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演奏

    唐诗想来想去，觉得大概是因原生家庭的原因导致宋慈缺乏安全感，这一点在恋爱之后越发明显起来。宋慈看上去不羁放纵，桀骜不驯，很多时候内心深处却总在焦虑、会多疑，总需要人关心、需要陪伴。
    ——我想你。
    不待她回复，第三条信息也跟着进来。唐诗的指尖在键盘停顿了一下，忽地想起了了一些事情
    宋慈的过去，会是什么样呢？
    还有他右手那道寸余长的伤痕又是怎么来的？
    唐诗想象力贫乏，她猜不到，心又软，虽然仍有疑虑，却又实在不可能因为这些未明的事情疏远他。
    指尖动了两下，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医院的地址。
    ——我过来
    宋慈的信息回得飞快，回复之后又发了一串数字过来，看着像是账号。
    唐诗正打算问句这是什么，对面已经回了消息过来。
    ——s121109
    唐诗没看懂，发了个疑问的表情包过去。
    ——他们说男孩子的账号密码要给女朋友管，我自觉吧。
    登录的账号便是宋慈平日里在用的社交平台账号，他就直接这样大大咧咧交给了她，唐诗反应过来，心都快了几拍，一瞬间，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们的恋爱已经像每一对普通情侣那样，彼此的生活交融，唐诗却到了这一刻才感受到一点真实，恍悟原来宋慈已经把他的世界对她敞开了。
    那么作为回应……她是不是也应该把自己的账号也交给他？
    唐诗第一次谈恋爱，全无这方面经验，什么都是在摸索中前进，还没来得及回复，治疗室中间隔着的帘子被人掀动了一下，唐诗腰上没裹衣服，吓得忙把手机翻过来。“谁？”
    “是我。”应声的是个熟悉的小护士，她冲唐诗笑了一下，把片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你的核磁共振结果出来了，刚好我去那边儿科室，就帮你拿过来。”
    “谢谢。”唐诗趴着抬起头来，诚恳道了声谢。
    “不用，”小护士摇摇头，抽了个凳子在窗边坐下来：“邱老师那边来了个病人，让我帮你看着点儿。”
    “都到中午了，饿不饿？”
    唐诗摇摇头，提议：“不然你先去吃吧？我没事儿。”
    “哪敢呢，”小护士笑起来摇摇头：“把病人扔在这儿，林老师能把我数落死。”
    林医生看起来是个挺和善的老太太，唐诗都想不出来她数落人的样子。
    有人在，玩手机似乎便不大礼貌了，她息了屏，安静趴着，有一搭没一搭同她聊过几句，忽地听小护士趴在窗户上瞧着外边捂着嘴惊呼了一声。
    “楼下有辆超帅的摩托车……啊啊啊！主人转过来——”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唐诗好奇问一句。
    “真TM酷，帅呆了！腿也长！”
    唐诗听着这描述，心里刚刚有了猜测，手机便在这时候震动起来。
    “诗诗，你在哪一间？”宋慈锁好车，看了看表，抱着头盔倚在车边，准备上楼。
    “科室太多难找，你找个地方坐下来稍微等我一下，再有十五分钟就好了。”唐诗赶紧拒绝，眼神悄悄瞥向了趴在窗边的小护士。
    “没事儿，这医院我从前常来，你腿不方便，我上来抱你。”
    “不要了，有电梯……”唐诗连连拒绝，都不知道自己找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最后才打消了宋慈上来接她的念头。
    姑姑常陪她来治疗，科室的人都熟悉了，若是被护士看见，下次不经意跟姑姑提起来就惨了。
    电话挂断片刻，小护士转回头。
    “唐诗，男朋友啊？”
    唐诗含混笑了一下，没答。
    好在林医生很快便回来了，她手熟，没多大一会儿，便把淤血全放出来。
    “回去觉得累的话，应该是气虚，让你姑姑照着上次那个方子熬薏米，每天早上九点喝。”
    “谢谢医生。”
    唐诗下床，用弹力绷带固定脚踝，又系好针织衫的排扣。
    床后的林医生瞧着窗外楼下，皱眉奇怪道了一声，“咦，是不是我眼花了，那小伙儿瞧着怎么这么像我侄儿……”
    这句唐诗没听清，她小心翼翼穿上白步鞋走了两步，稍微活动一下关节，拎起墙角的片子，朝医生道了别。
    临下楼时，匆匆迈出几步，又想到什么，退回卫生间，好好整理过头发鬓角，束起来扎了个马尾，淡淡涂了一层润唇膏，瞧着气色好了些，这才脚步轻快进了电梯。
    ………
    等爬上宋慈的后座时，大少爷明显不大高兴了，好看的眉形微皱着，眸子也是暗沉的颜色。
    唐诗当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疾风掠过，微凉，吹得耳侧哗哗作响，宋慈开得很稳，唐诗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这种交通工具了。
    车开出一段，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
    “宋慈。”
    不答应，只有耳边呼啸的风。
    “阿慈？”
    宋慈还是沉着气没出声。
    唐诗想了一下，犹豫着，伸手覆上了他的腰。
    “你在气什么？”声音柔软又温和，像块儿奶糖。
    这还是唐诗头一次主动抱他，再大的气也消了个干净，宋慈终于开口，只是声音还是有点低沉闷哑。
    “你在怕什么？怕谁看见？”
    唐诗心磕噔跳了一下，收紧了手松开了一些，低声道：“我姑姑常陪我来这边，我是怕……”
    剩下的话被风携远了，宋慈没听清，车速减慢，他腾出一只手，又把唐诗搭在他腰间的手收紧些，这才心满意足往前开。
    他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斤斤计较了，像个娘们儿，娘里娘气的，虽然不高兴，但其实他更在意的是唐诗的态度。只要唐诗愿意哄一下，心里好像就舒服多了。
    …………
    第二天便是宋慈篮球赛的最后一场训练赛，教练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外头乱吃东西，正好唐诗也只能吃蔬菜，两人正好凑一块，简单在中心医院附近的商业广场吃了午餐。
    走出餐厅时，透蓝的天空不见一丝浮絮，太阳温热，却并不火辣，是夏天里难得的好天气。
    才走出一段，唐诗前头忽然有个穿西服、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停下脚步，从随身携带的琴盒里拿出他的大提琴，装好支撑杆，就那样站着，闭眼眼睛，缓缓开始了动情的演奏。
    大提琴是最接近人声的弦乐，柔和、安详、又沉稳。男子的演奏像是大地呼吸的韵律，低沉舒缓，叫人放松。
    学艺术的人对音乐多少有些鉴赏能力，那水平不像是寻常的街头艺术家。音乐无国界，动人的声音总是容易引起人的共鸣。
    她拉住宋慈的袖子，脚步不由自主慢下来。
    只是一瞬，身后又来了个金发女人，她拉开凳子坐稳，架好她的低音提琴,低头,闭着眼睛,随着男子的琴声,一块开始了演奏。
    弦乐配合得天衣无缝,由微弱的颤音开始,遥远的画面渐渐随着乐声被描绘具现，她朦胧婉约,平静却饱含一股蓄势待发的美,它蕴含着即将破茧而出的力量,那是生命在躁动。
    广场上的钟声响过,人群不知不觉聚拢起来，唐诗拉着宋慈往后退了一些。
    一段乐声才毕,人群中又走出几位拿着小提琴，高鼻阔眼的外国人,他们穿着黑色礼服,庄重大气，微笑着在相互握手拥抱之后,一同加入到演奏里。
    音乐由微弱渐强,开始越来越明朗、它充满刚劲，节奏变得越来越清晰。
    短笛长笛、单簧管、萨克斯、定音鼓……
    每一句新的旋律，便从人群中出来一位演奏者，从低音提琴渐渐发展到弦乐器和整支交响乐队。
    唐诗这才意识到，她们碰上的是一场欧洲交响乐队的街头快闪。
    她牵着宋慈一直往外围退,以便给音乐家们腾出足够的位置。
    乐队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演奏也越来越震撼，暴风雨般的变革即将到来，音乐蛰伏着，即将冲破黎明前的枷锁与一切黑暗，广场正中那雕塑下不知什么时候搬来的钢琴，却始终不见人开始弹奏。
    “Alice怎么回事？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找洗手间？”
    “听我说，别管他这个混小子了，就算没有钢琴这也将是一场完美的演出……”
    暂停演奏的两名萨克斯乐手的低低议论涌入了宋慈耳朵里。
    随着音乐喷泉台阶上指挥的手势，管乐器如同携带山洪般疾驰而来，紧接着，大提琴与低音提琴又开始了巨人般的吟咏。
    在这时候，是不是缺了一点什么？
    唐诗还没来得多想，宋慈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俯身低头，从她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低声叮嘱一句：“等我一下。”
    等唐诗回神时，宋慈已经跑出几步，在那雕塑边的钢琴前坐下，翻了几下曲谱，修长的指尖便开始在黑白键上飞快跳跃起来。
    唐诗唇口微张，可也只诧异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
    偶然听过宋慈说他妈妈是钢琴师，就算唐诗没学过钢琴，但也并不妨碍她觉得宋慈很厉害。
    钢琴的声音洪亮，力度也足够，拥有着无穷无尽的表现力，乐声与庞大的管弦乐队顺理成章地融合在一处，积累许久的一切终于在这一刻火山般爆发出来，势如破竹、不可抵挡。
    琴声响起时，除了指挥偏头瞧过一眼，许多人甚至没有察觉钢琴前已经换了演奏者，全心全意沉浸在表演当中。
    乐曲被推向新**，演奏至第四乐章，熟悉的旋律让周边拍照围观的群众们都忍不住跟着合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