗坚持要看，她索性在微信上把所有东西发了过来。
    五六张暧昧的图片和一段文字。
    图片拍得很模糊，但混血儿的特征还是能轻易辨认。唐诗光看鞋都能认出宋慈，如今看到那一头天然微卷的亚麻色头发，更是毫无怀疑。
    是一些他和女人的亲密照。
    “某奢侈品公司高层与女助理有染……助理穿了一件性感的晚礼服，和老板姿态亲密……在酒店房间逗留近一个小时……二人在阳台接吻……婚外情实锤……”
    唐诗从看到韩莉可围着那条深灰色羊绒围巾的时候，手就控制不住发抖了。
    发完这些，伍宁乐没了压力，心里一舒坦就开始破口大骂：“我早说那个姓韩的女人没安什么好心！你老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结婚了还让这种年轻女人留在身边干助理的活儿，要没活儿他就能干助理，这两个人绝对早有一腿！”
    ………～
    旗岳集团，写字楼下。
    男人迈开长腿从迈巴赫下来，第二助理小徐战战兢兢迎上去，不敢靠他太近，又怕错过命令，走得快不是，慢也不是，整个人都快分裂了。
    “查清楚了没？”
    小徐非常不熟练地打开记事本，哆哆嗦嗦地汇报：“公关部刚刚来的消息……怀疑是蓝家的动作……M记那个蓝家……不过蓝总好像不知情……具体还、还在查……”
    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说完，她简直想在自己的重点高校毕业证前自尽。
    “东西都撤掉了？”
    小徐点头：“帖子都删了，图片也撤干净了，现在网上看不到任何相关谣言。”
    楼里比往常安静许多，进出的员工纷纷低头避开两个人。宋慈走进电梯，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稍有缓和，吩咐：“联系宋总监……”刚说几个字，他顿了顿，忽然转了话头，“唐诗呢？”
    “……啊？”小徐的目光出现了短暂的茫然。
    “我太太。”宋慈冷脸。
    小徐在心里把自己杀了第二回，谨慎小心地回答：“少夫人还在青山镇。”
    宋慈静默片刻：“这件事不用让她知道。”
    “是。”小徐低声说，“人事部发了通知，任何人不能在公司内外议论传谣。”
    直到这时，宋慈从昨晚开始心头就有的那股燥意散去了些许，他定了定神，继续把没交代完的事情吩咐下去：“联系宋总监……”
    电梯门打开，小徐也记录得差不多了，怯怯地问：“人事部留了五位初试入围者，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他们？”
    宋慈头也不回：“不要女人。”
    小徐握笔的手猛地哆嗦起来：“这回都、都是男性……”
    “我这周会抽出时间来，在此之前，你先辛苦一下。”
    小徐松了口气，又想起一件事，追进办公室问：“对了宋总，祁老让他的儿子小祁送来一双样鞋，交代说只能交到您手上。”
    宋慈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他吩咐：“下班前给我。”
    回到办公桌，他把手里捏着的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封面微微卷边，露出了下面的金色火焰。
    十分钟后，小徐冒死敲开他的办公室，颤巍巍地报告。
    “宋总裁来电话了……”
    ……………
    唐诗坐在去往M市的路上。
    ………
    窗外的风景匆匆掠过，听着基调悲伤的男女对唱，唐诗抹了下眼角的湿润，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她按了接听。
    “唐诗，这两年宋太太的日子过得爽吗？我早说过，抢别人东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纪云熙在电话那头笑得轻蔑，“你以为宋慈是因为爱你才跟你结婚的吗？我告诉你错了！你跟他不是门当户对，他娶了你，却不用顾忌你，因为你那个拖油瓶哥哥，他在外面做什么你都不敢跟他离婚。对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前两年宋宣懿给他送了多少女人？”
    唐诗握着电话，感觉自己浑身冰凉，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一夜之间，那个她喜欢并且信任的男人，仿佛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看。”纪云熙发给她几张照片，然后说，“咱们好歹是表姐妹，我好心劝你一句，实在忍不了就离婚算了，把宋太太的位置让给有能力的人，你再找个好人嫁了，过轻松一点，放心吧，有前任宋太太的名头，多的是男人愿意娶你……”
    唐诗没去管她后面说的那些，看完蓝菲向男人露大腿的照片后，她颤抖着手拨打了宋宣懿的手机。
    “有事？”宋宣懿人在法国，正睡得迷迷糊糊，接到唐诗的电话，他没什么好气，“唐诗，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这次是阿慈不小心玩到别人镜头前去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家总有你一口饭吃，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