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碍眼

    他的眸光漆黑,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后脑，仿佛整颗心都被暖水包裹浸泡起来,舒服得像是回到了母体，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平静。
    “诗诗。”
    他知道她没睡。
    “什么？”
    “你这样睡会掉下去的。”
    他指的是唐诗离床边缘太近了。
    “不会,我睡觉安静。”
    “可我不放心。”
    ………………
    第二天就是唐诗的小提琴考级了。
    唐诗来到演奏会场，摸着自己的小提琴，熟悉在台后彩排熟悉曲子，她撇了一眼幕布后面，有个熟悉的人影，十分突出。
    唐诗立刻反应这人是谁，停下了动作，找江初拿了下手机。
    江初虽然疑惑，但还是转身去拿，把手机递到她手里。
    唐诗立刻在拨号键盘上按下一组熟悉的数字，放在耳边，转身回到后台。等了许久，才等到那边压低声音接通。
    “喂。”这声音初时带点儿不易察觉的冷漠与不耐，在听清唐诗的声音后，又立刻笑起来。
    “你看见我了？”
    “你不是还要准备下午训练吗？怎么忽然来了，”唐诗的声音急促：“你这样我都没办法好好跳了。”
    演奏小提琴不是没有在他面拉过，那时候没在一起，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
    宋慈忽地笑起来：“我的训练没问题，你在怕什么？要不然我去外头等你，不看了，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真要出去等一个多小时，唐诗又有点儿不忍心，犹豫片刻，恨道：“还是算了，你就坐那儿等吧。”
    想想又补充一句，“也不用很认真看。”
    唐诗的声音压得很低，可一旁江初还是隐约听到了，他脚步动了一下，走到唐诗刚才站的地方，扯开幕布往下瞧了一眼。
    男人间总有种野兽般的直觉，几乎是江初的视线才落在宋慈身上的一瞬间，他也举着电话抬头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抵，几秒钟之后，江初率先放下了幕布，偏头向身后的唐诗催促道：“学妹，该上台了。”
    考核的结果是靠十五位评委打分，她们的分数，决定了唐诗进团之后能否到小提琴位置。
    如果只单独演奏曲目演员，唐诗没有必要这么费力去排练，她的实力可以很轻松拿到这个职位，但唐诗的目标不止于此。
    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这样，她拿过流芳杯金奖，做实习生时候尚且能独奏，没道理进团还不长进反往后退了。
    唐诗点了下头，晃开一堆乱七八糟的杂念，朝身后的灯光老师示意地点了下头。
    原创有加分，唐诗这支合奏，是自己编曲的。
    编区是小提琴系的学生们的必修课，会编曲其实不奇怪，但编排出来的音乐能拿到一批业内资深人士面前演奏，这对于一个还在上高二的学生来说，其实很难得，足以证明她已经走在了同龄人前列。
    团里的领导们眼光犀利挑剔，从未因为唐诗是在校的学生而放低过要求，相反地，她既然已经破格进入了团内，就需得有更强大、让人叹服的实力才是。
    昏红暖色的光晕中，唐诗起步的一个音调，便有人看出来：“这丫头居然自然自己编曲。”
    领导席那一排中间，坐了两位高鼻子的外国人，近期到A市交流访问，恰巧遇上了团里考核，便好奇随大家一起来看。
    唐诗很有表现力。
    才闻言,那领导便低声笑起来，神情中带了点儿骄傲的意味，用对方的语言与他交流：“不是的,她还是个实习生,今天起正式通过入团考核。”
    “她看起来很年轻,曲子也很有感觉,你们团里像她这样的演奏人员很多吗？”那外国人的眼睛紧盯着台上,比划着与他交流。
    男人沉思了一下这个问题,实话实说道：“她很年轻,已经拿下了流芳杯金奖,那在国内是一个非常权威的赛事,这样新鲜的血液正是我们团里所缺少的。”
    歌曲中中大量的技巧，唐诗处理得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毫无炫技的生硬堆砌，过人的基本功却可见一斑。
    江初一旁的合奏的烘托更是恰到好处，两人将那浓烈的情感交叠在一处，沉重的惆怅笼罩了整个表演厅。
    “这是个天才，如果这曲子是她一个人的编的，我真想现在就把她带走！”外国男人毫不吝惜地发出赞美。
    角落的宋慈远远听闻零星半句议论，淡淡瞥了一眼，又将余光重新移回舞台上。
    宋慈的艺术造诣大概又比普通人好一些，他当然知道唐诗跳得很好，但那个与唐诗互相交流眼神人就叫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看那小子出现在唐诗身边起，他就莫名其妙焦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发痒的拳头。他觉得，那个看起来动不动红脸的男孩，内心远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腼腆内向。
    就如他看向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又暗含挑衅。
    碍眼。
    碍眼。
    碍眼+100。
    演奏这样的曲子，哪里避免得了眼神接触。
    宋慈瞧了一会儿，越来越憋屈，别开眼睛，片刻之后又觉得不能便宜这小子，目光又移回来紧盯着。
    他的手臂抱起来，又松开，最后实在忍不住把指节按得咔擦响，音乐终于进入到尾声。
    直到音乐结束，唐诗到台前谢幕时，台下才响起了掌声。
    大厅里的人不多，这样热烈的掌声，已经足够难得。
    宋慈鼓掌，视线始终凝视在唐诗身上，余光里瞥见谢幕的江初弯腰起身，视线又朝他瞧过来。
    他当然不甘示弱回瞪。
    演出完了，压在心口许久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唐诗如释重负。剩下的时间还得换衣服卸妆，女更衣间宋慈又进不得，唐诗干脆叫他在场地外边等。
    为了演奏效果好，她的头发盘得很紧，拔下来一堆重重的头饰，头皮都被坠得生疼。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唐诗低头瞧了一眼裙摆下的脚腕，心里有些慌，犹豫半晌，到底没开始脱鞋，把里面的弹力绷带拆开看看。她刚才站的太久加上上午的排练强度也高，绷带束得太紧，跳到现在，她感觉脚踝上其实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唐诗！”
    身后有人推门进来，她赶紧放下裙摆回头，笑着唤一声，“徐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