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见婆婆

    唐诗挨着宋奶奶坐下，把手放进老人的掌心，姿势乖巧又端庄。宋奶奶拍拍她的手背，问：“阿慈呢？”
    “他在外面跟助理谈公事，一会儿就进来了。”唐诗柔柔地笑。宋奶奶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拒绝了在一边哄她服药的护工，对唐诗说：“你怎么不早点来看看奶奶？跟阿慈一个样，工作起来不管不顾的。”
    其实在结婚时唐诗没少和宋奶奶打电话，虽然没见过面，但这么多次的沟通，宋奶奶早就把她当孙媳妇看了。
    唐诗欲言又止，想着既然钟叔没把她节哀工作室的事告诉家里，估计是不想长辈为她的事操心，于是把话忍住了，摇摇头：“奶奶，我自己做的都是些小事，怎么能跟阿慈相比……”
    宋奶奶不以为然：“我看你气色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
    “我会的。”唐诗笑得乖顺，感觉一天的坏心情都被老人简简单单的关怀治愈了，她看边上的护工端着药，主动伸出皓白的手腕，说，“我陪奶奶喝吧。”
    护工将那个青玉的小碗递给她，宋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唐诗正小声哄奶奶喝药，女孩的语气轻柔又俏皮：“奶奶，我这个年纪身体特别好，您就别担心我啦！倒是您，一定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多补补身体。”
    宋奶奶勉强喝了两口，余光瞥见一个清隽的身影靠近，就把唐诗递过来的汤匙推开了。
    “阿慈回来了。”她一下子忘记了喝药的痛苦，很是高兴。
    “奶奶。”宋慈上前几步，站在宋奶奶面前。
    老人看见许久未见的孙儿，眼里的光彩更明显了。她仔仔细细端详男人的五官，感叹说：“小梦真是了不起，给我们宋家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孩子，可她也是真狠心，居然舍得让自己儿子去外面吃苦受累，阿慈，你多久没回来了，得有好几年了吧？”
    宋奶奶有些老年痴呆的症状，总会误会一些事情，她总觉得宋慈的生母还没去世，还常常把家里那位认成宋慈生母。
    “两年多，奶奶。”宋慈温声，“我在外面不只有吃苦受累，也得到了很多锻炼自己的机会，这对孙儿来说是必要的历练，奶奶不必替我担心。”
    “你啊，就跟你爷爷还有小梦一个样，都是很要强的人，哪怕真受了委屈也不会跟家里人说。”宋奶奶摇头叹气，“那你这次回来还走吗？要是没有特别着急的事，以后就留在家里好不好？”
    “奶奶放心，我不走了。”宋慈回答，“我们在澳洲和泰国几个地方的养殖场都已经建成，以后我们的原材料无需再依靠他人，新型面料的研发工作也在有序进行，总的来说，各方面事务都走上了正轨。我前些日子收到母亲要出国的消息，正好我那边的工作差不多结束，就提前回来了。”
    宋家主产业是做皮具生意的，除了宋宣懿负责的“白日梦小姐”这类美妆品牌，宋澜集团的核心产业主要以制作鞋、包为主，对天然皮革尤其是高级动物毛皮的需求量很大。但随着社会科技文明的进步和环保主义思想的普及，消费者对捕杀动物十分反感和抵制，多少冲击了皮具市场，很多高奢品牌纷纷成立自己的养殖场，确保动物不会受到虐待，皮革原料的全部制作流程符合规范。两年多以前，宋慈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离开S市，去海外督促天然养殖场的建造。
    他今天送了蓝菲一个巨蟒蛇皮的手包，这预示公司即将推出一批新款，同时也代表低迷了两年的宋澜品牌强势回归市场。
    “那就好。”宋奶奶怜爱地看着孙子，“阿慈，这两年辛苦你了。”
    宋慈神色不显，垂眸问：“奶奶身体怎么样？”
    “你坐我这儿来。”宋奶奶拉着他坐下，“你回来怎么不直接回家？”
    “去了趟color美容大赏颁奖晚宴，宣懿还在那边，他今天不回家睡了。”
    宋奶奶一哂：“你三叔出差，三婶也不在家，出去玩几天了，他们一家子都是成天不着家的，我都习惯了。”
    宋慈斟酌了一下，问：“我陪您两天？”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你们小年轻喜欢热闹，你们忙自个儿的，我一个人待着挺好。”宋奶奶跟他聊了一会儿，感觉唐诗很久没说话了，转头看了看安静坐着的女孩，对宋慈说，“你跟小诗诗平时见面少，感觉都不像小夫妻了。阿慈，你现在回来了，以后有时间要和人家好好相处。”
    宋慈颔首：“好。”
    他们聊天的时候，唐诗插不上话，就专注地看脚下那块波斯地毯。然而宋慈的声音磁性动听，在老人面前还表现出了十分罕见的温柔和耐心，她发现这个男人只有对自己弥足珍贵的人才会善意对待，一时间思绪有些飘忽。
    唐诗听到了楼上的脚步声，唐诗抬头望去，一双凌厉的眼神立刻对上，果然一家之主有着不一样的气派，但唐诗感受得到这个眼神不友好。
    这个家里能自由走动的人应该也就是宋慈那位后妈了，唐诗想给他们一些空间，便立刻和跟宋奶奶说：“奶奶，我刚刚在路上吹了风，头有点晕，先上楼休息了。”
    宋慈担忧往她脸上投去了一瞥。
    唐诗只是抿嘴笑了笑，示意他放心，她在路上根本没有吹风，因为他是在车子抵达宋家大门以后，见她睡得太沉开了下窗，不超过三十秒人就醒了。
    “好。”宋奶奶点头，又问宋慈，“你要不要陪诗诗？”
    宋慈也明白了唐诗的用意，唐诗前脚刚走，后脚宋夫人就来了。
    ……………
    唐诗回到房间，这几天的奔波，让她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毫无形象地靠在门后，脸上一副丧丧的表情。当他看见两大个行李箱要整理，梳妆台上的画本，还有床上那个巨大的抱抱熊，还没完全缓过来的头似乎更痛了。
    宋慈也刚回来，很多事情要忙，唐诗这才发现做别人的老婆也不是很轻松。
    唐诗叹了叹气，但还得打起精神来收拾房间，将行李箱里两人的东西折叠整齐收进抽屉，抱抱熊塞进衣橱，终于腾出了可以活动的空间，顺手拿上画本去洗澡。
    “大小姐你忙啥呢？一天都不接电话？”
    好友伍宁乐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唐诗兴致缺缺，一手举着电话，一手翻动摊在浴缸边上的画本，里头密密麻麻全是设计草稿，从皮衣到连衣裙，从针织衫到晚礼服，应有尽有。
    “怎么啦？”她懒懒地问。
    “你的设计被选上了！”伍宁乐激动不已，“那件你忙了几个月的礼服会被一个明星穿去时尚场合，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哗啦！唐诗一下子从水里坐起来，想起前些日子宁乐似乎的确说过有个机会，但她是个籍籍无名的设计师，还是自学成才的那种，她的工作室刚来没多久，她不想靠宋慈所以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她之前根本没把这话放心上，没想到居然中了。
    “太好了。”唐诗忍不住笑起来，这个瞬间，什么后妈，什么涨价全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就连一直隐隐作痛的脑袋都轻松了很多。
    “S&T终于有了除我以外的第二个模特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你将来会成功的，唐诗！”伍宁乐在电话那头大喊，“对了，那件礼服你不是快完成了？不过用的是我的码，我跟那个明诗身高不一样，他们团队过几天会来试成衣改尺寸，你没问题吧？”
    唐诗点头：“我会抽出时间来的……”
    “你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很累吗？你们总裁不是都出国去了，你还这么忙？”
    唐诗想起自己忘记交代了些这才缓缓道来。
    …………
    宋母林梦一直在上面看着宋慈在楼下陪宋奶奶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送奶奶回去休息以后出来，钟叔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宋母身后问：“夫人您今天累坏了吧？要不要用点宵夜？”
    “不用。”夜深人静，林若雅难得流露出了些许疲惫之意，顿了几秒，他突然问，“那个唐诗睡了这唐诗背景怎么样？”
    钟叔有点拿不准夫人说的这个背景具体指的是什么，暗中观察女人的表情，钟叔跟念书似的背出唐诗的履历：“少夫人一直在国外深造，去年正式毕业进入公司当设计师，今年6月份离职，没有选择出国继续深造，现在是一家工作室老板。”
    林若雅对这些话没怎么动容，看得出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少夫人和少爷在一起挺老实的，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钟叔是个看眼缘的人，对唐诗印象不错，立刻补充说，“少夫人学的专业刚好也能帮衬些少爷。”
    林若雅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上楼。
    钟叔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忍不住叹气，以唐诗的出身和学识，换任何人都会说配不上他们宋家的少爷。她虽然长得不错，但除了漂亮以外，别的方面真的不合格。宋慈身高一米八以上，相比之下唐诗就矮了很多，万一以后她生的孩子跟她一样个子不高，女儿还好，儿子出门就要被人笑话了。这种情况别说宋家，就是其他稍微殷实一些的家庭，都会挑剔她的毛病。
    ………………
    三楼，宋慈找到婚房。三年多以前，他的生母期盼着他结婚的时候，特地让人先改造了他的房间，把衣帽间、浴室和卧房的面积扩大了一倍，再不是一个少年的独居之所了。宋慈虽有心理准备，知道里头应该面目全非了，但他推开门的一刹那，还是感觉难以适应。
    卧房面积大了很多，但相对的，各种有的没的东西也多了一堆，完全不是以前那种冷淡简洁的风格了。这些都还好，他忍不了的是，那个偌大的双人床头顶居然垂下来一片华丽的纱帐，粉嫩粉嫩的，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粉帐里头坐着个柔软的人儿，模糊的影子在微微晃动，细腰盈盈一握。
    宋慈冷静了一下，刚靠近就听到一个类似诅咒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诗诗破颜拳！哈！打破冰山脸！诗诗催吐拳！哈！”
    微蓝的眸子盛满了疑惑。
    他走上前，掀开挡在眼前的粉纱，入眼是女孩白皙的肩背和两条纤细的小腿，把他闪得晃了下神，再仔细一看，女孩的拳头频频落在什么东西上。
    宋慈默默观察了一会儿，拧眉：“唐诗，那是我的枕头。”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唐诗正出神，刚刚没听到开门声，更没想到他突然就进来了。此刻的她裹着浴巾，正在擦身体乳，然而她的拳头却在……疯狂殴打他的枕头。
    宋慈的声音飘入耳尖，她打了个激灵，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拳头，终止了对枕头的暴力行为。她仰头看着男人，灵动的杏眼微微睁大，隐隐透着几分无辜:“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呀？”
    宋慈跟她对视，觉得这双卸了妆的眼睛又大又莫名有点孩子气，他没精力应付女孩的古灵精怪，更没对她的暴力行为多做联想，而是伸手指了指头顶，直截了当地问:“这是什么？”
    粉粉的，嫩嫩的，大片轻纱在房间里飘啊飘。她睡的是婚房，是双人床，布置成这样，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单身的小公主吗？
    背后骂人被抓个现形，唐诗有点心虚，低声说:“这是我挂的，因为……我晚上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间里睡觉有点害怕。”
    宋慈无法理解，在床上挂一片薄薄的轻纱就不害怕了？
    平时在家也没看出有这癖好
    “这个家里除了你和奶奶，我母亲、三叔、三婶、宋宣懿都经常回来住，还有管家、保姆、司机、厨娘、保镖、园艺师……总数超过二十人，如果你在浴室摔倒，按个铃就有人来救你，你在害怕什么？”
    宋慈语气淡淡，唐诗却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一股令人难以抵抗的威势，或许是源自他的身份，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让她觉得像在被质问。
    她睁大眼睛瞪着宋慈，半晌，憋出两个很轻的字:“怕鬼。”
    说完，她觉得男人的眼神变了，看她好像在看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宋慈沉默了一会儿，决定放弃交流：“行吧，允许你在这挂几天。”
    唐诗笑了笑，她知道宋慈这趟回来压力大，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唐诗甜甜的笑了下。
    宋慈去了洗手间，唐诗把他的枕头放回原处，听到洗手间里哗啦啦的流水声，她耷拉着个脸擦完身体乳，迅速换好睡衣躺下休息了。
    宋慈在浴室里待了二十多分钟，浴室柜、盥洗台摆满了女人用的瓶瓶罐罐，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适合自己的沐浴乳。洗完澡，他清清爽爽回到床边，结果发现唐诗在假装睡觉。
    女孩被暖和的被褥包裹着，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头圆圆的，头发黑黑的，人香香的。要不是看见她浓密的睫毛在轻轻地抖啊抖，宋慈还真以为她睡着了。
    知道她在装睡，宋慈也没揭穿，只道她不想跟自己说话。
    他撩开纱帐坐下来，床垫的防震功能很好，女孩一点感觉都没有。唐诗特别小只，睡觉只占据了床上很小的一块地方。宋慈进被窝躺下，闭上眼睛，试图忽视耳边那道浅浅的呼吸。
    嗯……有点不习惯。
    关了灯以后，他没有很快入睡，酝酿了一段时间，他感觉唐诗也没睡着，于是问：“破颜拳是什么意思？”
    “……”唐诗本来想装睡到底，她没按捺住想跟他聊天的心思，即使这个话题是如此的尬。
    “就是能把人打得鼻青脸肿，破坏别人颜值的一种拳法。”她小声解释。
    宋慈：“？”
    隔了几秒，唐诗似乎感觉到了男人的疑惑，慢吞吞地补充：“你那个枕头太好看了，我觉得它在勾引我，我看见了就想打它。”
    宋慈：“……”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翻了个身，睡了。
    过了一会儿，唐诗耳边传来有节奏的呼吸，猜他应该睡熟了，终于，今日份的最后一次尬聊结束。她放松身心入睡，结果到半夜她就觉得不适应了。
    和宋慈在一起这么久，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睡，因为没有结婚，但他们结婚后没多久就来了这边，和从前做少女的感觉没什么不同。如今卧室里开了暖气，身边又躺了个自发热的男人，她睡着睡着就觉得……很热。
    宋慈没这个感觉，他的腿甚至有点凉飕飕的，还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给吵醒了。他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在被窝里搞什么动作，刚把手伸过去，就被粗暴地拍开了。
    宋慈打开床头灯，忍不住去看唐诗，只见女孩卷走了大半条被子，害他半边身体受凉。令人惊奇的是，唐诗明明还是睡着的状态，两条腿却在被窝里蹬来蹬去的，手也不知道藏在底下干什么，把被子弄得一团乱。
    他掀开被子一角，发现唐诗在被窝里脱裤子。
    宋慈：“……”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和唐诗见面还不满24小时，对方已经接连给了他好几次“惊喜”，他以前不了解，这丫头的性格还有这样的一面。白天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耗尽了他的精神，睡一半又被吵醒，宋慈实在没什么好气。他啪的一声关掉床头灯，稍稍用力把被子扯过来，十分无语地睡了。
    脱掉裤子以后，唐诗倒是老实了，舒舒服服地躺了一会儿，又开始觉得身上凉。她盖的是被子边边，稍稍一动，外面的空气就进来了。她扯了下被子，发现纹丝不动，不由得哼唧了一下，本能地往温暖的地方挤。
    背部抵住男人温热的躯体，唐诗心里一突，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她默默跟他贴紧，感觉好多了，但心里却忍不住想，这少爷的睡相也太差了，抢什么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