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冠军

    朴素又简单地吃了一餐。
    姑姑回来之前，唐诗已经在网上帮宋慈订了回程的机票，这会儿吃完饭，只能硬着头皮催他回去。
    “这就回去了啊？”姑姑惊讶道。
    “他还得赶回去打比赛……”唐诗解释。
    姑姑这才记起来，接宋慈电话时候唐诗还没醒，她那时也有些慌了神，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没注意在电话里把情况说清楚，匆匆忙忙讲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宋慈大概是着急了，这会儿才会万里迢迢直接飞过来，姑姑不是不讲理的长辈，想到这儿，她心里也多了几分内疚。
    从唐诗的果盘里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他：“小宋刚刚大概没吃饱，既然得赶着回去，这些就带着路上吃吧，挺甜的。”
    这奇妙的巧合，唐诗见宋慈奶奶那天，老人家也是递给她一个苹果，唐诗没忍住笑出来。这些有机水果都是姑姑在超市一个个挑的，价格昂贵，留着给唐诗术后补充维生素，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直把宋慈送到楼下，姑姑才回到病房。
    “匆匆忙忙来一趟，都停不过两个小时……”姑姑感慨般叹了口气，想说一句莽撞，又咽回了肚子里。
    初时见他，这男孩行止间透着股贵气。皇城根地下这样的纨绔还挺多，有些年轻定力不足的女孩子最容易被迷惑。她虽然对自己家的侄女有信心，但事情难保会有个意外，她心里一直是存疑的，现在看来，这孩子倒是真喜欢诗诗的。
    人到了年纪，从蛛丝马迹里也可瞥见一个人的教养和品质，宋慈看起来个头大，心却也挺细致，递碗、夹菜做得熟练……而唐诗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再者，能考上暮辰，也说明他的智商和能力不差。
    唯一一点，就是家庭不太匹配。
    姑姑不用问，但这一点显而易见。
    她想了许久，自己也是年少时的恋爱走到了如今，倒不至于说阻拦两个年轻人，有的事情阻拦了也没有用处，但该注意的，也还是得提前给唐诗交代注意好。
    ……………
    暮辰自东平大那一场受挫后，众人便一直期待着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原本以为怎么也得萎靡两场，谁知愿望很快就落空了。暮辰队不仅一路势如破竹杀入四分之一决赛、半决赛，最后更是在青州以3:1的成绩客场战胜了东吴。
    至此，暮辰终于拿下冠军。
    最后一场决赛受到了媒体整个赛季以来最大的关注，汗淋淋参加完颁奖典礼，大家回到更衣室，一个挨个传过奖杯，兴奋不能自已的时候，宋慈抽空去洗了个澡。
    这是他得过不知道第几个冠军，真没意思。他这样想着，唇角还是没忍住翘了一些。擦着头发又看了一遍手机日历。
    唐诗就要出院了。
    秋天白昼渐短，出体育馆，天已经微暗下来，宋慈还没上大巴，便被蹲守的记者们团团包围了。
    “宋慈同学,请问这个赛季你的目标和期待都实现了吗？”
    近年来，随着国内篮球热的掀起，这场比赛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尤其在选手们都是热血年轻的小鲜肉时,这样的关注中又多了几分娱乐性质。
    体育馆的安保人员还没跟过来,宋慈一时没避开,一堆麦克风挤到跟前。
    “差不多。”宋慈与队友被记者们隔开,只得暂停脚步。
    “今天这场比赛暮辰赢得非常漂亮啊,拿到冠军的感觉怎么样？”
    “兴奋吧。”宋慈唇角勾起来笑了一下。
    他今年高二，但是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他已经各种冠军拿过了，再多的兴奋其实都已经比不上第一次了。
    “你状态这么好,有想过往职业的方向发展吗？听说国内已经有职业队向你抛出过橄榄枝？”
    队友们已经上了大巴,宋慈硬闯不得,只得继续等着保安：“暂时没有考虑。”
    宋慈的回答一向惜字如金，颇有几分老练,不如其他选手羞涩可爱，记者们都不太满意,人群中便有人调侃道：“最后有没有想感谢的人？比如女朋友什么的，她今天坐在台下吗？”
    宋慈第一场比赛就脱衣告白被发黄牌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大家听到这个问题，都不约而同笑起来。
    保安终于在这时候赶到，帮宋慈隔开记者，从人群中辟开一条路，帮他上车,只是这一次，宋慈却没急着走了，他对着镜头笑道：“她今天不在台下，可能在电视机跟前。”
    “那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对她说的话？”
    宋慈偏了偏头，神情认真起来，平日带着几分冷酷与傲气的大男孩这会儿莫名带上了几分可爱。
    “早日康复，赶快回来，我想你。”
    围观的人群中，有离场的小女生闻言，整片都尖叫起来，呼喊起了宋慈的名字，几声过后便越来越整齐，仿佛刚才的比赛根本没有结束。
    宋慈拉下帽檐，背着包加快步子上了大巴，他们将在当晚连夜乘上航班，飞回A市。
    “行啊，宋二少，这刚回来没多久，都快成大明星了。”俞彭彭酸唧唧拍了他一下。
    宋慈插上耳机，瞥他一眼，笑：“你喜欢给让你？”
    他指的是采访说话的机会。
    “还是算了吧。”俞彭彭闻言便闷闷坐下来戳手机，“我爹妈可没给我这么帅气的脸，他们都不乐意看我呢。”
    宋慈现在是篮球比赛中当之无愧的Superstar，技术好，身材爆表还长得俊，俞彭彭都在他邮箱里瞅见过娱乐公司发来签约、拍广告的邀请。只可惜这位公子哥不愁吃不愁穿，也不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对那些常人眼中难得的机会根本没什么兴趣。
    平心而论，俞彭彭的相貌不差，个子也高，好好收拾一番也是个帅哥，只是有宋慈珠玉在前，他们这些小帅哥难免就要失色了些。
    大巴行驶在机场的高速路隧道，身后的欢呼已经闻不见，耳机里是海顿大提琴协奏曲低沉的旋律，手机屏幕的灯光熄灭，队友们歪倒在一块大多睡熟了。
    宋慈偏头，摘下棒球帽，在走道微弱的灯光中，大巴漆黑的玻璃上，瞧清了自己倒影的轮廓。
    无可否认的，父母给了他一副好相貌，优越的家境，他享受这些东西至今。
    也许夜晚最容易勾起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许多回忆一齐涌上来，宋慈晃了几下脑袋，忽地想起了唐诗的姑姑。
    她虽然没有一个完全健全的家，但她有一个能给她所有爱的姑姑，唐诗爱着并且敬重她，像这世界上许多的家庭一样，温馨且和睦。她的成长历程，与他截然不同。
    真正开始要将另一个人纳入生活的时候，就忍不住考虑一些更深远的事情。
    宋慈其实不想带给唐诗一些负面的东西，可他们的家庭环境不同，某些理念与行为便势必会产生误差，进而成为两个人之间的芥蒂。
    就像上一次比赛结束，从体育馆出来的那天。虽然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故叫唐诗忘了追究，但倘若有下一次，她还是会生气，唐诗就像这个世界的正面，光明而充满希望，心地柔软善良，宽和、包容，替别人着想。这性子最叫人喜欢，宋慈却永远做不到像她一样。
    他是锱铢必较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有些自私。他渴望唐诗所有的好只对他一个人开放，尽管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日子接近每月中旬，天上的月亮明得像个白玉盘，一出隧道，车窗上的倒影便消失不见了。
    初秋，封闭的车厢内开了暖风，薄薄一层雾气渐渐拢上玻璃。
    宋慈才叹完一口气，手机便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来，闪过一条新进消息。
    ——阿慈，这周末没事的话，爸爸想请你吃个饭。
    宋慈看完删除，很快又进来一条新消息，是宋清芷发的
    ——哥，这周末回家，聚一聚，好久没见，想你了。
    宋慈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有些事一直抗拒不会是最后的办法。
    ……………
    唐诗出院前，还收到了一份来自医院的满意度调查表。姑姑打开信封瞧了两遍，拿着笔坐在茶几边上，戴上眼镜认认真真填了。
    “这么仔细呀？”唐诗笑她。
    “只要能治好你的伤，我就特别满意。”姑姑回道，忽地想起了什么，又把账单拿出来瞧了一遍，满意道：“说起来，这手术的价格虽然还是很贵，但还不到预估的一半，我之前用CPT询问过具体的收费标准，当时还把我吓一跳……”
    不可能吧……
    这梧城她是知道的，是除京州外第二大高消费的城市，在这里没有保险，完全病不起。唐诗出来之前，也曾在网上查过许多资料，一旦涉及手术或高科仪器的诊断，手术费便会一路飞涨，遇到大些的病症，许多人有时来到这之后还是放弃了根治治疗选择回去保险治疗。
    这么些天医院的精细的护理，唐诗住得胆战心惊，若不是姑姑压着头皮不让出院，她肯定早早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