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我可以追你吗

    唐诗皱起眉，不想跟他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谈一笔交易，关于贺氏.....”
    范正德直接挥挥手打断她，站起身绕到她身边，拿起醒酒器往杯子里倒酒:“我知道，贺嘉茹那事儿我听说了，确实做得不厚道。按我跟你爸爸的交情，再说什么交易就生分了....”
    “来，先喝杯酒，贺氏的事不着急。”
    唐诗看着酒红色的液体慢慢滑入杯中，身体往旁边挪了挪，面不改色地扯了个慌:“抱歉，我酒精过敏，喝不了酒。”
    “你说你连喝都不喝一杯，这是不给叔叔面子。”范正德一边说着，手就朝着唐诗白皙纤细的手腕处伸去，想要逼她端起那杯红酒。
    察觉到他的意图，唐诗反应迅速地站起身，目光也跟着冷下来。
    “我不觉得我们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丢下这句话，唐诗拎包就要走，手腕却被他一把拉住。
    感受到掌心柔软细腻的触感，范正德邪火更旺，嘴里的话也肆无忌惮起来，脸上露出狞笑。
    “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人人捧着的唐大小姐了？不是都说你早都爬上了什么大人物的床了，一脸什么样，还在这给老子装什么清高？给谁当情妇不是当？”
    男女力道悬殊，唐诗挣脱不开，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拿过一旁的红酒瓶，狠狠朝桌上砸去。
    剧烈的碎裂声响起，碎片四溅，鲜红的液体顺着桌面淌下。
    唐诗用锋利的瓶口对准他，勾起唇冷笑道:“松手。”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几滴红酒溅在她白皙的面容上，衬得她的眉眼越发妖艳而危险。
    这时，外面的侍者听见不对劲的声响，走过来敲门问:“您好客人，请问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需要我们帮忙处理吗？”
    范正德也没料到她的性子竟然这么烈，看着尖锐的瓶口对着自己，面色变得铁青，害怕把事情闹大，只能被迫松开了手。
    门外的侍者没得到回应，又敲了两下门，便匆忙推门而入。
    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侍者愣了下，刚想开口询问唐诗用不用帮她报警，便见她面无表情地扔掉手里破碎的酒瓶，转身离开了。
    出了餐厅，唐诗没急着打车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慢慢走着。
    冷风呼啸中，理智终于一点点回笼，她慢慢调整着呼吸，努力平复着因为恐惧而加速的心跳。
    说不怕是假的，她刚刚攥着酒瓶的手都在发抖。
    今晚的事又让她想起了几年前，在火灾里的那个死里逃生的晚上。
    红酒的颜色像那晚飞溅在空气中的鲜血，那阵火熊熊燃起让人触目惊心。
    走着走着，唐诗忽然在一处店面门口停下。
    橱窗里，灯光明亮，一个栗子口味的蛋糕静静摆在正中间。
    恍惚间，意识终于从血腥的回忆中抽离开来。
    一个人生活的那几年，其实也有许多美好的记忆。
    比如唐诗在实习的那两年，工作室在一个有些偏僻的街区，街道尽头是一家咖啡店，每天都有新鲜烘培的栗子蛋糕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
    高中那年，她过生日，宋慈第一次送给她的生日蛋糕，就是栗子味的。
    宋慈应该也是喜欢的吧，她猜。
    唐诗每每路过时，被这香气勾得不行，可等每天下班时，栗子蛋糕早就已经卖完了。
    那年她生日，特意早早地下班去了那家咖啡店，老板娘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国女人，得知她过生日，硬是将那天剩下的最后一个蛋糕免费送给了唐诗。
    后来，每逢圣诞节，春节，还有她的生日，老板娘都会免费送给她一个栗子蛋糕。
    那应该是唐诗在孤身一人的时光里，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拎着蛋糕从蛋糕店里走出来，不远处就是一个热闹的公园。
    唐诗在公园里找了一处长椅坐下，掏出手机，心里的念头忽然在某一刻变得无比坚定。
    她指尖轻触，拨出了电话。
    漫长的忙音过后，轻微的电流声响起。
    电话通了，却没人说话。
    唐诗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宋慈....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你能出来见我一面吗？”
    对面依然是安静的，甚至像无人在听一样。
    唐诗咬着唇，语气变得执拗:“我在中心公园等你，等不到你的话，我不会走的。”
    说完这句，她便挂了电话，没有给电话那头的人拒绝的机会。
    热闹嘈杂的公园里，有并肩散步的年轻情侣，也有带着孩子玩耍的夫妻，还有白发苍苍，互相搀扶的老人。
    唐诗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那静静等着，怀中抱着那个已经冷却的栗子蛋糕。
    头顶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阵冷风刮过，吹起她散落在脸旁的发丝，飞扬在空中。
    地上的影子忽然被遮住了一半，唐诗顿了顿，怔怔抬眼看过去。
    见刚刚被她挂掉的电话的人此刻已经出现在了她眼前，她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
    宋慈站在那，以俯视的角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短暂几秒的沉寂里，唐诗刚刚挂他电话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干巴巴地问出一句:“你想喝什么吗？我去买.....”
    说着，她把蛋糕放到椅子的另一边，就要站起身。
    宋慈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终于淡淡开口。
    “在这等着。”
    唐诗愣了下，看着他转身朝公园那边的奶茶车走去。
    公园里的人不少，排队买奶茶的人也很多，宋慈一走过去，顿时如鹤立鸡群一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身型高大挺括，一身笔挺西装，在人群中更是显眼。
    唐诗看得有些出了神，紧接着，就听见一道稚嫩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漂亮姐姐，那个是你的男朋友吗？”
    唐诗收回目光，低头看去，是一个看起来才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模样粉嫩可爱，手正指着不远处排队的宋慈。
    她垂下眼，浅笑着摇头:“他不是姐姐的男朋友。”
    顿了下，她又小声补充了句:“但是姐姐喜欢的人。”
    小女孩挠了挠头，小脸皱成一团，十分困惑的样子:“可是喜欢的人不就是男朋友吗？”
    看着小女孩软萌的模样，唐诗的心都软了下来，嗓音轻柔而动听:“喜欢的人，也不一定都能变成男朋友呀。把喜欢的人，变成自己的男朋友，本身是一件很难的事。”
    小女孩摇了摇头，用小奶音认认真真地说:“和喜欢的男孩子表白，他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呀。漂亮姐姐，你是不是还没有表白过呀？没有表白，那个大哥哥怎么知道你喜欢他呢？”
    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唐诗怔了怔，小女孩就被不远处的母亲招手叫走了。
    等宋慈端着奶茶回来时，唐诗才堪堪回神。
    她呆呆地抬手接过奶茶，脑中思绪乱成一团，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
    余光瞥到身旁的蛋糕，唐诗总算找到了一个话题:“宋慈，你吃蛋糕吗？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栗子味的蛋糕来着.......”
    宋慈看着她没话找话聊，忽然出声:“唐诗。”
    他嗓音清冽，融在静谧的晚风里，更为低沉冷淡。
    宋慈面容平静，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过去，人的喜好是会变的。”
    唐诗手里的动作一顿。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她听懂了。
    下一刻，她终于抬眼看向他，嘴角浅浅扬起一个弧度，眼底是灼人的光亮。
    “可你还是喜欢我，不是吗？”
    像是一颗石子突然坠入平静的湖面，激荡起一圈圈波纹。
    眸底如寒潭般的沉寂有刹那的碎裂，却被他很快掩住。
    “不是也没关系。”
    没有从他的表情出窥探出任何反应和情绪，唐诗又垂下眼，语气认真而郑重。
    “但是，宋慈，我喜欢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都静了下来，唯有被风拂动的树叶在沙沙作响，将这里隔绝成了另一个世界。
    宋慈抬了抬眉梢，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路灯下，她的眼睛亮亮的，盛满了他的影子，赤诚而炙热。
    一如八年前那样。
    他的喉结忽然滑动了下，目光沉沉，“然后呢？”
    唐诗又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
    开口:“我可以追你吗？”
    问出这句话时,耳边的风都仿佛跟着静了下来。
    迎着他的视线，唐诗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像在等待一个审判结果一样煎熬。
    短短几秒都在此时变得无比的漫长。
    终于，宋慈薄唇轻启,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敛下眸，面色微沉,只好先走到一旁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叶嘉期虚弱的声音:“表哥,你在哪呢？我的肚子忽然好疼，快疼晕过去了,你能不能接我去医院？”
    宋慈皱了皱眉:“打电话给霍思扬。”
    听着他不近人情的语气,叶嘉期突然更大声地哭哭啼啼起来:“霍思扬不是被你赶去出差了吗？现在没人管我了，我可是你亲表妹啊，你就不怕你姑姑骂你,你不能这么无情......”
    听她哭了两秒,宋慈的耐心彻底宣布告罄。
    他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在家等着。”
    …………
    不远处，唐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挂掉电话,走回到她面前。
    正当她紧张忐忑地等着宋慈回答时,却见他弯腰拎起那个栗子蛋糕，语气没什么情绪地说:“送你回家。”
    “？”
    唐诗还没反应过来,宋慈已经抬脚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了个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迫中断了？？
    简直没人比她更倒霉了好不好。
    但又转念一想,万一宋慈刚刚是想开口拒绝她,那她岂不是更尴尬了。
    那这通电话来得还挺及时。
    这么一想，唐诗的心里总算没那么堵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快步追上去。
    为了表现的善解人意一点，唐诗犹豫着开口道:“你如果有急事的话，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送我了。”
    宋慈拉开车门，淡淡地睨她一眼:“不差这一会儿。”
    但刚刚那通电话好像听着挺急的啊.....
    不过他既然要送她回家，唐诗当然也不会拒绝。
    她乖乖弯腰上车:“哦，好。”
    …………
    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后劲
    儿有点大，一直到上了车，唐诗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还是烫的。
    为了避免和宋慈对视尴尬，唐诗索性全程把头转向窗外看风景。
    虽然车窗外是飞快驶过的街景，可唐诗怎么觉得眼前浮现的还是宋慈的那张脸。
    还有刚才那场失败的表白。
    她要不要挑个合适的时间和场合再来一次？
    唐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着，倒映在光洁的车窗上。
    宋慈看着她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舒展开，一会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悄声染上绯红。
    长发披散在耳后，露出小巧莹润的耳垂。
    忽然，他的视线停住，蹙了蹙眉。
    唐诗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耳后的肌肤忽然被人轻碰了下，惊得她瞬间转过头。
    他的指腹温热，像是带着电流，让唐诗的耳根迅速红了起来。
    迎着宋慈幽暗的目光，唐诗只能感觉到心跳一点点加快，连躲都忘了躲。
    脑中剩下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
    ——这可是车上！！！前排还有司机在的！！
    唐诗咽了咽口水，想尽量镇定地开口制止他:“宋......”
    话还没说出来，他的指腹又轻轻摩挲了下，一阵痛感措不及防地袭来，疼得唐诗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宋慈目光沉沉:“怎么弄的？”
    用车窗简单照了下，唐诗就看见耳后的一处肌肤上，那道鲜红的划痕。
    应该是晚上她摔碎酒瓶时，飞溅的碎片不小心刮伤的，她一直没发现。
    下意识的，唐诗并不想让宋慈知道今晚发生的事。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毕竟，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是会被丢掉的。
    下一刻，她弯起眼睛，若无其事地笑了下:“应该是带耳环的时候不小心划破的，你不说我都没感觉到疼。”
    宋慈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目光晦暗不明，却还是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等车子稳稳停在公寓楼下，宋慈都没再说什么，唐诗才总算悄悄松下一口气。
    她刚要推开车门，就听见宋慈在身后叫她。
    “唐诗。”
    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却让唐诗心头一跳。
    她怔怔转头:“怎么了？”
    宋慈看着她，语气很淡:“我明天出差，未来几天不在江城。”
    唐诗被他这话弄懵了，她眨了眨眼，眼里无声地表达出三个字:所以呢？
    宋慈倚靠在车上，眼中划过一抹无奈之色。
    “还有没有什么话，现在说。”
    闻言，唐诗愣了下，好像隐约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后天一到，她就不得不去贺氏大楼，签下那份股权转让的合同了。
    如果现在跟他提，或许还有转机。
    气氛忽然陷入沉默中。
    宋慈的耐心好像在此刻变得出奇的好。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那，没有开口，目光却一瞬都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
    他在等，等着她亲口求他。
    不知过了多久，唐诗终于抬起头，冲他浅浅地笑了下。
    昏黄的光线下，她的五官被勾勒得分外明艳温柔。
    “我等你回来。”她说。
    两天后。
    又是一个阴天，天空雾蒙蒙的，乌云密布，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时刻，就会肆无忌惮地淹没这座城市。
    这天的凌晨四点，唐诗已经睡不着了。
    她索性直接起床洗澡，看着镜子里的人面色憔悴，她只好又敷了一张面膜上去。
    敷完面膜，唐诗又仔仔细细地化了妆，本就明艳的一双狐狸眼被勾勒得更加妩媚上挑，极具攻击性。
    确保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她才换上高跟鞋出了门。
    到了贺氏总部，唐诗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找到上次那间会议室。
    和上次不同，此时的会议室里只有贺嘉茹，还有一个秘书。
    也许是贺嘉茹知道，这一个月以来，唐诗四处求助无门，现在也不需要那些股东来壮大声势施压，就可以轻而易举拿下她的股份。
    见唐诗独自一人走进来，贺嘉茹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她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帮唐诗，更何况是宋慈那样最看重利益的商人。
    今天这股份，她拿定了。
    她笑容满面地站起身，眼尾的鱼尾纹深得怎么也盖不住。
    “唐大小姐，我可等你好久了。坐吧，看看合同。”
    看着她一脸小人得志的姿态，唐诗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从容地坐下，不疾不徐地翻开面前那份合同。
    翻了两页，唐诗的动作停下，在其中一处点了点，“贺阿姨，这条改改吧。”
    她慢条斯理地念出来:“就改成，受让方确保出让方知晓提供的全部资料，包括但不限于财务情况，生产经营情况，资产情况，项目开**况等，均为真实，合法的。”
    最后几个字，唐诗特意加了重音，笑意盈盈地看向贺嘉茹。
    贺嘉茹脸上笑容一僵，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务之急是让唐诗签下这份股权转让合同，哪怕她就算真猜到了什么，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