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那双难以忘记的眼睛

    小奶猫的身子还没他的拖鞋三分之二大，看起来格外滑稽。
    唐诗看着这照片没忍住扬了扬唇角。
    “笑什么呢？”张兮兮偏头，她倒是很难得的看见唐诗对着手机傻笑的样子。
    察觉张兮兮都看过来，唐诗赶紧收敛笑意，清了清嗓子，回复了先前平静的样子，然后摆摆手。
    张兮兮耸了耸肩，笑了笑，差不多猜了个七八分，又重新玩回了自己的手机。
    唐诗的手机又震动了下，两条消息，一个还是联系人添加的消息。
    唐诗打开手机看了看，先通过了江初的好友申请，这才点开宋慈的对话框开始回复。
    ——你放点儿吃的在它窝边好了，以后训练它回自己窝里睡觉。
    唐诗再关掉聊天界面，列表里立刻又弹出了一条来自江初的信息。
    ——晚安。
    唐诗愣了愣本来微信里添加的人大多是平常聊的上话的，不知道为什么江初给她一种很有亲和力的感觉，太像小时候照顾她的唐辰了。
    刚想打开键盘回复，但耳边不知怎地响起了张兮兮那句“他一和你对视就脸红”，想了想，还是关掉了键盘。
    她不想给人一种莫须有的希望，还是不要误会比较好。
    …………
    这边的宋慈开了台灯，翻身拎起被子抖了半天猫毛，余光又瞥见那只小家伙抱着他的拖鞋舔咬，后背一时竖起了寒毛。
    宋慈抚了抚头，突然有些头痛怎么解决这小家伙，他疲惫叹了口气，下床，一只手托起它，放回窝。
    往碗里倒了些下午刚买的幼犬猫粮，又怕太硬它不爱吃，毕竟这只猫猫看着还小，他又倒水冲了些奶粉泡软，估摸着温度合适了，才往它面前一摆。
    毛线团立刻蹬着八字腿，埋头哼哧哼哧地舔起来。
    带着些许腥气的乳汁溅到了脚背，宋慈下意识嫌恶地退了两步，又徒劳地往床边一靠，盘腿坐下，揉了两下乱糟糟的黑发，自嘲地嗤笑一声。
    那么多年的毛病，短短几天便被这只毛线团治的没辙了。
    人生有时候真奇妙。
    宋慈小时候一点不喜欢动物。
    宋父和宋母早早离了婚，一个奔波世界各地忙于工作，一个醉心音乐，宋母还算是比较关心他的，但在宋母病后没多久，宋慈就不受大人拘束和管制，桀骜野蛮地独自生长。
    在得知宋父为他找了个后妈，更觉得那个家没什么好呆的，大概是八岁或者更早之前，他发烧到肺炎，在病房里整整住了两个星期那次，也是自己打了电话叫来司机去医院。
    他不喜欢这些象征着弱小和麻烦的东西。
    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呢？
    宋慈往床上一倒，看着天花板上台灯微晕的光线，神魂混沌，思绪恍惚。
    他隐约又回想起了那一天。
    他从宋母的葬礼出来时，宋父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来葬礼现场，宋母死前立了的遗嘱留了不少资产给宋慈，宋母的妹妹及那些直系亲属都盼望着会有一点点资产留给他们。
    但宋母将一部分捐给了慈善基金，帮助世界各地想学音乐的小孩子，剩下的一部分全部留给宋慈。
    那时候宋慈还小，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他只知道在遗嘱宣布后，身边人的表情都变得不太好，不少人立刻围着律师过去。
    宋慈已经记不清那些人那时候激动的讨论心情，眼神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那些眼神不是关心，是贪婪，是想要一点点把他吞噬的感觉。
    宋慈的心口立马就堵了起来，他受不了这种感觉，脸上还有未消失的泪痕，母亲的遗像还在眼前，但这群打着看望名号的人，却一直都在惦记着那笔财富。
    宋慈依稀记得原本不太喜欢他的姑姑，在得知遗嘱后，立刻奉上笑脸过来巴结着，让他跟着她生活，那那笔财富就可以名副其实是他的了。
    宋慈那时候已经懂了一些事，只是面对一个个那恶心的眼神，巴不得从他身上看层皮下来。
    可是他没有依靠，他只能一点点后退，他想跑，他想远离这个虚伪的地方。
    不少人朝着他围了过来，大多都是问他要不要和他们走，他们照顾他，因为宋慈还未成年那笔财富他可以任意支配由谁替他保管。
    人性的丑陋在一瞬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宋慈的拳头渐渐握紧，但他却不知道他能怎么办，他看了一圈的人，都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他名义上的爸爸，到死都不愿意来看看这个为他奉献了一辈子的女人。
    宋慈对宋父记恨的心在那时候已经渐渐形成了，他没有避风港，他甚至不知道何处可以歇脚。
    他只知道自己那时候已经没有理智可以支配了，他只想带着妈妈远离这个地方，他不想妈妈在死后还要目睹这群惦记她的人。
    他不会忘记在爸妈离婚后，宋母一度差点失去工作，连住的地方都是一个狭窄的小房子，宋母性子倔，坚决要净身出户，宋父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她。
    在宋慈生病时，宋母无可奈何，只能回娘家借钱，却遭到人诟病，说她留不住男人，没有人愿意施以援手，是外婆那时候偷偷塞了笔钱给宋母，才使他们度过了那段时间。
    宋慈嘴上不说，他也知道母亲倔，不知道怎么关心，但是他都看在眼里。
    现在眼前这群人阿谀奉承，在妈妈成为优秀钢琴师后一群人上赶着巴结，如今妈妈去世，他们还像从她身上吸血。
    宋慈忍受不了，他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跑到妈妈的遗照前，一把拿了下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冲出门外。
    但出了门又能怎么样呢，他能跑哪里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他胡乱的跑着，后面不少人也冲出来追赶着，小孩的灵敏性终究比大人好，没几下宋慈就甩掉了他们。
    他躲在灌木从旁中，他周身落满了腐烂的枯枝落叶，因为跑的太过于用力，在休息时五脏六腑像是撞碎一般，整个世界被消音，力量在血管里缓慢流失，他有无数声呼唤抑在喉咙里吐不出。
    耳边是不少人叫着他名字的声音，他们在逼迫着他拿出那笔财富。
    那天下着雨，很大，水花在身侧溅开，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平躺在地面上，没有人找的他，天地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身侧是至亲的遗照，雨水从照片上滑过，两侧汨汨流进城市的地下排水管道，地面冰凉。
    在这时视线里出现了一把纯黑色的伞，隔绝了劈开天际的闪电。
    女孩的下巴滴着水迹，秀丽的鼻尖也是湿润的。她一直在给他撑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但宋慈却从女孩的眼里看出了比他更绝望的眼神，但女孩的眼眶红着，却一直没有掉落泪滴下来。
    那是唐诗父亲去世的第二天，唐诗刚从葬礼现场出来，在外逛着就看到了躲在灌木丛里的宋慈。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没有多说一句话，直到雨渐渐小后，宋慈才真正看清女孩的面容。
    那双眼睛太灵气了，是让他可以一眼就认出的眼睛。
    唐诗侧了侧头，声音还略微有点嘶哑，说道：“会好的，都会好的。”
    直到警局的车声音撞进耳朵，他听到有男人喊了一声。
    “诗诗，走了。”
    伞柄落在身侧，女孩留给他的东西。
    他深深记住了那句话，也记住了那张脸，和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那双眼睛。
    他不敢相信在几年后的赛车比赛他再次遇到他了，他原本以为这是结局却不想这是开始。
    ……………
    天空一碧如洗，炽热的阳光洒在田径场每一个角落，橘红的跑道有夏天特有的胶皮气息，边缘的树丛里传来三两声夏虫鸣叫。
    绿茵场上有人穿着蓝色的球服，三三两两对列训练传球，大部分人在边缘练习折返跑。
    这是别班的体育课
    这是唐诗回到学校后的第一次上体育课，因为体育课代表请假了，带队的名号莫名其妙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她带着同学们上来熟悉场地列队。
    因为学校很快就要校庆了，需要航拍指导拍摄作为宣传片，所以她得带着她们练习，唐诗本想拒绝的，但耐不住班主任的软磨硬泡只能接受了。
    之前几天一直下雨，只能在体育馆，雨停之后又太热，炽热的光线能把人晒得脱层皮。班里的女生门经过放假的洗礼，大多都是细皮嫩肉的姑娘，唐诗本想着在室内多练几天，不想他们宁愿被晒也要到室外活动。
    但体育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好多人，乌泱泱一片，因为学校的体育馆是可以借给别校公开比赛的，所以基本有比赛时只能在室外活动。
    唐诗远眺了场上一眼，压低棒球帽檐，热浪迎面扑来，转回身朝众人道，“这边会不会人太多？我们可以换块田径场。”
    人群中有人发声，“唐诗，最近的田径场还要走二十来分钟，也不知道那边的人会不会更多……”
    “对啊……这个点运动场都很紧俏的……”
    唐诗至今没摸清楚暮辰中学的地图，一听还要走二十来分钟还不一定有地方可以训练，便放弃了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