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文馨能够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他在发抖，心被无形的手大力的揉搓着，一揪一揪的疼。
    说实话，她有些害怕，心慌。程煜已经被她逼到了这种地步，仍就不肯跟自己袒露心声，那么只能说明，这件事儿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得多。
    程煜紧紧地抱着她，恨不能把她牢牢地镶嵌在自己的身体里，揉碎进自己的每一寸骨血里，这样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他就都不用去害怕，担心自己会弄丢她。
    这不能怪他太过多疑，实在是青勾的态度实在是让他心里没底。那堪称势在必得胜券在握的表情，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敏感脆弱的神经。
    一个感情丝毫不加掩饰怀抱，传递的情感和东西都太多。虽然不能每一种情绪都能成功被理解和接收，但是，那不容忽视的恐惧她却感受得分明，看得清清楚楚。
    “唉——”她叹息一声，终究是不忍地妥协。
    她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一只手慢慢地爬上他的脊背，充满安抚地拍了两下。
    “你不用再逼自己了，我会等你想跟我说的那一天。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轻轻柔柔的低哑嗓音是她心疼他无奈的妥协，当然也饱含着忍让和期待。
    这一刻，程煜的内心五味杂陈，满是复杂与伤痛。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痛苦挣扎。
    她太好了，好到即便现在自己痛得不能呼吸，一颗心残破不全，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想放开她的手。
    “馨儿，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声音太过压抑沙哑，听得她心头狠狠一悸。他，这是哭了吗？
    这样的程煜让她心疼得说不出拒绝的话，哪怕是这一刻他说想要她的命，她想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命亲手送到他的手上。
    “嗯，你说吧。”
    “只要我这辈子不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你就一辈子都不能抛弃我，离开我，可以吗？”
    是，他承认，自己很卑鄙，在她不知道上一世发生的事之前，就逼着她做出这样的承诺。但是他没有办法，这是目前来说，能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唯一办法，尽管卑鄙，自私，阴暗得见不得光，但是他却不后悔。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与绝望的气息实在太过浓烈，文馨除了满口答应之外根本舍不得再去说些什么？她的程煜啊，这到底是又遇到了什么变故啊？老天难道就不能善待他一点儿吗？过去的十多年的痛苦折磨难道还不够吗？他上一世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罪不容恕的事情？可不管怎样都已经惩罚了他十五年了不是吗？
    她拍拍他的背，程煜适时地松开了紧紧禁锢她的怀抱。
    文馨心说：看吧，他就是这么了解自己。这么好的他，她拼命抓紧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自己的世界呢？
    她看着他猩红一片的双眼，眼里尽是心疼。抬手轻轻抚上他消瘦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道：“是我不好，刚刚不应该为了逼你说实话，故意说那些话来吓你。”顿了顿，她又一字一顿道：“程煜，这辈子，你不离，我不弃！”
    程煜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撞击着，尽管，尽管他知道这承诺是他用卑鄙阴暗的阴谋骗来的，但是听到她这么说，他真的好高兴，好开心。
    他激动地再次把她抱进怀里：“我听到了，你这辈子都不可以失信毁约知道吗？不然我会死，我真的会死的你知道吗？！”
    他抱得太过用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张开双臂紧紧地回抱着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决心。
    站在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青勾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挣扎吧，现在越是激动，越是高兴，当主人彻底觉醒的那一天，你就会有更加的痛苦，绝望。
    第一次，他看着两个人感情这么好，没有生气，反而格外的激动和开心。
    红衣诧异地看着他，却被他伸手挡住了眼睛：“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删除你的记忆根本没用。唉——”
    红衣打掉他的手，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她本以为为了不让他担心，自己已经伪装的够好了，不成想还是没能够逃掉他的火眼金睛：“有别的办法吗？”
    她没有问他是怎么看出自己的伪装的，也没有问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更加没有否认他的话，而是直接问出了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这一点让青勾十分的满意，对她的喜欢也更深了。
    他看着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当然有，我只要把你的灵智从脑子里剥离就可以万无一失了。你觉得怎么样？”
    面对他明显的逗弄红衣有些无语的同时，也很感动。她知道他说的这种解决办法是真实存在的，也确信他有这样的实力可以做到，但是她也知道，他不会这么对自己。这如何能让他不感动呢？她之前不是没有吃过主人的醋的，青勾对主人太好了，在他心里，主人的地位远远高于自己，甚至是高于他自己。
    但是，这一刻，听了他的话，她突然就释怀了。
    是啊，自己并不知晓他与主人之间的底渊源，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有着一千多年不可磨灭的感情羁绊，尽管是主仆情，但从青勾对主人的维护中也能看到，那必定不是一般的主仆情谊。
    而自己呢？她跟他才认识多久？满打满算也才几个月而已，自己又凭什么跟主人去比呢？几个月的主人在自己心里都尚且重要非凡，更何况是千年的主仆呢？
    可即便是这样，他都宁可放认自己这个不定时炸弹在身边，也不愿意如他所说的一劳永逸地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掉威胁到主人的自己，如此情深，自己还有什么可不满足？不平衡的？
    她看着青勾认真地道：“可以，我同意。”
    青勾的瞳孔骤缩，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的心里四处乱窜：“说什么傻话呢？”
    “青勾，为了你和主人的安全，我可以。”
    “不可以，我不同意。”顿了顿他又道：“既然你已经有如此决心，我相信在未来，你也一定有意志可以克服所有突发事件不暴露任何秘密。”
    青勾的反对，让红衣感动得同时，心里也暖暖的：“青勾，你不要感情用事。”
    “你才是感情用事。”青勾生气了，他是真的生气，脸色阴沉得吓人不说，就是鬼也害怕：“你知不知道剥离神智意味着什么？”
    红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认真地问他：“你会离开我？会嫌弃我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吗？”
    她的话宛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他知道，红衣是认真的，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也不是在试探他。明白的同时，心也更疼了。这还是一千多年以来，除了主人之外，唯一能让他感到心痛的鬼。
    “红衣，我相信你，如果这些事情会从你的口中泄露出去，那么一切就都是天意。天意如此，主人和我都没有可计较的。”
    红衣没有想到，视主人重过自己生命的他会说出这样“有失水准”的话，而导致他失常的鬼竟然会是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但是她真的好开心，也好感动。
    “青勾，你这样会让我有种，在你心里我比主人还重要的错觉。”
    青勾摸了摸她如瀑的秀发，看着她眼神宠溺：“傻瓜，对我来说，你跟主人同样重要，我不想看到你们中任何一个有事。懂了吗？”
    青勾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但是他却知道，他不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假设就去伤害自己的爱人，他的红衣那么好，这种事他真的做不出。
    红衣的心噗通噗通地一个劲儿地狂跳不止，青勾的话无疑是把自己放在了跟主人同等的位置上，她不聋也不傻，她听得分明也想得清楚。
    这一刻她侧底释怀了，从今以后，她要同他携手并肩，守住他们的秘密，同他一起用自己的生命共同守护他与她共同的主人。
    她看着青勾，笑意盈盈地说：“青勾，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似乎是爱上你了。”
    她说得是爱，不是喜欢。是的，她早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他。也许是最初相见时的一眼惊鸿，也许是在他时不时不正经的的撩拨中，总之，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青勾激动不已，兴奋异常。
    一个公主抱横空出世，青勾抱着红衣，旋转着飞向了天空，逗得红衣“咯咯咯”地娇笑不止。
    随后两只鬼手拉手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突然，红衣停下来指着教学楼的天台问他：“青勾，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吧？”
    青勾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不解地看着红衣：“教学楼啊。”
    若不是红衣之前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凝重，怕是就要相信他这幅无辜的嘴脸了。
    她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无疑就是知晓那东西是什么，而且是不能告诉给她知晓的存在。
    这让刚刚才表明心意的红衣深深地有种无力感，原来她们之间要走的路真的还有好长。
    但是没关心，她相信再长的路终有尽头，而只要她们意志坚定，终究会越过重重阻碍到达终点。
    “青勾，我知道你认得那紫色的气团，也知道你不想告诉我那是什么。当然，我也并不想怪你这种刻意的隐瞒，我想说的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你不能说的事儿，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你不能说，或者你说一句不该你知道的别瞎问都可以。以后不要为了这种事儿骗我，可好？”
    青勾有些哑然，他没有想到她竟然那么敏锐，那个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间的破绽，竟然也被她精准的抓到了。
    他有些涩然，看着她讷讷地点点头：“抱歉，我知道了，下次不会骗你。”
    红衣的眼睛亮了亮，笑得眉眼弯弯的：“所以，我猜对了，你真的认得对吗？你上次跟主人说不知道果然是在说谎。”
    青勾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在她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你啊！每天想那么多累不累？”
    顿了一下，他像是泄气，也像是妥协了一般叹了口气。
    “唉！你说得对，我确实认得，但是那东西究竟为何物却不能从我口中说出来。你这么聪明相信也猜测过我的来历吧？”
    红衣知道，这只是他的感叹，并不是真的在询问自己，同样的他也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眺望远方，神思飘远。
    然后，她听到他说：“我不属于这里，因为主人在这，所以我才会出现。所以对于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我都不能插手。”
    说到这里，他自动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继续道：“我知道，你一定又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我还会帮主人补充血气对吗？”
    红衣点点头，她确实有这样的疑问。
    “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是它还在，我也不用来这儿守护主人了。本就是偷渡入境，自然不可太过张扬。”他抬头看了眼空无一物的话天空感叹道：“若是引起没必要的注意就得不偿失了。”
    红衣没有问他口中说的他是谁？因为她知道若是能说，他会直接告诉她，既然用他来代替，想必也是忌惮所谓的天机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刚刚口中所提的他是谁，但是我想对你说，我感谢他的缺席。这样才能让我遇见你。”
    她今天带给青勾的震撼太多了，让他有些应接不暇。心里的悸动从她刚刚表白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此刻，又因为她的这句话上升到了另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红衣，遇见你，爱上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大的意外。我不知道这样跟你在一起会引发怎样的蝴蝶效应。虽然我没跟你说过，但我确实是每天甚至是每时每刻都在想，但是我却不后悔让你成为那个例外。”
    有那么一瞬间，红衣的心是慌的，直到他说完所有的话，她的心仍就无法平静。这一次不是慌，是怕。
    怕失去他，怕他离开。她的害怕与不舍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脸上，看得青勾心中一痛。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安慰她。
    “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他说的果断坚定，几乎是在她的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就无缝连接。
    然而红衣并没有因为他肯定迫切的回答就心生欢喜，她仍就神情低落地看着他，那样子仿佛在控诉他不应该对她说谎：“可是你说你不属于这儿，而且，我知道，主人也不属于这儿。”
    “傻丫头。”青勾被她看得心都要碎了，忍不住抬手去抚摸她的脸：“你也不属于这里啊。”
    红衣不解地看向他，似乎是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这里是活人的世界，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活人了！”顿了顿，他在红衣瞪大的眼睛下再次开口：“当然，如果等主人归位，你想投胎转世的话，还是会回到这里的。”
    “轰”地一下，红衣的头彻底炸了。她激动得说不出话，她猜的不错，冥府通往人间的大门关闭竟然真的跟主人有关。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很高兴，青勾肯告诉自己这些。她能感受到这是青勾在让自己一点一点走进他的内心，走进他的世界。
    青勾并没有问她会不会投胎转世，不是他对自己有信心，也不是对自己没信心，他只是比较理性罢了。红衣跟他不一样，自己当年因为懦弱不肯喝那碗孟婆汤，才跟主人有了这千年的主仆羁绊。
    但是红衣不一样，她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管她将来在他与转世之间做什么样的抉择，他都会支持她，祝福她。
    做鬼太孤独，绵长的生命若不能在修炼中进阶，最后终究会消散在天地间。
    红衣的资质不高，定不会同自己一样修炼得道，转世对她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即便她将来选择放弃自己，他也不会就此心生怨怼责怪她。
    当然最后怎么决定，一切都还要看红衣自己。就像他不会干扰她做决定一样，他也不会替她做选择。一切交给时间就好。
    红衣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现在的她高兴极了，整个鬼都处在对未来无限美好的畅想中。她永远不用跟所爱分开，这种喜悦和幸福真的不是轻易能够拥有的。