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突然看清自己内心的文馨慌了，感情与理智的拉扯让她的头感到了撕裂般的疼。脑海中似有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师父的死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她负罪感爆棚，喘不过气。但是，不受控制的感情却让她明白，自己以后可能没有办法再继续狠他了。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是自己背叛了师父，心中对师父的愧疚更深了一层。
    她捂着头，剧烈的情绪冲突终究是在叶岚儿猝不及防的时候爆发了。
    “啊——”她高喝一声儿，释放着自己内心混乱憋闷的情绪。
    然而，她这犹如平地一声雷的大喊不但吓到了叶岚儿，更是把不知情的医生和护士都给招过来了。
    走廊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儿，一众医护人员推门而入。叶岚儿顾不得自己的一头黑线，赶忙端正态度，忙着赔礼道歉：“抱歉，不好意思，她，就是心情不好。给大家添忙烦了。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文馨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失控行为为其他病人带来了伤害的同时，也让巡查值班的医护人员产生了误会。头脑清醒冷静下来的她赶忙道：“抱歉，没有下次了。”
    医护人员见她没事儿，而且认错态度也十分诚恳，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例行询问了她一些话就走了。
    “文馨，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跟医生说你发烧的事情？”
    “岚儿，你太敏感了，我刚刚发烧不是因为身体不适，是我又觉醒了一些能力和记忆。不信我现在再量一次体温给你看。”
    “行，那你再量一次吧。”
    文馨：“……行，听你的。”
    叶岚儿一边动手把甩好的体温计递给文馨，一边开口问道：“你刚刚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失控了？”
    文馨看着她没说话，叶岚儿恍然大悟道：“该不会也是因为你刚刚说的记忆觉醒给闹的吧？”
    文馨的眼神暗了暗：“算是吧。”
    叶岚儿没敢问她觉醒的记忆片段是什么，但是她却知道，能让她情绪起伏那么严重到失控，一定跟她之前跟自己说的东澜战神有关。所以，为了让她少一点儿伤心，她的话也及时地止住了话头。
    “岚儿，我们回家吧。我真的没事儿了，我想回家。”
    这一次叶岚儿没有再说反对的话，她点点头：“好，你在房间里等我，我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
    文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文妈妈看着突然变得粘人起来的女儿，心里有些没底，总感觉她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但是问她又不肯说。心里难免跟着着急上火。
    最后还是叶岚儿出声帮腔她才放下心来。
    “干妈，你别多想，她就是刚刚看到了一场生离死别，所以内心有点感触。”
    然而，叶岚儿的话也就骗骗文妈妈还行，文爸爸却并不相信。但是，好在他没有拆台。
    他趁着母女俩在厨房做饭的功夫，把叶岚儿叫到了一旁：“岚儿，你跟干爸说实话，小馨她到底是怎么了？”
    叶岚儿刚想开口说话就又听到他说：“别拿哄骗你干妈的那些说辞来搪塞我，我也是不想你干妈着急上火，不然刚刚我就戳穿你了。而不是找机会单独把你留下来了。”
    叶岚儿心中佩服干爸洞察力敏锐的同时，心中也在暗暗叹气。
    “干爸，您看您说的，跟您我自然是要说实话的。”
    “嗯，岚儿有心了，干爸听着，你说。”
    叶岚儿：“……干爸，其实文馨就是舍不得程煜，又因为强迫自己放弃所以心里有些难受。”
    文爸爸皱眉，他倒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岚儿，你可不能骗你干爸啊。”
    叶岚儿赶忙摇头：“没有，干爸。你也知道文馨之前是多么喜欢程煜，要不是因为她这时不时出去捉鬼危险太大，害怕耽搁人家，这才忍痛提了分手。
    但是，您想想，那感情哪是说放就能放得下的啊？
    您那么在意干妈，文馨她之前就是怕你们担心才一直忍着不敢露出一点儿端倪。而这次，这也是心里太难受没办法了，不然，她一定不会在你们面前露出这样的形态。”
    叶岚儿的谎话太过高明，就连一向精明过人的金牌律师文爸爸也成功被她骗过了。
    老话说得好，谎话不怕假，只怕半真半假。最怕似真是假。
    文爸爸信了这谎言，也就注定了会心疼自己的宝贝女儿，从而跟着着急上火。这些都在叶岚儿可以预见之内，但是，她没办法呀，她只能这么说，不然他根本就不会相信。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低估了文爸爸对文馨的爱护程度。
    他是一个喜欢有问题解决问题，也善于解决问题的人。而律师又是一个行动派，所以，在得知所谓的真相的第二天，他就背着所有人以出去见客户为名，偷偷地约见了程煜。
    他想得十分简单，既然自家的宝贝女儿这么放不下他，那么就让他这个做爸爸的人先找程煜谈一谈，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程煜接到文爸爸这个曾经的准岳父的电话时，说实话，他也懵了好久。
    他虽疑惑，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赴约。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打扰文馨，让她因为自己增加痛苦，但是，面对她爸爸的约见，他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曾经的翁婿两个人一见面，文爸爸就当机立断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小煜，叔叔谢谢你能来，不瞒你说，叔叔今天来见你是瞒着小馨过来的。”
    “叔叔，那您找我是……？”
    “不急，来，小煜，再陪叔叔下盘棋。”
    程煜一听，当即拿起的棋盘山疙瘩象棋爽快地应到：“行，听您的。”说着他跳了右侧的马。
    “小煜，你能跟叔叔说说我们家小馨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吗？”
    “叔叔？”
    “哦！没事儿，来，下棋，你不要多想，就当是随便聊聊。”
    程煜：“……”这是随便的事儿吗？再说了，您这大老远的把我叫过来，又是下棋又是喝茶的，真的就只是随便聊聊吗？
    “文叔叔，您有什么话就跟我直说吧。凭我们，曾经的关系，我一定如实回答。”
    文爸爸放下棋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这才道：“那好，叔叔就不跟你兜弯子了。”
    “您说。”
    “小煜，你喜欢我们家小馨吗？”
    程煜：“……叔叔，是文馨出什么事儿了吗？”
    文爸爸的脸色却忽然严肃了起来，他看着程煜认真道：“没有，叔叔就是想问问你对她的看法。”
    “文馨很好，是我没有福分。”
    “小煜，客套话叔叔不想听。”
    “没有，这不是客套话，是我的心里话。是我不好，配不上馨儿。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是请叔叔放心，我可以跟您保证，将来不管是她还是您跟文阿姨，只要有什么麻烦事儿都可以找我。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地帮忙。”
    文爸爸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看着程煜微微扬唇，用力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好小子，叔叔果然没有看错你。”
    “叔叔，现在能跟我说说您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了吗？”
    文爸爸摇摇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行，您说。”
    “你还喜欢我们小馨吗？”
    程煜的心头一跳，心中隐隐对对方的来意有了猜测，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的文爸爸道：“文叔叔，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您，您若是真的想知道，可以去问馨儿。”
    文爸爸的角色刷地一下就变了。他看着程煜再开口时的声音有些冷：“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爸爸态度上的转变，更加让程煜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抱歉，文叔叔，我还有事儿，今天就先不陪您闲聊了，下次我再请您和文阿姨一同吃个饭。”
    说着，他就直接站起了身意欲离开。
    文爸爸的态度却突然软了下来，他伸手阻拦了他要转身的动作。
    “小煜，叔叔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儿，也不想插手你们年轻人的感情。但是……小煜，叔叔给你讲个故事吧。”
    程煜的理智告诉他，现在立马离开才是对的，他已经答应了文馨，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让他痛苦，但是，情感却告诉他，文爸爸要讲的故事一定跟他心爱的馨儿有关，他不想错过。
    等他回过神后，却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坐回了原位。此刻，再说离开的话显然有些不合适。于是，他在心里劝解自己，就听一下，没有关系的。
    文爸爸见他重新坐下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程煜眼神空洞，很显然，思绪已经飘远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我跟你文阿姨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
    一开口就是这样的重磅炸弹，听得程煜瞪大了眼睛，嘴巴动了动，说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发飘。
    “文叔叔您不是？”他瞪大了眼睛惊愕地问道。
    文爸爸笑着点了点头：“对，我不是文馨的生父。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我的眼里，小馨就是我的宝贝，我的千金，我的亲生女儿。跟我的亲生女儿并无不同。我见不得她伤心，见不得她难过，更见不得她受委屈。”
    “文叔叔，您很伟大，但是这件事儿文馨她知道吗？”
    “以前不知道，去年知道了。”文爸爸不以为意地如实说道。
    “我没听她提起过。”
    “她可能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没告诉你吧。毕竟，她自己都不在乎这个问题。”
    程煜点点头不置可否：“叔叔，您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帮忙找到馨儿的生父吗？”
    文爸爸摇摇头：“当然不是，况且你也找不到。因为就连你文阿姨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这……”程煜惊呆了。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小煜是觉得荒诞吗？”顿了顿，也不等程煜回答他又继续道：“你文阿姨也是个苦命的人，从小是个孤儿，什么都不懂，被欺负了也不在意。甚至后来怀孕了自己也不知道。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馨儿已经四个月有了胎动了。因为不忍心，所以决定生下来自己养。
    那时候，我刚从法学院毕业，找了个律所的工作，你文阿姨就是律所里的保洁。
    我当时只觉得她跟奇怪，为什么年纪轻轻地就做保洁这种收入不高的工作。
    一切的感情都源于好奇，好奇多了，也就开始有了想要了解的欲望。了解以后，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爱她爱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可那时候，你文阿姨已经快要生了。她最初时并不答应我的追求。她说自己配不上自己，所以不想耽误这么优秀的我。
    但是，在爱情面前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高低贵贱之分呢？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面对你文阿姨的拒绝，我却对她展开了更加猛烈的追求。也多亏我没有放弃，不然怎么可能会一家三口过得如此幸福呢？
    小煜。能猜到你文阿姨最后是怎么同意嫁给我的吗？”
    程煜摇头，心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记得当时我只说了一句话，就成功让你文阿姨缴械投降了。”
    “这么厉害，您说什么了？”
    “我说，给孩子一个完整地家，不要让她向你一样一出生就是个孤儿。”
    “文叔叔，您真伟大。”
    “小煜，叔叔看得出来你喜欢我们小馨，所以叔叔跟你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只要坚持，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跟你文阿姨就是最好的例子。”
    “文叔叔，我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和文馨是真的不可能。”
    “难道是你变心了？不爱她了？”如果是这样就算我看错了人。
    “没有，文叔叔，我跟馨儿之间的问题很是麻烦，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出来的。但是，我还是谢谢您对我的厚爱。”
    文爸爸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却又无能为力。他总不能让人觉得自己的女儿不值钱，非要找人接手一样吧？这就有违自己今天跟他谈话的初衷了不是？
    文爸爸的这种想法儿程煜不知，他只是大概能猜到，他希望自己可以克服眼前的困难跟文馨在一起，但是文爸爸不知道的是，他跟文馨之间的关系，根本就不是外人可以调节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程煜都十分领文爸爸这次的人情。就像他刚刚说得那样，他谢谢他的厚爱。
    文叔叔又多么疼爱，看中文馨他自是知道的，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单独偷偷约自己出来说这些。
    而这些，也恰恰说明了，文馨过得是真的不好。想到这儿，他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的疼得他喘不过气儿。
    而造成她这一切痛苦的罪恶根源却是他自己。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见面再去追求她，爱她呢？
    是他的爱，他的存在让她痛不欲生。而他希望她快乐幸福，所以，他只能远离她的世界和天空。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文爸爸会再次开口道：“小煜，叔叔今天之所以会来找你，是因为看到小馨崩溃难过。而岚儿告诉我，她是因为不想跟你分手而不得不跟你分手才会如此，否则刚刚叔叔不会跟你说那些话。”
    程煜的心头狠狠一颤，这些话就像是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扔进了一颗原子弹。炸得他脑子嗡嗡乱想，炸得他体无完肤。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但是你刚刚又跟我说你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是我莽撞了，不该插手你们小一辈儿的感情生活。”
    程煜知道，他之所以会参与这些，跟自己这么解释，一定是因为，文馨的状态让他心疼得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然，如此明事懂理的文爸爸是无论如何一定说出这些话的。
    文爸爸对文馨的感情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亲爹都不见得有几个，更何况他今天才得知，他与馨儿之间其实更无血缘关系。但他仍就做到了一般父亲无法做到的事情。可见他对文妈妈的爱当年到底有多疯狂。
    意志坚定的程煜在这一刻又开始有了动摇，但是想想昨日，她歇斯底里在病房里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刚刚那一瞬间的动摇忽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程叔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成为她最后相伴一生的人，但是……”
    文爸爸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失望：“你就真的在乎她的职业到这种程度吗？在乎到不惜放弃掉你们的感情？这是你的选择，也是自由，按理说叔叔是没有资格插手的，但是，小煜，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早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我当初一定不会允许你靠近我的女儿半步。”文爸爸说完有些愤然地起身，想要转身离开。
    这一次，刚好跟之前相反，拦人的人换成了程煜。他不在乎自己被人误解，但是他却不得不在乎文爸爸那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为何？
    他的心砰砰砰地狂跳着，响声儿大得就快要跳出胸膛。
    “等等，叔叔，您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你就当我今日没来过。”
    “不是，文叔叔，您别跟我一般计较，是我错了，请您告诉我，您刚刚那话是馨儿说的？还是叶岚儿说的？”
    此刻文爸爸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这重要吗？”文爸爸不解地问道。
    “叔叔，这对您来说或许没有什么，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可能改变我们一生的大事儿，所以，求您告诉我，跟我说实话。”
    “是小馨跟我和你文阿姨说的，她说，她现在做得事情太危险了，不忍心你每天跟着她提心吊胆的。甚至担心自己，只要知道她要去哪儿跟鬼怪缠斗，甚至会不管不顾放下手中的工作开车前去现场亲自盯着她，你对她太好了，这样不公平，也太对不起你，所以你们和平分手。让我跟你文阿姨不要怪你，一切都是她的错。”
    程煜的眼泪就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流了下来，他眼底通红，好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
    他心爱的馨儿，怎么可以这么善良，明明那个时候记忆已经觉醒，恨自己恨得要死，最后却保持着理智在爸爸妈妈面前维护自己。
    程煜的心抽痛着。文叔叔说得对，是自己不配。想到最初跟文馨分手的那时候，他爸爸心中对文馨那拦都拦不住的怨气，再反观文馨爸爸妈妈对自己的态度，两相一对比，简直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同样是分手决裂，馨儿却下意识地顾念维护自己在叔叔阿姨面前的形象。而自己呢？直到现在他爸爸都没有打从心底里原谅文馨抛弃他的事实，对此的意见更不是一星半点儿。和平分手，他跟文馨相比，做错得太多了。
    上一世自己错得一塌糊涂，这一世，他仍就是做错。
    上一世作为东澜战神，他亏欠她的感情，欠了她一条命。这一世仍就是亏欠，又让她无端承受了不小的委屈。到底是自己的情商低还是智商也跟着欠了费。
    为什么自己认为是对她弥补做出来的事儿，到了她那里就都变成了另一种伤害。
    这时，他又想起了文馨的那句：“我错了，求东澜战神放过我吧。往后余生，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别让我再看到你。”
    文爸爸见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浑身上下都缠绕着低迷的情绪跟氛围。让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责备话，都尽数咽进了肚子里。无奈地叹息道：“唉！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处理吧。小煜，你就当你文叔叔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我今天跟你说得话，你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