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胡白笑着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转了个方向让她自己看，当文馨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支付页面时，小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
    尴尬，窘迫，等等情绪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太丢人了，她恨不能像红衣一样在他面前隐匿身形。
    “抱歉，没注意。”她垂着头赶忙点开正确的二维码递到了他的面前。
    胡白见她是真的害羞，顾念着女孩子的颜面倒是没再笑出声儿，但是那上扬的嘴角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说出口的话中，也难掩笑意：“好了，你同意一下我们就正式成为朋友了。”
    “嗯。”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儿，随手点下添加好友，然后头也没抬的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匆匆跑开了。
    胡白看着那对方已添加你为好友可以聊天的界面，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其实他很少这样笑，从前也不曾有人这般牵动过他的情绪。许是职业的缘故，亦或者本身性格如此，他一直在人前展露出来的都是成熟稳重且严肃公谨的样子，不符合年纪的老成让他在世人面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久而久之，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他也只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文馨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对上程煜投来的探索中带走一丝防备的眼神，他心底坦荡地笑着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转身抿起嘴角离开。
    许是连日来压在心底的重担一下儿被文馨卸了个干净，他连走起路的时候都变得轻快了。
    程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团糟。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浓浓的莫名其妙的威胁感从何而来。难道只是因为对方年轻有为太过优秀，又有着五官分明较好的皮囊？可自己明明也不差啊？最重要的是，他的馨儿本身也不是始乱终弃，喜新厌旧的人。自己这烦乱的情绪来得真的是没有道理。
    文馨看着眼前堪称惊悚的案发现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努力压制下生理反应的不适。
    认真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死者。男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此刻左眼的眼珠滚落在地，除了与地面相接的触点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以外，干净得诡异，那样子就像是谁故意取了眼珠子放在那里的一样。
    右眼的眼珠诡异地黏在眉梢。原本盛放眼球的眼眶里软体组织粉嫩嫩的，看不出任何外力破坏的痕迹。根本不像是被外力强行剥离出眼睛的样子，反倒像原本就长成这个样子。让人看了不免头皮发麻。再细看他的两只眼睛，眼神十分的平静，里面没有一丝惊慌，恐惧。由此可见这场画杀的诡异程度真的是可见一斑。
    文馨想到路野直播间的画，伸手拂过死者光洁的胸膛，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多时，她站起身看向关建：“关队长，可以让胡法医给他做一个胸部的解剖吗？”
    “这个，我没办法保证，解剖需要走程序，得家属签字同意才行。文小姐是发现了什么吗？”
    “还不确定，得等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那行，我先回去安排，等有结果给你电话。”
    时针指向八点，程煜敲响了教室的门，跟文馨一同走了进去。
    武鸿德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抬手示意他们回座位。一个火化遗体的工作，要学得也就那么几样，即便是掰开来揉碎了讲，也说不出那么多的一二三来。
    原本校方拖着他们要一年才可以结业，为的不过是锻炼他们的胆量，磨练意志而已。
    但是自从那次长发女鬼的事件以后，学校不再出幺蛾子练胆子了，而现在还扣着他们不让结业的原因，文馨想，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合同的事情，而另一方面可能就是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了。
    掠生阵被自家师父破坏，梅远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还是压根就不在意？
    文馨怔怔地看着讲台上的空白黑板神游天外。对手最近似乎过于沉寂了些。比起有意收敛，她更倾向于对手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憋大招。
    刚刚在教学楼外面，她并没感受到死者魂魄的气息存在，不知道这个反常的现象，会不会跟学校有关？
    程煜见她神色凝重有些担忧：“在想什么？”
    他的突然出声儿打断了她杂乱不堪的思绪，她转头趴在了书桌上，悄悄地对他招了招手。
    程煜微微一笑，顺着她的意，在她的对面趴了下来：“怎么了？”
    “你觉得这件事儿会不会跟我们的老对手有关？”
    程煜一愣，他倒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偶然听她这么一提，倒是不由得蹙眉沉思了起来。
    文馨见状也不打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看法。
    半晌，他眉头舒展，说得话却是模棱两可：“不好说！”顿了顿他又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文馨想摇头，刚一动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趴在书桌上，摇头不是很方便，索性也就直接放弃了衷爱的肢体语言直接开口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段时间我们的老对手过于安静了，一点儿事情都不搞，实在有些不像是他的风格。”
    程煜笑了，打趣儿道：“怎么？你还盼着他出手啊？”
    “当然不是，我巴不得他这辈子不再出手，但问题是他根本不可能收手，如今我们两方可都算是在暗中。而且画杀这个事儿太诡异了，所以，”
    “所以，你怀疑，跟他们有关系？”程煜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倒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我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没有感受到那个人的灵魂。但是我不能确定，这是画杀的原因，还是学校的问题，亦或者它们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沉默，两个人同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程煜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文馨也就任由他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没一会儿，他把她的手握紧，看着她的眼神严肃而认真：“我觉得，画杀跟他们应该没有关系。”
    文馨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路野画了你，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对你动了杀机的，而他想杀你，一定是你们见面时，他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危机感。所以引发了他对你的杀意。但是很显然，因为某种我们都不知道的原因，他失败了，根本杀不了你。
    但是，你想啊，如果他跟我们的老对手若是一路的话，我们的老对手现在一定知道了你不是一般人的身份，但是你看，现在如此风平浪静的……”
    文馨的眼睛亮了亮：“你说的对，如果我们的老对手发现了我的异常，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顿了顿，她又说：“这么说，就是路野画杀的同时，还连同死者的灵魂一同收割了。”
    “对了，馨儿，你刚刚跟关队长说解剖的事情，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在吗？”
    “我要通过解剖看看死者跟路野直播时画得那幅画到底有多少契合度，从而来判断，画杀真正的凶器范围。”
    “怎么说？”程煜有些不太懂的问。
    “嗯，不好说。我只是想通过一些事情来判断让路野神不知鬼不觉达到杀人目的的是他的画具，还是你之前说的鬼怪帮手。”
    关建的速度还是快的，隔天就做好了家属的思想工作，让死者的妻子在同意解剖的授权解剖书上签了字。
    然后应招文馨想要围观解剖的要求，把他跟胡白约好解剖死者的时间告诉了她。
    为了进解剖室亲眼确认自己想要的结果，文馨没敢吃午饭。说真的，她有些怕在胡白面前二次丢脸。尽管第一次的时候丢得已经不剩啥了。
    加好友让人扫付款二维码，这种社死文馨想，全世界估计都找不出第二例了。
    文馨到警队的解剖室时，胡白已经穿好了解剖服在等了。他让助理帮她也换了身衣服。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已经确定为非人为致死的灵异案件还要让他多此一举地来解剖，虽然他也想知道这样做得意义何在。看了眼已经准备就绪的助手，他对文馨点了点头。
    “胡法医，我不知道关队长怎么跟你说的，但是我还是想把我的想法儿跟你说一下。”
    “关队让我尽量配合你，所以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不用客气。”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文馨见他点头，这才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法医解剖的步骤是怎样的，但是我提出这场解剖，目的就是想看看死者的内脏。”
    胡白的话不多，说了句：“好，我知道了。”就跟助手吩咐了几句开始下刀。
    而当死者胸腔被打开的那一瞬间，胡白自己也再一次被这种灵异的事情震撼了。
    这两天，他好不容易消化了妖魔鬼怪是真实存在的事情。现在，当自己亲眼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他仍旧有些接受无能。
    正在录像的小助理的手更是直接抖成了帕金森，摄像的DV差点没被他丢出去不说，就连该不该继续录下去他都不知道。张大了嘴巴却失声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相比于他们的震惊，文馨可以说称得上是淡定得稳如老狗了，一切仿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毕竟，眼前刻满了变形的数学公式和英语语法的内脏的样子，真的可谓是完美复刻了路野直播间里那副抽象画的样子：“好了，胡法医我要找的答案已经有了。剩下的就交给你这个专业法医了。”
    胡白苦笑了一声儿：“你还真的是看得起我啊。”
    “不错，还有心情皮一下，看来接受能力还是够强的，加油。”
    她调皮的眨了眨眼，转身出了门。那样子显然是忘了之前二维码的尴尬了。
    胡白拍了拍怀疑人生的小助理：“继续录。”
    这场医学遗体解剖属于文馨的答案已经找到，但是，属于法医胡白的责任却还没有结束，该走的程序和过程，一样都不能少。这是他身为法医的义务也是职责。就像他要求助理尽职尽责的录像一般。虽然他知道这次的录像很有可能被上级领导收缴勒令封存甚至销毁，并且叮嘱他们保密，但是，现在该录的还是一秒都不能少。
    出了法医组的解剖室，文馨就看到了等在走廊上徘徊的关大队长。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文馨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接过程煜手中的水喝了一口。
    这才不紧不慢地道：“凶手确实是路野，但是也不是他。”
    关建心里一个咯噔，不需要文馨细说，他也能够想明白，毕竟是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刑警了，如果连这点儿事儿都不明白，他岂不是白干了？
    “去我办公室说吧。”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力感。
    “关队长，我想您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对吗？”
    “唉！”关建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了，这件事儿我会跟上头如实汇报的。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文小姐帮忙做个佐证。”
    “当然。”
    “文小姐，这件事儿还得请你帮忙处理。你知道的，没有证据，我们也奈何不了他，能不能阻止他继续杀人，就要全部拜托给你了。不过你放心，需要我们警队配合的，只要能帮得上忙的，我关建绝对没有二话。”顿了顿他又说：“我也知道文小姐没有义务帮这个忙，而我也没有资格要求您一定做这些，我只是想替那些死者求您，给他们一个公道，也给未来那些可能遭遇毒手的人求一份保命符。可以吗？”
    文馨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是认真的说：“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哪怕是已经死了的，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下去的。”谁又能说它们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呢？
    关建：“谢谢！”这一声儿谢谢，发自内心，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字，但里面包含的内容和感情胜过千言万语。是感谢也有敬佩。
    文馨自然听得懂，她笑着应下了这声谢。
    “关队长，我需要接触路野的画具。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所有问题的症结都出自于他直播用的画具。但是具体是画纸，画笔，还是颜料还不能确定。”
    关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没问题，交给我来安排，你等我电话。”
    文馨和程煜出来时，正好碰上了解剖完毕的胡白。
    文馨笑着打招呼：“嗨！胡法医。”
    “还没走？”
    “这就走了。”
    程煜拉长的脸色实在是称不上好看，胡白看在眼里不由觉得好笑，没来由的，他就想逗逗这个爱吃飞醋的小孩。
    “这就走了？不请我喝个下午茶？大周末的，要不是你，我可用不着加这个班。”
    文馨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主要是跟他的人设有点儿不太搭。但对方都开口了，虽然她知道这多半是玩笑话当不得真，但是却也不得不陪着说下去。
    “没问题啊，正好我跟程煜也没吃午饭。”
    程煜的脸更黑了：“想不到警队已经困难到，公职人员要到处蹭饭了。”
    文馨一听他这阴阳怪气儿的声音赶忙转头朝他看去，艾玛玛，她怎么给家里的醋王给忘了。
    她拉了拉他的手，无奈地给胡白陪笑：“胡法医你别介意，我男朋友就这样，见不得我跟他以外的异性打交道。尤其像您这么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人。”
    “噗哈哈哈——，抱歉，没忍住。”胡白是真的没忍住，他没有想到文馨竟然为了哄男朋友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程煜的脸简直堪称精彩，原本一张黑脸，这会儿被文馨这么一说，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简直像个颜料板。他是又气又恼又不好说什么过分的话反驳她，毕竟从某方面讲她说得确实是事实。但问题是，他好歹是程氏企业的太子爷，他不要面子的吗？
    程煜本就委屈得不行，胡白还在那儿笑得停不下来，他就更生气了，恨不得直接一拳招呼过去。打掉他的牙看他还笑不笑的出来？当然，他也就是这么想想，也只能这么想想。
    好在今天是周末，值班的警员不多，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羞愤之下能干出什么事儿。
    “弟弟，别生气。你与其担心文馨，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在我看来，你可比她可爱多了。”
    “？？？”
    “！！！”
    神特么弟弟，谁是你弟弟？还有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恋？”程煜是这么想的，也就不小心这么问出口了。
    这下胡白笑不出来了，他黑着脸，夸张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不存在的老血反驳道：“你才**恋。”
    程煜不知为何，见到他如此吃瘪的模样心情忽然大好，像是找到了什么对付他的办法一样，把和文馨相牵的手举到了他的面前。无声儿地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