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结婚流程

    如果唐诗拿合同条款当借口反悔不签了，那这些手脚就全都白做了。
    这样一想，她很快镇定下来，吩咐一边的秘书:“按照唐大小姐说的，去改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唐诗开始一处一处地挑刺儿。
    刚开始是某个条款，后来就是单独的字眼，最后甚至离谱到了连标点符号都要修改。
    “这里的“地”用错了，应该是“的。”
    “还有这个，逗号换成分号吧。”
    简直快要把贺嘉茹和一旁负责修改的秘书折磨得快疯了。
    会议室桌面上散落着不下二十个版本的合同，宋家茹深吸一口气，粘着水钻的美甲深深陷进肉里，脸上也没了一开始的洋洋得意，连法令纹都快出来了。
    “这回呢，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可以签了吧？”
    唐诗轻抿一口咖啡，慢悠悠地放下杯子，见他们被折腾得差不多了，才勉强地说了句:“行吧。”
    她拿起笔，垂眼的瞬间藏住眼底的那抹黯然，刷刷两笔签下了名。
    见唐诗真的这么轻易就签了
    ，宋家茹的眼里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就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唐诗面色淡淡地拎包起身，临走之前，又转头看向贺嘉茹。
    她勾起红唇，语气意味深长:“贺阿姨，还是别高兴太早了。不是自己的东西，可得好好守住了，万一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呢，对吧，世界上哪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儿。”
    撂下这句话，唐诗便转身离开。
    走到电梯处时，门刚好缓缓打开，和电梯里的沈思萱刚好迎面撞上。
    沈思萱笑了一声，语气得意:“呦，真可惜啊姐，我来晚了，没看上这出好戏。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坐一会儿？”
    唐诗懒得理她，目不斜视地往电梯里走。
    见她出乎意料的平静，沈思萱笑容收了些。
    她来就是为了看看唐诗怎样被迫放弃一切，从昔日高高在上跌落到最低点。
    那种走投无路，如丧家之犬一样的可怜，失魂落魄，她却一个都没见着。
    她的姿态一如既往的从容，高傲，就好像只是把那些股份施舍给他们一样。
    唐诗，明明什么都没有，又凭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沈思萱咬了咬牙，气极反笑:“姐，我是真的佩服你。”
    “连家都没了，甚至连叔叔也想不管你，自己父亲和姑姑的公司也守不住，世界上连一个关心你的人都没有，你说人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多可怜啊。”
    无论她怎么说，唐诗都像是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关门键。
    终于，电梯门缓缓紧闭，隔绝掉外界所有声音。
    ……………
    走出）氏门口，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瓢泼大雨，是她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大，砸在地面上，甚至都隐隐冒出了烟雾。
    层层雨幕里，唐诗深吸一口气，撑开伞，一步一步沿着路走。
    雨滴重重地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寒意被雨水夹裹着，丝丝缕缕渗入骨头里，
    不远处，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行人皆是步履匆匆，只有一只黄色流浪狗，孤零零地站在斑马线中央，在过往的人
    群中原地打转，浑身被雨淋湿，毛发湿答答的，一双漆黑的眼珠里写满了茫然。
    唐诗忽然觉得，她就是路上的那只可怜的流浪狗。
    漫无目的，像一缕漂浮在世间的幽魂，找不到归处，是世界上最多余的存在。
    沈思萱的那句话的确没说错。
    她没有家，不仅没有家，她甚至连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都守不住。
    爸爸，对不起。
    她这么没用，难怪被人抛弃。
    深深的无力感从头到尾地将她包裹住，像厚重的茧，心脏不停地下坠，让人喘不上气来。
    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唐诗从未有过一刻，这样地厌弃自己。
    ……………
    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一辆劳斯莱斯在雨幕中缓慢地行驶着。
    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却从她走出大楼开始，就一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后座上，宋慈目光一片晦暗，透过车窗凝着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
    看着她一个人在雨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背影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看着她弯下腰，给路旁淋雨的流浪狗撑伞。
    心底最深的某一处彻底沦陷得一塌糊涂。
    原本，宋慈想等，等着她低头求他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至少可以证明，她愿意利用他，甚至，愿意去依赖他。
    他只想找到一点点证据去说服自己，这一次，她是真心的。
    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说走就走。
    可现在，宋慈却忽然觉得，无论她究竟是不是真心，不重要了。
    在唐诗身上，不管几次，他应该都输得心甘情愿。
    许久，他凝望着窗外的那道身影，终于拨出一通电话。
    “打印一份文件，现在送过来。”
    …………
    雨势渐渐转弱，由雨伞隔绝出的小世界里，一人一狗安静共处着。
    像是察觉到外面的雨几乎快要停了，原本静静蹲在唐诗脚边的流浪狗突然站起来，抖了抖身子，一下子冲了出去。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愣了半晌，唐诗低垂下头，盯着脚边的一处水洼，兀自出神。
    甚至连一辆熟悉的车在旁边
    停下，她也浑然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刮过，唐诗猛地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终于回过神。
    像是被某种意识牵引着，她慢慢抬起头，看着车子后座的车窗摇下，赫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不是出差了吗？
    唐诗怔了下，确认不是梦之后，鼻尖一阵阵发酸。
    明明刚刚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却忽然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有了嚎啕大哭的冲动。
    唐诗吸了吸鼻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自欺欺人地埋下脸。
    雨伞立在脚边，她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团，瘦弱的肩膀还在时不时地颤抖，看着比刚刚那只淋雨的小狗还要可怜。
    宋慈目光一暗，忽然沉声开口:“唐诗。”
    “上来。”
    依旧是那副冷淡至极的口吻。
    唐诗听见他冷硬的语气，眼里湿意更重，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还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紧接着，她就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男人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唐诗眨了眨眼，视野里突然多出一份白花花的文件。
    干净的白纸中央，好像还印着几个字。
    唐诗揉了揉眼睛，脑袋里乱糟糟一片，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时，还是那四个黑白分明的大字。
    《结婚协议》
    看见他递过来的是一份结婚协议,唐诗愣了半晌，脑袋里像是被一团浆糊黏住了，好半天都无法思考。
    宋慈,要跟她结婚？
    他出差一趟不会被谁调包了吧？？
    唐诗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就听见他沉声说:“结婚吧。”
    不容置喙的语气,清晰的三个字砸进耳膜里,砸得唐诗整个人更晕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缓缓开口问道:“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妻子，你要拿回贺氏，各取所需。”
    宋慈的语气平静而淡漠,仿佛真的只是在谈一笔交易。
    可是，为什么是她？
    唐诗静了片刻,垂下眼,还是没问出那句话。
    雨过天晴,阳光顺着乌云的缝隙直直照射下来,明媚得刺眼。
    她缓慢地站起身,忽然一言不发地就要抬脚离开。
    唐诗转身的刹那，并没有看见宋慈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修长的手指蓦地扣住她的手腕,宋慈眸色渐暗，低声问:“去哪？”
    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他攥得有些紧,像是很害怕她就这样走掉。
    迫于他的力道,唐诗转过身，整个人还处于有些懵怔的状态，下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误会了。
    她又不是要跑,这么用力做什么。
    唐诗的双颊悄然染上一抹绯红，声音细弱蚊鸣:“我回家拿户口本....”
    “...........”
    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的心脏在这一刹那又稳稳落了回去。
    宋慈松开手，眉眼划过一丝无奈:“上车。”
    “哦...好.....”
    …………
    二十分钟后，劳斯莱斯在公寓楼下稳稳停住。
    唐诗动作迅速地下了车，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宋慈。
    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能在楼下等我二十分钟吗？”
    宋慈抬了抬眉梢:“？”
    “我想顺便补个妆.....很快的，一会儿就好。”她保证道。
    刚才流了那么多眼泪，眼妆一定花得不成样子了，她怎么可能以这样的状态在结婚登记处拍照？
    “........”
    见宋慈没说话，唐诗就当他默认了，转头就朝楼上跑去。
    然而让宋慈没想到的是，
    ——女人口中的一会儿，跟男人定义的一会儿完全不同。
    就在腕表上的分针绕了一圈即将回到原点时，唐诗终于一路小跑返回车上。
    见她终于回来，宋慈放下手里的文件，侧眸打量着她身上崭新干净的白衬衫。
    “还换了衣服？”
    唐诗一边气喘吁吁地整理着刚卷好的卷发，一边理所当然地答:“当然了，你穿白衬衫，我也穿白色，这样结婚照拍出来才好看呀......”
    听到结婚照三个字，宋慈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下，随即便恢复自然。
    她很少穿这么正经的白衬衫，上面不带任何装饰，看着太素。可幸好衣柜里备了一件，关键时刻倒也派上用场了。
    唐诗用刚刚的四十五分钟里，重新打底化妆，又卷了一下头发，此时整个人看着面若桃花，红唇饱满，一双狐狸眼精致明艳，眼波流转间更是分外动人。
    身上规规矩矩的白衬衫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清纯的学生气，有了些八年前稚嫩的影子。
    她拨了拨耳旁的碎发，脸上扬起一个弧度标准的微笑，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宋慈问:“好不好看？头发有没有乱？给我两个字的回答。”
    宋慈睨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淡淡吐出两个字。
    “还行。”
    唐诗:“.......”
    这天算是聊不下去了。
    谁能告诉她现在跳车算不算逃婚啊？？？
    然而，唐诗显然没有任何逃婚的机会。
    还没等她彻底缓解紧张忐忑的情绪，车就已经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民政局今天来登记结婚的人不多，进去之后，宋慈径直去走到大厅排队领号，唐诗则在一旁的等候区坐着等着。
    等宋慈回来的间隙，坐在唐诗旁边的大姐拽着唐诗就唠了起来。
    大姐指了指那边排着队的宋慈，好奇地问:“姑娘，那边站着那个就是你老公啊？”
    听见这个陌生的代称，唐诗的脸噌得一下子红了，下意
    识想否认，话又憋在了嗓子眼儿。
    好像.....还真是她老公。
    唐诗咬着唇，慢慢地点了下头:“昂....对。”
    大姐啧啧感叹一句:“哎呦，小伙子长得可真俊，认识多久了？”
    唐诗笑着答:“八年了。”
    大妈点点头，显然是自来熟的性子，“啊，知根知底就行，我呀前两天还说，小区里有个姑娘被男的骗婚了，存款啊，房子啊，全没了，骗财又骗色，这年头可得小心着点。”
    听见这话，唐诗脑中忽然蹦出之前沈茵说过的，宋慈收购了不少贺氏股份的事。
    骗婚？骗财骗色？
    可从她和宋慈的情况来看，怎么样占便宜的都是她啊。
    “您放心吧，他不可能的，”唐诗开始认真地胡编乱造，“他整整追了我八年，本来我刚开始一点都不喜欢他的，可是挡不住他实在是太执着了。”
    她把话说得跟真事儿似的，绘声绘色地说:“他还说如果不跟我结婚的话，他就出家去当和尚了。虽然我们中途分开了好多年，可是他还是只喜欢我一个人。后来又前前后后求了十几次婚吧，我才好不容易松口的。”
    大姐惊得张大嘴，看了一眼唐诗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男人，“这小伙子看着条件这么好，你都一直没答应啊？”
    唐诗一边掰着手指数，一边慷慨激昂地喋喋不休:“您是不知道，他除了长得帅了点，有几个臭钱，人又直男，又毒舌，冰山脸，不爱说话，他根本就没有心......”
    看着大姐的视线越过她一直往后看，唐诗终于停下吐槽，顺着背后那道凉飕飕的视线看过去。
    宋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完了完了完了，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翻车来得总是这么措不及防。
    唐诗吞了吞口水，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改了口，在这生死一瞬忽然演技大爆发。
    她扭头看向大姐，一脸认真地补充:“就算他没有心，但不妨碍我爱他。爱到可以把我自己的心给他，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一边说着，唐诗捂住心口，深情款款地和宋慈对视。
    也不知道宋慈是不是被这浮夸到极致的做作演技征服了，他抬手一把拉过唐诗，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登记处走。
    唐诗匆匆跟大姐道了个别，就被宋慈拉到了登记处前排队。
    余光偷瞄着着宋慈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的侧脸，唐诗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全程低头扣手。
    安静半晌，宋慈看着她乌黑的发顶，终于开口。
    他气极反笑:“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出家了？”
    唐诗心里咯噔一下，索性直接装傻，眨巴着眼睛:“我有说过这句话吗？没有吧......肯定是你听错了。”
    宋慈点头，神色淡淡，“等会去医院。”
    唐诗懵了下:“去医院干嘛？”
    宋慈:“心脏移植手术。”
    他撩起眼，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她刚刚说过的话:“就算他没有心，但不妨碍我爱他。爱到可以把我自己的心给他，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唐诗:“.........”
    偏偏他是用一副冷冷淡淡的语气念出来，让这段她临场发挥的肉麻台词听起来就更具有讽刺意味了。唐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瞬间起来了。
    不愧是你，阴阳大师宋慈。
    唐诗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你这样会被判什么刑吗？”
    她冲着宋慈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实则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无·妻·徒·刑。”
    宋慈脸黑了给，但也没说话，不知为什么这样子他竟然觉得唐诗还有些许可爱。
    ……………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唐诗的心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冒出逃婚这个念头了。
    然而整个登记流程进行得非常迅速，完全归功于宋慈的轻车熟路。
    看着到手的红本本，唐诗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没缓过来。
    就这么跟宋慈结婚了，像是天上突然砸了个大馅饼，太不真实了。
    等回到车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想起刚刚宋慈对整套流程的熟悉程度。
    唐诗扭过头看向宋慈，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宋慈，你真的是第一次结婚吗？”
    为什么业务能熟悉得比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还强啊？
    ？难不成这就是总裁的学习能力？
    唐诗看着宋慈游刃有余的动作，不禁愣了愣神，这熟练度太不一般了。
    宋慈连眼也没抬，抬手松了松领带，语调懒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